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蟻骨入心
阜川。
當(dāng)(dāng)大軍行至阜川城外,金唯衍下令在此駐扎,隨即領(lǐng)(lǐng)著兩個(gè)榮王府的侍衛(wèi)(wèi)騎馬奔馳而去,一炷香后又領(lǐng)(lǐng)回來(lái)一個(gè)年過半百的醫(yī)(yī)者。
那醫(yī)(yī)者從馬上顫顫巍巍地爬下來(lái),拎著藥箱四處環(huán)(huán)顧張望,小心翼翼地上前走到馬車旁邊。
云傾正坐在離馬車不遠(yuǎn)(yuǎn)處,身旁的風(fēng)(fēng)影不知低聲與她說(shuō)什么,見到侍衛(wèi)(wèi)領(lǐng)(lǐng)著大夫前來(lái)忙起身上前幾步,擋在中間,抬眸將那大夫從頭到腳都細(xì)(xì)細(xì)(xì)打量了一遍。
“風(fēng)(fēng)影姑娘,這是我家殿下從阜川城內(nèi)(nèi)尋來(lái)的最好的大夫,還請(qǐng)姑娘讓他替圣女看看眼睛?!憋@然是領(lǐng)(lǐng)頭的侍衛(wèi)(wèi)恭敬地在風(fēng)(fēng)影面前停下開口。
面上帶著敬畏,畢竟眼前人是世人稱頌的源山一脈。
聽到侍衛(wèi)(wèi)的話語(yǔ),云傾微微抬頭,朝著那一團(tuán)(tuán)光影望去,面紗下紅唇微啟,嗓音清冷沉浸:“風(fēng)(fēng)影,將人帶過來(lái)吧!”
“是?!庇辛嗽苾A的準(zhǔn)(zhǔn)應(yīng)(yīng),風(fēng)(fēng)影自然是遵從,側(cè)(cè)身朝著云傾頷首過后才退讓一步,讓那大夫走了過去。
大夫顫巍巍地三步并作兩步走近云傾,將藥箱放下,轉(zhuǎn)(zhuǎn)身準(zhǔn)(zhǔn)備抬手將云傾眼上的玉帶拿下時(shí),風(fēng)(fēng)影已經(jīng)(jīng)先他一步出手制止了他的動(dòng)作。
大夫驚恐間木訥地將手收回,風(fēng)(fēng)影見狀才收了軟鞭,走到云傾身后將玉帶解下。
玉帶解開后,云傾睜著雙眸目無(wú)焦點(diǎn)(diǎn)的盯著眼前的那團(tuán)(tuán)模糊的影子,睫毛微微顫動(dòng)。
大夫仔細(xì)(xì)瞧了瞧云傾睜著的雙眼,在瞳眸轉(zhuǎn)(zhuǎn)動(dòng)之下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的眼里有一絲極細(xì)(xì)的黑紋,在眼眸轉(zhuǎn)(zhuǎn)動(dòng)時(shí)若隱若現(xiàn)(xiàn),若不仔細(xì)(xì)觀察是難以發(fā)(fā)現(xiàn)(xiàn)的。
于是他從藥箱之中拿出了一枚銅鈴,銅鈴如一般鈴鐺大小,他將銅鈴拿在手中微微晃動(dòng),卻聽不見聲響。
那銅鈴在他手里微晃無(wú)聲,在云傾眼前晃了幾下后,大夫那雙略微渾濁的雙眼陡然之間布滿震驚。
因?yàn)樗諢蝿?dòng)銅鈴時(shí)能瞧見云傾瞳眸之中的黑紋在緩緩蔓延移動(dòng),霎時(shí)間分出許多細(xì)(xì)小的裂紋。
“姑娘身上是否中了劇毒?”大夫震驚之中將銅鈴收回握在手中,那雙渾濁的眼睛布滿疑慮。
云傾本以為金唯衍尋來(lái)的不過就是個(gè)普通大夫,所以一時(shí)并不在意他能不能看出自己眼睛的問題,可如今聽到他的問題,她也有些詫異。
竟然會(huì)有人只憑一雙眼睛就能知曉自己身有劇毒。
雖看不見眼前大夫的模樣,可聽音辨人,她也知曉這人的年紀(jì)(jì)不會(huì)過于年輕,加之有些沙啞暗沉,便也能聽出這是一位醫(yī)(yī)術(shù)(shù)頗有研究的老者。
“風(fēng)(fēng)影,去一旁守著,我有話與這位大夫說(shuō)。”不想旁金唯衍的人知曉自己真實(shí)(shí)的狀況,云傾側(cè)(cè)首朝著風(fēng)(fēng)影吩咐。
風(fēng)(fēng)影立刻領(lǐng)(lǐng)命走了幾步,在不遠(yuǎn)(yuǎn)處金唯衍的侍衛(wèi)(wèi)面前停下,以便于不讓他看到或聽到云傾與大夫之間的談話。
而這邊,云傾靠著眼前那團(tuán)(tuán)模糊的光影辨識(shí)到大夫的位置,于是緩緩開口:“大夫可知我這眼睛是何故突然無(wú)法視物?”
見她態(tài)(tài)度緩和,睜著澄澈的雙眸直直望著,大夫先是眼顧四周,見無(wú)人靠近,才壓聲道:“姑娘是否覺得近來(lái)時(shí)不時(shí)突然感到疲憊不堪,有時(shí)甚為懶惰不想動(dòng)一動(dòng)?”
云傾聞言垂眸,對(duì)這個(gè)問題感到苦悶,大夫說(shuō)的不錯(cuò),她確實(shí)(shí)近來(lái)時(shí)不時(shí)嗜睡得緊,偶爾還會(huì)覺得渾身乏力,疲憊不已。
于是她也就實(shí)(shí)話實(shí)(shí)說(shuō):“是,您說(shuō)的這癥狀已經(jīng)(jīng)持續(xù)(xù)一兩個(gè)月了?!?p> “那姑娘如今眼中是不是只有一團(tuán)(tuán)光影,無(wú)論看向何物,都是朦朧模糊不清,甚至覺得眼中有異物感?”大夫又問。
她默默點(diǎn)(diǎn)頭,向大夫示意他說(shuō)得都是對(duì)的。
大夫見狀,微嘆一聲,低下頭去將手里的銅鈴放回藥箱之中:“姑娘這是因體內(nèi)(nèi)的毒而帶起了蟻骨?!?p> “蟻骨?……此話怎講?”云傾不解。
何為蟻骨?
且這蟻骨又是如何入了她體內(nèi)(nèi)的?
大夫有些遲疑,畢竟這是他半生所見最為惡毒的下毒方式,許久,見云傾不過是個(gè)還未到雙十年華的小姑娘,心中起了惻隱之心:“蟻骨也叫蟻蠱,是一種細(xì)(xì)小卻毒辣的蠱蟲,若是體內(nèi)(nèi)無(wú)其他毒素,那么蟻蠱蘇醒時(shí)會(huì)如萬(wàn)蟻蝕骨一般痛苦,時(shí)冷時(shí)熱,煎熬難耐。
可……若是體內(nèi)(nèi)有了別的毒,加之蟻蠱原本就攜帶的毒素,那么不論是何種劇毒,兩毒相融相觸相斥,必定會(huì)帶起蟻蠱更快的蘇醒。
而蟻蠱一醒,兩毒亂竄,毒素會(huì)更快的融入五臟六腑,侵入血脈肌膚,所帶來(lái)的痛苦更是之前的千倍萬(wàn)倍?!?p> 說(shuō)到這,大夫抬起那雙渾濁的眼睛打量著云傾的神情,卻只見她依舊平靜如水,清冷如常,又繼續(xù)(xù)道:“眼下瞧著,姑娘體內(nèi)(nèi)的毒因?yàn)樵僖矡o(wú)法侵入五臟六腑,所以轉(zhuǎn)(zhuǎn)而蔓延至雙眼。
蟻蠱內(nèi)(nèi)的幼蟲也從臉上轉(zhuǎn)(zhuǎn)移至眼中,所以姑娘才會(huì)突然失明?!?p> 大夫說(shuō)完后,云傾卻沉默著,清冷的容顏上覆著一層薄薄的冰霜,令人瞧了不禁顫栗。
“可有何法子可解?”云傾緩緩抬眸,冷聲問道。
她語(yǔ)氣幽冷,眸子陡然一轉(zhuǎn)(zhuǎn),明明是毫無(wú)焦點(diǎn)(diǎn)的雙眸卻帶著凜冽的氣勢(shì),攝人心魂。
那大夫身形一怔,被嚇得瞬間不知該做什么,只是微顫著僵著身子不言語(yǔ)。
一旁的清渃見大夫膽懼,只得上前一步,低聲替云傾開了口:“我家主子問可有法子?”
清渃的聲音讓大夫回過神來(lái),膽懼地望了一眼云傾冷漠的神色,僵著頭道:“若是蟻蠱毒素剛?cè)塍w時(shí)尚且還有一絲機(jī)(jī)會(huì)能挽救,可如今這位姑娘早已毒素侵入心脈,受損程度無(wú)異于一碰即碎,便是有藥能醫(yī)(yī)也無(wú)法治,只能用一些溫和的藥尚且掛著一條命罷了?!?p> 說(shuō)完,也不顧清渃眼里的慍怒,自顧嘆息,哀嘆云傾命運(yùn)(yùn)多舛。
“既如此,大夫只須告訴我,我尚且還有多少時(shí)日?”云傾不欲再去糾結(jié)(jié)能治還是不能治,只是冷冷開口。
“姑娘若是能尋到活手醫(yī)(yī)圣替姑娘保命,或許還能撐個(gè)兩三年,若是尋不到,約摸著只余半載?!蹦谴蠓蛘f(shuō)罷,搖搖頭,提著藥箱轉(zhuǎn)(zhuǎn)身準(zhǔn)(zhǔn)備走。
卻突聞身后云傾幽幽的聲音:“若是榮王問起,還請(qǐng)大夫說(shuō)我這眼睛是無(wú)意被火星所傷,不多日便可好?!?p> 大夫怔了怔,心中了然,亦因云傾的話不容拒絕,所以顫巍道:“姑娘放心,老朽不是個(gè)多嘴的人?!?p> 說(shuō)著,背著藥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