“主子……”清渃手上的動作停下,輕聲喚她。
云傾聽著清渃微啞的嗓音,心中疑惑,眸看去,卻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
心中隱隱知曉是如何回事,但她還是將手伸出去,感覺到手背覆上一只冰涼的手,她將手微微收緊,試探道:“清渃,天黑了怎么不點燈?”
話音未落,手上的那只手陡然一緊,微微顫抖:“主子……天還未……”
聽著清渃微微輕顫的嗓音,云傾心中明了,打斷了她:“還未黑是嗎?”
清渃看了看云傾,又看了看馬車外大亮的天空,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心中思緒百轉千回,沉默不語許久過后,察覺到手中云傾的手漸漸抽離,她微微哽咽道:“是。”
云傾聞言,抽回去的手停在半空,面上的血色霎時間抽離,她緩緩閉上雙眼,久久不曾睜開,只覺得身體里沸騰的血液在瞬間冷了下來。
雖然此前視線就時不時變得模糊不清,卻也只是短短一瞬,亦或者片刻便恢復清明,可如今過去許久,她卻依舊無法視物。
心中雖早已有了準備,可如今突然失明,卻也讓她一時無法接受,停在半空的手緩緩落下,在視線模糊中摸索著落在一旁的矮桌上。
卻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書籍,聽到書籍掉落的聲響,她的手不由攥緊桌沿,轉頭,目無聚焦地看向一團模糊的清渃:“此事不得讓第三個人知曉。”
清渃瞧著她轉瞬即逝變得清冷的容顏,忙鄭重點頭,在點頭的瞬間想起云傾已經看不見,便啞聲道:“是。”
聽出清渃話里的擔憂,她輕聲開口:“你尋條玉帶替我將雙眼蒙上吧!若是榮王的人問起,你便說是我不小心將煮茶的碳火濺至眼里傷了眼睛,休養幾日便可好。”
她嗓音平靜如水,沒有突然失明而驚慌失措,依舊冷靜地吩咐著,可清渃卻滿眼憂慮。
因云傾突然失明,清渃便一直在馬車里照顧,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大軍停下整頓休憩,她才掀了簾子下了馬車。
去尋風影拿了水又準備拿著吃食給云傾時,金唯衍卻已經走到馬車旁,不等黑衣面具男子稟報,他抬腳跨上馬車一手掀簾走了進去。
云傾聽到人走進來的聲響,以為是清渃回來,便側首開口吩咐道:“清渃,將桌上的茶水換一換。”
金唯衍聞言,剛坐好的身子一僵,有些詫異地抬眸,卻見眼前的云傾雙眼蒙著玉帶,正側身伸手在桌上摸索著什么。
他就那般盯著她的手,俊朗的容顏在傾瞬之間從陰郁轉為詫異震驚,又從詫異震驚轉為柔和不解。
見她胡亂摸索著不知在尋什么,眼瞧著她的手將一旁的茶盞掃落,他急忙伸出手接住掉落的茶盞,茶水灑出潑在他的手上,好在茶水已經轉涼并不燙人。
他微微蹙眉,將手里的茶盞放到另外一邊,以免她再碰掉。
云傾許久聽不到清渃的聲音,有些茫然轉過頭來,卻在下一瞬聽到金唯衍冷如寒冰的嗓音:“你眼睛怎么了?”
她身子微微僵住,眼里除了一團模糊的白影再無其他。
“主子,水……”清渃一手掀簾,一手拿著東西,開口時瞧見金唯衍冷厲的眼神掃過來,便沒了聲。
云傾尋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淡淡開口:“清渃,你先下去,榮王有話與我說。”
“這……”清渃猶豫不決,擔憂地看了一眼云傾。
“無事,你先去吧!有事我會叫你。”知曉清渃是擔憂自己,云傾望著清渃的方向輕言,讓她不必擔心。
清渃遲疑不定,卻在看到云傾清冷沉靜的容顏時,心中安定了下來,便退了出去。
人走后,金唯衍望著眼蒙玉帶的云傾,眼里的探究越發深了,察覺到身邊氣息驟然轉冷,云傾側首朝著金唯衍所在的位置怔怔看去:“榮王有什么事嗎?”
她語氣清冷疏離,若說剛才對清渃還是輕言細語,那么現下對金唯衍那是極度冷漠毫無感情。
但金唯衍早就習慣了她對自己的冷漠疏離,探究過后,便將她要尋的東西從腳下拾起遞過去放到她手中。
“也沒什么事,只是想來與你培養培養感情罷了,可如今看來,你這眼睛莫不是……”
不希望他無端猜測,云傾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出言打斷了他接下去的話語:“不過是火星濺傷了眼睛,并無大礙,只需靜養些時日便會好。”
“是嘛!”也不知圣女這話是真是假?”金唯衍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眼里閃過一抹不信任。
“榮王若是不信,我亦無話可說,畢竟比起揣度人心,云傾自知比不上榮王殿下。”
她的話暗含著深深的諷刺意味,讓金唯衍聽了,心中掀起一絲不悅,可他卻并沒有發怒,只是嗓音冷寂道:“即傷了眼便好好養著。”
驟然的轉變讓云傾一頓,不知他是何意?
明明剛剛還在試探,現下卻又突然關懷,讓云傾一時不適。
見她不言語,只是愣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唯衍心中不知因何一軟,溫聲道:“待到了阜川,本王再替你尋個郎中瞧瞧,別落下什么遺癥。”
說罷,他便起身掀簾離去,徒留云傾一人怔在原地。
對于金唯衍突如其來的轉變,她竟然會想起之前金銘霄的所作所為。
到底是兄弟,這性子轉變得一模一樣。
她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東西摸索著收入腰間的錦囊里,叫來清渃扶著她下了馬車。
剛下馬車沒走幾步,風影就大步流星走了過來,急切道:“主子,你的眼睛?”
云傾不言,微微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隨即在清渃的攙扶下走到火堆旁邊坐下。
因為看不見,云傾只能側耳傾聽著四周的聲響,火星噼里啪啦地炸裂,偶爾還有竹子爆炸的聲響。
耳邊人聲交雜,風聲吹動樹葉的聲音,時不時還有夜鷹的叫聲。
遠處,金唯衍目不轉睛地盯著火堆旁傾聽的她,目光微凝,眉頭輕蹙。
心中莫名覺得一股煩躁升起,讓人坐立不安,于是他起身離開了大軍駐扎的地方,朝著無人的樹林深處走去,企圖利用習習夜風吹散心中的那股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