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周末春粟都能碰上明遠身影，哪怕是沒有深交，只是簡單的一個招呼。
公園、湖邊、還有福利院。
春粟終于忍不住問起。
“Q大上學我就不能回家了？”明遠反駁道，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明晃晃的山腰，“我就住那?！?p> 焦山別墅區，是一群帝都的有錢人自發蓋起來的，目的是為了閑暇之余享受一下遠離城市的田園生活，一種度假的樂趣。
明遠告訴春粟，自己是三年前從國外回來的，前段時間母親身體不好才搬到這兒來靜養。
帝都的郊區像是一個集鎮，靠近沿邊鐵路下有一大片的油菜花地，嫩黃的花蕊湊在一起，形成了一副巨型畫卷，學校的老師經常帶著學生來這片寫生。
春粟在畫紙上添了最后一筆，聳了聳肩，扭臉望著耷拉著腦袋雅頌。
雅頌無精打采的盯著被她轉的起旋洗筆水，畫紙上還是最先開始的那幾筆。
“怎么了？”
“學校參加畫展的名單下來了，秦語絲?！彼悬c憤憤的將畫筆丟進水桶中，“呸，就她那畫也配！還不是因為她那個在市里當官的爸爸?！?p> 春粟拉扯了一下，示意雅頌小點聲。
旁邊窸窸窣窣已經有人投來了目光。
“怎么，敢做還不敢讓人說啊?！闭{子又提了幾分，“有些事我們也是羨慕不來的，誰讓人家有個好爸爸呢！”
“說什么呢！”秦語絲一掌推到了眼前的畫板，眼看戰爭一觸即發，老師匆忙上前隔開了兩人。
“想干什么！這是上課不知道?。∈遣皇嵌枷胗涍^。”
半哄半威脅，各自才壓著怒火回到了位子上。
春粟也勸了幾句，這事兒就暫時擱置了。
雅頌：“你不生氣嗎？”
放學后，兩人走在林蔭的小路上，雅頌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春粟笑著搖搖頭，“我不在乎那個畫展。”頓了一下又說：“其實你也不在乎。”
雅頌喉頭微微一緊，心里泛起淡淡憂傷。
“我只是看不慣她?！?p> 看不慣她的傲慢、自以為是，看不慣她耍著人前人后的小聰明，更看不慣自己喜歡的人她面前就像只搖尾乞憐的狗。
憑什么？
“就憑我能幫宋偉搞定他夢寐以求的實習名額，而你什么都做不到?！背爸S的語氣刺的她渾身都疼。
同樣擁有帝都的戶口，雅頌去市中心的次數還沒有臨市的次數多，她接受自己的平凡，卻沒法接受自己一直平凡，暗自較勁，可現實總是壓的她沒法喘息。
“幾所美院聯合舉辦的畫展老師需要帶幾個同學一起去，你還有雅頌都在名單內，老師知道這次畫展的事情你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這是學校給出的決定，老師也不好反駁，雖然作品沒有展出的機會，但是多去見見世面，看看其他院校的優秀作品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提升?！?p> 春粟接過老師遞來的通行證，連同雅頌的一起。
“這算什么？補償嗎？”通行證被丟的老遠，春粟撿了回來，拍了拍灰塵，重新塞到了雅頌手中。
“免費的，而且你不一直想去看看中央美院嗎?！?p> 中央美院牽動了雅頌的神經.
“好吧?！?p> 周五上午9點，學校租了一輛大巴車，載著去參加畫展的老師和學生。
從學校到市區順利的情況下需要接近兩個小時的路程。
顯然今天并不順利。
四月的天氣隨談不上炎熱，但在陽光的猛烈照射下，待在大巴里也蒸著的難受。
原本與老師聊的火熱的秦語絲也安靜下來，驕躁的不停來回扇風。
“怎么回事？”校長詢問其剛才下車打探的司機。
“前面出車禍了，封路了?！?p> 為此，寬闊平坦的高架橋上被堵的水泄不通。
本來就有點暈車的春粟無法長時間呆在空氣流通不暢的環境里。
好在堵的時間不是特別長，春粟忍耐著到了目的地才下車嘔吐。
“沒事吧？”雅頌有些擔心，買了瓶水遞到春粟跟前。
因為今天要舉行畫展，洗手間來來回回有不少人進出，為了不耽誤別人，春粟找了展廳外的竹椅坐下。
喝了兩口涼水，才稍稍好了那么一點。
“你先回老師那幫忙吧，我自己坐一會兒就好。”
春粟小臉煞白，又因為剛才嘔吐造成的胃痙攣，眼睛里還泛著血絲和點點淚花。
“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春粟輕輕點點頭，有些虛弱的靠在椅背上。
“季總。”
“季總。”
陳安喊了兩遍才讓站在窗前出神的季梟林回神。
“什么事？”
“這次您受邀參加畫展，嚴市長那邊安排了晚餐，想問您是否有時間去？”
“可以?！彼纳袂榛秀?，目光幾次眺望窗外，“這次參加畫展的學生有給她們安排休息的地方嗎？”
“應該沒有，活動只有一天的時間，主辦方不會那么大方的。”
“去安排吧，包含餐點?！?p> “??？”陳安不解的看了他兩秒，隨后說一聲：“是?！?p> 小憩片刻，春粟慢慢緩過力氣，抖了抖精神，朝人群中走去。
看展的人很多，場館內嘈雜不已，大批記者在開幕儀式結束后就系數散去，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學生家長和一些準備考美院的學生。
大學展位依照三六九等排列，國內享有盛名的中央美院當然立在最佳黃金位置，而春粟所在的盤山美院處在最末端，一不小心容易被忽視。
校長有些尷尬，不停的催促著讓她們多發些宣傳冊。
“我剛剛看到了沈暮雨老師的畫了，簡直就是神作?！毖彭炓患訉⑹掷锏男麄鲀阅蟮鸟薨櫋?p> “再陪我去看看吧?！?p> 春粟被雅頌拉著又來到中央美院展位跟前，想要再往前一點就被人群擋住了。
這時，人群從側面開了一道口子，展廳的負責人引著季梟林走來，
“季總，聽說您的母親也是中央美院的學生。”
“嗯。”季梟林上下打量眼前的畫。
“這幅畫就是沈暮雨教授的作品。”
季梟林的眸子沉的厲害，他想，如果自己的母親沒有嫁到季家，可能到現在也會被人尊稱一聲教授。
“春粟，這人好帥啊?！?p> 雅頌的聲音不大，壓在嘈雜周圍里很難讓人發現。
可偏偏那聲春粟，他聽的再清楚不過。
轉身望去，目光穿過層層人群，死死的定在一處。
幾乎是下意識本能，他邁著步子走去。
“美院的學生？”聲音極輕。
春粟怔愣了一下，匆匆將手中的宣傳冊遞到對方手里。
“我是盤山美院的。”
季梟林粗略的看了一眼。
“季總，盤山美院是帝都的一個小藝術學院，不值得一提。”負責人敷衍的介紹。
雅頌一聽，不高興了：“怎么就不值得一提了?！?p> 春粟攔住了雅頌想要繼續爭辯的心。“我們的展位在那里，您可以去看看?！?p> 伸手指了一指，在眾人回頭的功夫，春粟拉著雅頌小跑離開。
躲在沒人的角落，摸了摸發燙的臉頰。
雅頌：“跑什么？”
“怕你吵架?！贝核谶@么解釋，來回竄騰心跳也平靜不下來。
這感覺很奇怪，卻也不討厭。
“好餓呀?！庇袑W生抱怨道。
中午因為堵車，午飯就是隨行發放的面包，多走幾步路，早就幻化于無形了。這會兒還沒到點，肚子就發起了抗議。
“展館今年給我們發了餐券，就在不遠處的Elysee酒店?！?p> 眾人嘩然。
參加了幾屆展會的老師不可思議道：“今年這么大方？”
“聽說是有人贊助?！毙ｉL將餐券一張張分發下去。
春粟抬表望了望指針還不到五點，有些疲倦的坐在酒店餐廳的沙發上。
“好多東西還沒上齊，要先吃點水果嗎？”
雅頌拿了幾片香橙，胃里本來就吐的空蕩蕩，稍微聞見有點酸的氣味，胃就不停的抽搐。
“我先去趟洗手間?！?p> 沖了把冷水臉，雙手撐著臺沿，因為難受，眉間輕顫的幅度越來越大，順勢淌下的已經分不清是水滴還是汗滴。
“小妹妹，你還好嗎？”
一只溫暖的掌心附在了她的后背，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臉，眼前就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