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啦,這可是葉氏集團啊……”
“是呢,簡直難以置信,之前毫無征兆的樣子。”
“真正是一朝天子一朝塵土……”
“看來月城的天又得變了……”
蘇沐雪一踏進慢時光大門,就聽到無數感慨聲和著哀悼連連,仿佛聽到葉氏兩個字,難掩好奇正想湊進人堆里一探究竟,就被自樓上下來的南宮瑾攔了去路:
“來得正好,和我去趟葉氏集團。”
平日里鮮少看他如此嚴肅的樣子,蘇沐雪心里莫名劃過一絲慌亂,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這個點的林蔭小路上,該是可以看見許多來去匆匆或畫著精致妝容或打著領帶西裝得體的男男女女,然而今日,卻是安靜得異常,偶爾風起,刮落幾片枯葉,蕭瑟里透著頹廢之氣。
林蔭小路的盡頭,葉氏集團的大樓屹然而立,遠遠望去,莊重而威嚴。如若不走近看,或許根本無法覺察,這幢燙金的高檔寫字樓早已人去樓空。
清晨里透亮得可以折射出陽光的落地玻璃上,此刻蒙了大片厚厚的灰塵,從不見半點垃圾的臺階口,揉成團、撕成碎的紙屑和著橫幅幾乎遮蓋了底下整條奢華地毯,而那扇昔日里讓人敬而遠之的大門,居然被一紙封條徹底隔絕了外界的窺視。
蘇沐雪彎腰拾起腳邊一團紙,打開看時,“欠債還錢”四個大字鮮紅又刺目,她難以置信般后退了幾步,一腳踩上身后廢棄的文件夾,咯吱的輕響聲竟似被放大了無數遍,對比著此刻的寂靜無聲,分外諷刺。
“幾日前,葉氏卷入一起經濟案中,葉董事長葉海涉嫌行賄貪污,經查罪名坐實于昨晚已判入獄。”南宮瑾的聲音里透著少有的疲憊和無力:“過幾天,這里該是要易主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黯然轉身。
“葉冰他……”蘇沐雪突然想起那雙總是隱著淡淡哀傷的眼睛。
南宮瑾身形頓了頓,轉身說:“去看看他吧,也許……以后很難再見了。”
蘇沐雪看著他不知投向何方的眼睛,才發現那里布了層血絲,總是慵懶的斜倚著的高大身體此時淡淡籠了片陰影,那是她看不透的某種情緒,至少,不是她認識里的諾大神該有的樣子。
他和葉氏到底是怎樣的關系呢?那樣淡泊名利睥睨萬物的人,心里該是也有一份特別的存在吧。
位于城西郊區的摩托車協會館里,有大片大片被圈占的空地改造成的賽道,曾每年都會舉辦兩場摩托車比賽,聲勢之浩大月城人有目共睹。后來不知為何漸漸衰落下去,只偶爾有些摩托愛好者在此聚集。
此時正值午后,陽光盛暖。空曠的賽道上一輛銀色摩托車如離弦的箭般肆意縱橫,那樣非比尋常的速度,轉彎處也未減分毫,實在讓人心驚膽戰。冬日的室外,車上的人卻只穿了一套單薄機車服,衣服上銀色鉚釘折射出清冷的光。
如若不是入口處進來一抹清麗人影,他或許會永不知疲倦般一圈一圈的與風比快了。
蘇沐雪立在跑道邊,看著遠遠疾馳過來的摩托車穩穩停在身旁,車上的人似乎盯著自己看了許久,伴著一聲:“你回國了。”,他隨手取下頭盔,入眼的卻已不是那頭張揚的淡紅色頭發。
看著他軟順貼著額頭的黑發,一時內心酸澀,依舊無法接受這短短幾日里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男孩,曾救過她,是她蘇沐雪認定的朋友,不管世人如何評價,至少在她眼里,他是善良又仗義的,或許他內心也僅僅渴望一個簡單快樂的家庭,最終卻……
“嗯,早上到的。聽我們社長說,你……明天要離開月城了嗎?”
“嗯,”葉冰目光落在她身上某處,低低開口:“我媽最近狀態不好,我想帶她回外婆家養著,至于月城……恐怕已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
雖然,我真的很不舍,很不舍這個城市的你。
“有空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這或許是最后一次,和你獨處的時間。葉冰琥珀色的眼睛里染上濃濃的哀傷和期盼。
蘇沐雪點點頭坐上后座,依舊喜歡伸開手臂任風從指縫間溜走。
冬日的風帶著冷冽刺骨的寒意,好似這成長路上的層層荊棘,刺痛了皮膚,卻也得慢慢忍著等待它愈合。
若干年后,葉冰總想起那個午后,想起車后座上有著淺淺梨渦能治愈他傷痕般的女孩,想起穿越盤山公路時明明害怕的她佯裝若無其事的可愛模樣,那一天,陽光很暖,天空很藍,他真的很想,很想就這樣載著她,一直一直行前著……
她說山澗的這汪潭水,很像一滴晶瑩的淚,給了這座山生命和靈魂。
他看著她掬起一捧潭水后笑彎的眼睛,不得不承認那就是這世間最亮的星辰。
蘇沐雪,若從此我的路上沒了你這顆星辰,又該恢復黑暗了吧。
當晚,葉冰就帶著母親離開了,消無聲息的,沒有任何人送行。他潛意識里認為,沒有說再見,或許還會再見。
飛機在夜空里忽明忽暗,男孩給旁邊熟睡的母親披上薄毯,透過窗玻璃看著外面無邊無際的黑,想起一個小時前探監時看到的自己的父親,這許多年里藏在心底的怨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那方小小的屋子里,他的父親,沒了叱咤風云的霸道強勢,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眉宇間有屬于父親的擔憂和柔情,就像小時候,他記憶里一樣。不知為何,那一刻,他的心竟升起點點溫度。
姐,你看,這個家又有了點家的溫度,你是不是也該回了,,或許,過了這一劫,一切都能恢復到最初的樣子了,有你,有我,有相敬如賓的父母,有普通人家都會有的三餐四季煙火氣。
只是,心里的缺口該如何填,那里面住了一個人,一個這輩子都忘不掉卻也得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