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深接過那個窄細的精致盒子,“是什么?”野棠收拾好情緒從江行深懷里鉆出來,“師父快打開來看看。”
聞道瞇著眼踱步過來,“好你個野棠,原來是給師父獻殷勤。”
江行深打開盒子,里面赫然是那支海棠玉簪,玉色瑩潤,花瓣招展,“好看嗎?”野棠眼睛亮亮的看著他,她第一眼看見那簪子就覺得和師父很是相配,美玉無瑕,靈動嫵媚。
“好看。”江行深取出簪子在手心摩挲,“很好看,師父很喜歡。”他把簪子放回去,妥善收好,“謝謝小棠。”
“師父喜歡就好。”她發里還簪著初遇那天江行深送的青蓮簪,“有了師父忘了師兄。也不知道當初是誰陪著你玩。”聞道有些吃味兒,揚眉挑著下巴看她。
野棠壞壞笑著,“怎么會——”她攤開了手,“我可是特意為我們聞道買了哦。”聞道懷疑的打開盒子,正是那對他賞玩過的耳墜。
“野棠!”聞道氣急敗壞,“這是女子物什!”
野棠躲在江行深背后,黑黑的眼睛滴溜溜看他,“我我知道,可它和你氣質相配。”聞道鼓著臉瞪她,“不許不要!很貴的。”
江行深和無伽首緣都沒繃住笑了。“阿道,收著吧,確實很好看。以后可以送給心上人。”無伽柔柔笑道。
聞道哼了一聲,不情不愿地把那對耳墜收到袖中。送人?送人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不戴,野棠送的他也不會轉手他人。
江行深看著眼前的少年少女,有些恍惚,他好像很久沒有這么輕松了,他們的活力好像讓他疲倦的心也更加輕快了一點,他好像也有這么快活的時候,那時候和凌峭和師兄一起修習,也是這般······這么多年,他專注修習,變得越來越沉穩,越來越不為外物所動,好像是離悟道越來越近了,可他時常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凌峭的死讓他走得好沉重,高高在上的面具下是快死了的一顆心。
“師父,我餓了。”聞道撅著嘴看他,江行深從思緒里醒過來,“我已經叫過了,一會兒菜就上來了。”
“師父,今晚這里有集會呢,你知道嗎?”野棠坐在他旁邊,語氣歡快。
“嗯,我也聽小二說了幾句。”
“聽說很盛大,到時候燈火通明。”首緣難得的插了句嘴。
“嗯,今晚我們也去看看。”
吃飯的時候就聽到外面人聲喧鬧,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常。幾個弟子心思早都不在飯菜上了,江行深已辟谷,沒吃幾口,“吃好了嗎?”“吃好了,我們就出去。”
野棠聞道連連點頭,“那走吧。”江行深輕笑。
抬著蕓娘塑像的隊伍已經過去,街上現在到處都是挑燈的人,有相伴出行的夫妻,也有各懷春心的少男少女,還有互相攙扶的老翁老嫗。
江行深一行白衣似雪,也混在人群里,“道長,要買燈嗎?”街邊一個女孩朝江行深喊。江行深停下,看著她面前那糊著各色紙的燈,倒也是古樸可愛。入鄉隨俗,“來幾盞吧。”
聞道彎腰挑了盞青紙的,抬頭沖那女孩一笑,“手藝不錯,很好看。”笑容明媚,意氣風發。一人拎了一盞燈,正巧野棠身上有銅板,便過去付錢。
“多少錢一盞?”“五文。一共給二十文就好。”
野棠歪頭,“我們這是五······”那姑娘大大方方笑看聞道一眼,“這位小道長的不要錢,我送給他。”
聞道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其他人都打趣地微笑。“咳,多謝姑娘。”聞道反應過來后低聲說。
一行人挑著燈混在人群里慢慢往前走,“此處民風淳樸開放,倒也是一派好景象。”首緣不無感慨。“的確。”江行深沉吟,“大亂后大治,這凡塵倒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新帝勤勉,體恤百姓,假以時日相信能看到盛世風景。”
人群走著走著停了下來,到了一片傍水的開闊處,此處燈火通明,空場中間有幾個人在雜耍,又是噴火又是舞獅,鑼鼓喧天,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色,“好!”“好啊,再來一個!“叫好聲歡笑聲連成一片。是生命的味道。
人群都擠在四周,野棠個子矮看不太清,聞道他們也被擠的夠嗆。江行深袖下的手微動,野棠他們反應過來時已是在屋頂上,離空地有些距離,正對著空場,視野很好,眼前是一片暖融融的光,映亮了半邊天,左右的街道依然人群涌動,像幾條發光的長龍。
他們就在屋頂坐下,觀賞這盛景。
底下的雜技舞了一輪又一輪,眼看著就要落幕。江行深突然沉聲道,“把燈滅了。”幾人雖暈頭暈腦卻也是立刻就把燈吹滅了。滅了燈一行人便隱在昏暗處,不仔細看是絕看不出來的。
江行深微微一笑,抬袖念決翻掌,動作一氣呵成,只見頭頂的天際炸開數朵煙火,色彩繽紛,朵朵相交,一朵隕落一朵又開,火光明明滅滅,人人都驚訝又欣喜的仰首看著突然炸開的煙火,那火星散落后并非隕滅,竟是變成片片飛紅散落地面,粉白不一的花瓣落地就消散了,人群炸開了鍋,大家紛紛伸手去接飄飛的花瓣。
“這是神仙顯靈啊!”“這是蕓娘的恩典!”“真是奇景!”人們歡鬧,討論,節日的氣氛被推向最高潮。
江行深靜靜看著,嘴角掛著淺淺的笑。野棠他們幾個也忍不住伸手接住飄飛花瓣。“師父,這也太逼真了。”聞道捏著那花瓣端詳。野棠雙眼發亮,眼睛絲毫舍不得眨,不論是這煙火飛花,還是這人聲鼎沸都讓她興奮不已。首緣和無伽并肩而坐,兩只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悄悄握在一起。
煙火漸漸熄了,人群還在沸騰,野棠他們在暗處靜靜觀望著,直到很晚才回到客棧。
忘塵宮。已是深夜,星輝懸掛天幕,忘塵殿里薄紗飄飛,燈火搖曳,一人斜倚案邊,手拿書卷,青絲散落,膚白如玉,眼眸專注而黑沉,正是李蘊空。
眼眸微闔,他把書卷放到案上,起身走出去,站在檐下,夜風颯颯,直吹得衣帶飄搖如要乘風歸去。四野寂靜,他舉頭觀天。也許明日該出發去法會了,在這忘塵宮不理世事也太久了,他在心里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