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魚肉
論腳力,方苔和薛定柔都比不上兩個大漢,盡管兩人都使出了全力奔跑,仍然沒有甩脫通緝犯,反倒被人追得越來越緊。
通緝犯在后面罵罵咧咧的,其中一個腰間別了一把大刀,隨著大漢奔跑的動作,不停擺動,反射出森然寒光。
“等被老子追上了,看我不把你們大卸八塊了!草,給我停下!”
薛定柔到底是人高腿長,慢慢方苔就跟不上了,眼看她越跑越慢,就要被大漢追上。
這樣下去他可能能跑掉,但方苔會兇多吉少。薛定柔心頭一緊,回頭拽住方苔的左手,將她用力往前帶。無論如何不能留她一個人,就算要一起涉險……
憑借著對山路的熟悉,在一通小道超車操作之后,兩人竟然慢慢甩脫了通緝犯。在七拐八繞之后,徹底甩掉了他們。
此時薛定柔和方苔也是精疲力盡,就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暫作喘息。兩人腿腳發軟,直接癱坐在地,方苔覺得自己此時身體已經超出了極限,心跳快到讓她懷疑,是不是下一秒會爆炸,她想說話,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全部的力氣都用在平緩呼吸上了。
薛定柔也沒好上多少,臉上又白又紅的。兩人彼此對看著又說不出話來,倒是能聽見對方大聲的喘氣。方苔想到剛才,薛定柔是能先跑掉的,但他回頭拉了她一把。這份恩情,她先記著。
“你好點沒?”薛定柔慢慢緩過來了。
“好,好點了。”
“那我們快走吧!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會追上來。”現在他們的處境還是很危險,長胡子和大光頭隨時有可能追上來。
“好!”方苔有點低血糖,站起來的時候暈眩了一會兒,隨即恢復。
就要跟著薛定柔的腳步,離開這里。
突然,草叢間有個細長黑影閃過。
“啊!”薛定柔像觸電了般,倒了下來,好在意識還清醒,他拉開褲腳查看,腳脖子上方果然有一道血痕。
“我被蛇咬了!你小心,蛇可能還在附近。”還真是禍不單行。
“先看看你的傷勢吧!”
被蛇咬了要怎么處理來著?對了,要先阻止毒液擴散。方苔想到身上唯一帶著的繩子就是頭上紅色的發繩。立馬解開發繩,綁在近心臟段的小腿上,青絲沒了約束,隨意地披散了下來。
看得薛定柔有些發愣,她臉上的神情堅毅冷靜,關切地看向他的傷口,兩人挨得極近,薛定柔能看到她眼里有光,和眼尾的一顆黑痣仿佛有了生命,薛定柔頭一次這么近地看她,也是第一次見她頭發全部披散下來的樣子。一般女子只會在沐浴就寢時候才會這樣,除了家人和夫君,一般人是見不到的。
“你剛才看清了蛇的樣子嗎?認不認得,有沒有毒?”
薛定柔搖了搖頭,沒看清,不認得,不知道……但他覺得傷口灼痛、小腿還有點腫脹,“應該是毒蛇。”
“那你知道,除了用嘴把毒血吸出來的辦法以外,還有什么辦法能保你小命嗎……”方苔都快崩了,她在努力找尋辦法,“比如有什么草藥可以用的?”
“可以用水沖洗,再止血包扎。”可是這附近沒有水源,薛定柔心中有些苦澀,他為考功名,寒窗苦讀十幾載,最后竟是要死在這里嗎?
“水!我這有呀。”方苔興奮地掏出隨身的小水袋,立馬打開,把水傾倒在他傷口上,只是血跡還沒沖洗干凈,就倒空了……
“你扶我一下吧,幾百米外是有條溪的。”
方苔想扶他,手剛扶住薛定柔胳膊,等他用力準備起身,方苔突然改了主意,按住了他,不讓他起身。“不行,幾百米走過去,蛇毒多少會擴散,太兇險了。”
“那我也不能在這坐以待斃吧。”薛定柔虛弱地笑道,他感覺到傷口處的疼痛感更加強烈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說罷,方苔將頭發全部挽到背后,俯身將嘴貼到了他的傷口處,吸吮出一口黑紅色的血,吐在草坪上,復又用嘴含住了傷口……
方苔一遍遍吸著毒血,腦海里在想,這樣用嘴吸毒的情節真的很狗血,現在編劇都不敢這樣編了,而且用嘴吸血這樣的事是人干的嗎,嘴巴里全是血腥味,還是帶毒的,吐掉毒血的時候,還要連帶著吐好幾口帶血的口水,看人一直吐口水,哪里有什么美感。
方苔不經意地抬頭看了薛定柔一眼……薛定柔卻好似三魂丟了七魄,臉色通紅地扭頭不看她,緊緊盯著手邊的枯枝,緊咬牙關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方苔見狀,臉也霎得紅了,她忘了,換個角度體驗,旖旎無限。這下她再吸也不得,不吸也不得,就那樣僵了一會兒。好在剛才處理的也差不多了,吸出來的血也接近鮮紅。
“暫時應該沒事了,我先幫你止血,下山找郎中再看看。”
“好。”薛定柔終于說話了,只是聲音有些沙啞。
薛定柔勉強自己從地上撐起來,方苔立馬上前攙扶住他,卻感受到薛定柔的身體對她有些抗拒,要不是知道靠自己一個人走不下山,薛定柔決計會把她甩的遠遠的……
你以為姐姐愛扶你啊,方苔忿忿地想,等扶他到郎中那里,自己一定立馬走人。
“哦,一對小鴛鴦準備去哪呀?”一把大刀橫在路前,大光頭笑得合不攏嘴,“給了你們這么多時間跑路,沒想到還在這里。胡子你快過來!”
只一瞬間,方苔就感到寒毛倒豎,脊背發涼。薛定柔立馬用力推開方苔,猛地撲向光頭,攔住了他拿刀的手,“快跑!”
方苔第一反應就是跑,直到聽見身后光頭生氣地大喊,“你跑!你跑了,老子等下就把你相好削成肉片下酒吃!”
“你快跑,別停下!”薛定柔還在和光頭扭打,但方苔知道他不是光頭的對手。
腳下再也邁不動步子,方苔面色鐵青地放棄了唯一一次逃跑的機會,不一會兒長胡子也聞訊趕到了,見光頭在和薛定柔扭打拉扯,就要上前踹開薛定柔。
薛定柔本來就身子骨不大壯實,又受了傷,被這大力一腳踹開,直接五臟六腑都像絞成一團,差點暈過去。
“你個小子有膽量,還敢搶老子刀,老子現在就送你歸西!”說罷上前就是要給薛定柔一刀。
方苔猛地沖過去,腳步邁得太急,直接就撲倒跪在了薛定柔身前,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他,“大爺饒命,大爺饒命!您看您現在殺了我們也沒什么好處,留著我們或許還能有點用處。”
“你不用管我,你快跑!”薛定柔還想掙扎。
方苔想他真是讀書讀傻了,他現在哪只眼睛看到她還又機會逃跑來著,她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繼續低聲下氣地求兩人放過他們。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小姑娘說的有道理,現在官府圍了這一片,有他倆在,應該有辦法出去。再說他們要是不聽話,就直接解決了,我看這書生也受傷了沒點力氣。威脅不到咋倆。”長胡子眼珠子轉轉,分析著利弊。
“那就聽你的,先留他們兩條小命。”光頭收回了對準他們腦袋的大刀,依然拿在手上,“你們兩個起來,先給大爺們找個有水源,能歇腳的地方。追了你們一路,累死我了!”
“好好好,前面幾百米就有。”方苔想不到自己這輩子還有這么狗腿子的時候,伸手指了個方向,趁兩人掉轉頭的時機,從腰包里抓了一把東西塞進袖口里。
“你,領路,別給我耍什么心機,讓小爺發現了,有你好果子吃。”長胡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方苔。
“大爺,我哪敢啊,而且你看我一個弱女子也變不出什么花來。”
“你知道就好,走吧!”
方苔和薛定柔在前頭走,光頭持刀跟著,長胡子走在最后。方苔走幾步就回頭看看他們,“大爺們走路小心,很快就到了。”
“廢什么話,走你的。”光頭不耐煩道。
四人穿過樹林,眼前突然一片開闊,原來薛定柔說的溪,就是這一條,兩人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方苔和薛定柔不禁對看了一眼。命運兜兜轉轉又將他們帶到此地,不知這一次會如何。
長胡子和光頭見到干凈清澈的溪水,不禁大喜,連忙跑到溪邊接水去了。方苔看了薛定柔一眼,見他在跟她使眼色,讓她趁機逃跑,方苔拉住了他的衣袖,用眼神告訴他,不是時候。
長胡子接好水,回頭看到這一幕,譏笑道,“這對苦命鴛鴦,這時候還難舍難分呢。小姑娘,剛才是個好機會,你怎么不跑?情郎沒了還可以再找,小命沒了可就沒了。”
“大爺說笑了,既然答應留下來幫你們,又怎會再逃跑,二位留著我們大有好處,想來不會為難我們的。”
“這可不好說。大爺們一天沒吃飯了,看你有沒有法子?”
方苔想了一想道,“水里有魚,這附近還有一片野菜,從這條路過去,前面就有個山洞,可以歇腳。”
“小姑娘有點辦法。那你就下去撈魚吧。”光頭想踹薛定柔下溪水里撈魚。
這哪能啊,他腿上還有傷,萬一傷口發炎了怎么辦。
方苔立馬笑道,“大爺們可別讓他去撈魚,這呆子干啥啥不成,讓他撈魚,兩位明天也吃不上魚。還是讓我來吧。”
薛定柔眉頭皺了一下,也沒說什么。看著方苔脫了鞋襪,拿著附近折下來的樹枝,下水去了。
方苔也不是什么全能選手,折騰半天,勉強在光頭發火之前,逮到了兩條可憐的魚兒。就著光頭的大刀剖開魚腹,在溪水里清洗了一番,算是可以烤了。
方苔整理好衣服,快步領著二人朝山洞走去。進到山洞,她眼尖地找到之前在山洞里用過的破舊小刀,讓它踢到角落的野草堆里。等她做完這個動作,長胡子正好走進來。
好險……
方苔不敢停留,立馬轉向去墻角堆著干柴的地方,道,“這里有柴可以生火。”說完立馬勤勞地架好木柴,準備烤魚。
“這是什么地方,竟然還有現成的柴火,這小姑娘會不會在給咋們下套了。”長胡子狐疑地退后一步跟光頭商量。
光頭這家伙明顯比長胡子沒腦子,餓了一天了,眼下他的眼睛就直直盯著方苔手里的魚。
“管她什么套,有我這把大刀在這里,不信她能給老子翻了天。我們餓了一天了,有什么問題等吃飽了再說。”
先把眼前這一餐解決了,再說也不遲。兩人就近選了個石塊坐下休息。留薛定柔和方苔在那生火。
方苔低頭打火,趁兩人不注意,用非常低的聲音對薛定柔說,“刀,那邊。”
“你嘀嘀咕咕說什么呢。”長胡子警覺心很強。
“我說這火不好生。”說完方苔又用火石打了幾下,終于見著了火花,“生起來了,生起來了!”
細樹枝穿過魚肉,被架在火堆上面。方苔看著火光攢動,炙烤著魚肉的表面。
想起那句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