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吧。”
舒泯靜靜看著他唾沫橫飛，吹牛都要吹上天了。
雖有幾分本事，但吹捧自己到這個地步，就有些過分了吧。
“學生你說什么？”
見舒泯自己嘟嘟囔囔，老孫開口問道。
舒泯趕緊換上笑臉，“先生，你忘了？我是姑娘，姑娘是不能參加科考的。”
老孫一拍腦袋，還真忘了，他撅起嘴埋怨道，“從前都可以的，現(xiàn)如今又不行了。大周怎么愈發(fā)回去了，半點沒有進步。唉，還是景行皇帝在位的時候好。”
這么一打岔，老孫忘了自己說到哪里了，站在原地皺著眉細想。
舒泯小聲提醒，“先生，方才說到筆墨紙硯和兔子。”
對！
兔子，還有兔子。
老孫一拍腦袋，叮囑舒泯道，“別忘了帶兔子。老頭兒我收學生不收學費，但須得管吃。上回那兔子極好，你明日再抓一只來。我再想想，還有什么？”
“好。”
舒泯笑了，擺擺手，轉身就走。
得趕緊溜，萬一他再提別的要求呢？
現(xiàn)在要吃兔子，保不齊待會兒心血來潮就要吃獅子，那自己上哪兒找去？
老孫在身后不滿地大叫，“小賊頭，你做什么去？”
舒泯頭也不回，“學生這就給先生抓兔子去。”
“還有燒雞、燒雞啊，這是拜師禮啊，不能少！”
老孫在她身后歇斯底里的大叫，也不管舒泯聽不聽得見。
……
若是在別的地方，筆墨紙硯也要花費好大一筆錢。
還好舒泯身在王城，即便是王城最窮僻的角落，這些東西在這里也是管夠的。
老頭兒要的這些東西都不算大問題，都能搞得到。
現(xiàn)在唯一難辦的就是時間問題。
舒泯白日需要干活，只能擠出早晨和晚上的時間。
天還沒亮，舒泯將東西塞進包里，提著兔子就朝后苑跑……
老孫睡得正香，忽而聽見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一下警覺起來，猛地睜開眼睛。
舒泯湊近，白凈的臉上笑意盈盈，“先生，早上好。”
老孫嚇得一下跳起來，揉揉眼睛，推開窗看著外頭的點點星光，“小賊，你管這叫早上？”
“再過兩刻就到卯時了，的確不早了。”舒泯舔舔舌頭，“先生莫怪，明日學生再起早些。”
老孫差點氣得暈厥過去，“你……你……”
舒泯將老孫推起來，手腳麻利地點上燈，在包里掏啊掏，掏出幾本書，遞過去，“先生，先學哪一本？這幾本有些地方我都看不大明白。比如，這《榮枯殘卷》第二說，還有這本《光晦卷》這上頭寫道……”
“停！”
老孫打斷舒泯，“哪兒有這樣拜師的，學生先要考老師也就罷了，大半夜把我鬧醒也罷了，現(xiàn)下連學什么，還要學生你來告訴我？”
舒泯說道，“先生，我并沒有太多時間。也不可能從頭一點一點細細學，你只要告訴我，這些我不明白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這本書有什么意義，我如何能將這些東西好好運用，這就夠了。
畢竟，我不考女狀元，也不當大文豪。我不學那些花里胡哨的辭藻，我要學真正的馭人之術、馭心之術、治國之術。”
老孫看了看墻角瑟瑟發(fā)抖的兔子，扁著嘴，吃只兔子真是不容易啊。
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星光，這么早，自己就要開始教學了？他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年頭，真是哪行都不好干啊。
“我不是小孩子了，時間也有限，我要的是最快的方法，我沒有多少時間浪費了。”
自己已經(jīng)十四歲了，在這個時空，并不算是小孩子的年紀了，更何況肩上還有重擔。實在浪費不起時間了。
老孫抽抽鼻子，拿起舒泯那幾本書翻了翻，里頭寫滿密密麻麻的筆跡，老孫皺皺眉毛，“這些書，你都看完了？”
舒泯伸出手指頭點了點，“這本、還有那兩本，都看過兩三遍了，但是很多東西太晦澀難懂，還看不太懂。其他那兩本，只來得及看了一遍。”
老孫點點頭，“依你現(xiàn)如今的年紀來說，算是不錯了。”話是這么說，眉頭卻緊緊皺起來。
老孫把書合上，伸手遞出去，卻不是遞給舒泯，而是毫不猶豫地放在燭火上燒了。
舒泯正要去搶，老孫一把拽住舒泯，“小賊頭，老頭兒我教學生從來不用書。”
舒泯還要去搶，“若你講得不好，我還能看書，書沒了我看什么去？”
老頭兒氣得吹胡子瞪眼，拍著胸脯保證道，“老頭兒我教學生，還從來沒誰說我講得不好。你這小賊頭，課還沒講，反倒先嫌棄起老師來了。”
老頭兒看書燒得差不多了，這才扭臉過來對舒泯說道，“你這幾本書倒不是不好，亦有它的道理，只是太邪氣了些，其中的權謀手段，太過詭譎，是世上所稱的‘小人之書’，破綻太多，并不可盡用。讀書如建房，若根基歪了，房子遲早是要塌的。”
“你信老頭兒我，定然給你重塑根基，把你這房子建得方正規(guī)整又漂漂亮亮。”
小人之書么？
舒泯看看桌上的殘灰，自己并不介意這些書是小人之書還是君子之書。只要其中東西可用，那便是有用之書。
老孫看透舒泯心中想法，淡淡說道，“小賊頭，方才老兒已然說過，破綻太多。有破綻的東西，你遲早會因了這破綻吃虧的，哪怕只是針尖大小的破綻……”
舒泯垂下頭，將筆墨紙硯掏出來放在桌上。
老孫撇撇嘴，眼神困頓，有些不情愿，嘴里嘟囔道，“這才什么時辰？老兒我可真是命苦。”
舒泯將蠟燭噗地吹滅，將剩下的蠟燭身兒放入包里，“今日來不及了，到上工的時辰了，先生晚上再開始教學吧。”
晚上？
老孫立時跳起來，“小賊頭，你可知老年人覺少？你方才將我喚醒，我今日可就睡不著了，就指著晚上早些睡，你晚上又要來？還讓不讓老年人睡覺了？老兒我活不到一百，你可是要負責任的。”
舒泯將屋外的竹籠提進來，兩只胖乎乎的兔子擠在里頭，舒泯又掏出一只泥裹的叫花雞，隨手拾了一個石頭狠狠一砸，石頭裂開縫，陣陣香味透過荷葉幽幽飄散出來。
舒泯捧著雞朝老孫鞠了一躬，“先生，學生晚上什么時辰來比較合適？不會叨擾到先生？”
老孫兩眼發(fā)光地盯著舒泯手里的燒雞，垂涎欲滴，自打進了寒苑這破地方，自己就沒有吃上幾頓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