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在地上不斷掙扎的我,兩人慌了,不知該如何應對。護士終究只是一個護士,沒有像醫生那般學過系統的醫學知識。
沒有醫生在旁邊,小鳳就像失去了燈塔照明的航船,無處可去,無所適從。
眼鏡男擔當起了主心骨的角色,雖然他不懂醫學,但是他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他模仿醫生的模樣問道:“小鳳,脈搏多少?心率多少?你覺得應該怎么做呢?”
小鳳皺了皺眉頭,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眼前這個男人,她有些懷疑,有些不服氣。
“你懂嗎?不懂就別瞎說。你一個傳銷分子,別裝大尾巴狼。”
“那你覺得應該怎么做呢?”眼鏡男繼續重復剛才的問題。
“我覺得應該測他的脈搏和心跳。”小鳳怕他連番追問,只能隨口說出自己心中淺薄的想法。
“好,那你就去做吧。”眼鏡男贊許地點了下頭。
小鳳瞪了眼鏡男一眼,然后跑到自己的小白床旁,蹲下身來,將那個銀白色的醫療箱放在床上,小心地打開。
醫療箱里裝滿了器具,比如手術刀、剪刀、鉗子、聽診器、注射器,應有盡有。
她拿出一條聽診器跑到我身旁,將涼涼的聽診器探頭放在我的胸口。
聽診器里響聲不斷,猶如擂鼓。
“我從未聽過如此宏亮的心跳,這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小鳳滿臉驚訝,不可置信。
“你覺得應該怎么辦呢?”眼鏡男繼續重復那個問題,這是一個好問題,問得小鳳無從反駁,這是一個好指令,迫使小鳳無從拒絕。
“好了,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再測一遍就是了。”
小鳳拿著聽診器再次聽我的心跳,剛一放近我的胸口,她忙撒開手,驚恐不已。
“一定是聽診器壞了,一定是聽診器壞了,不可能有這么響亮的心跳的,絕不可能。”
她把聽診器丟在一旁,忙跑到小白床邊,在醫療箱里搜尋著什么東西。
眼鏡男等了很久,也不見小鳳找到她想要的東西,于是又開口問道:“聽診器壞了,這時,你覺得應該怎么做呢?”
聽著眼鏡男的催問,小鳳明顯有些不耐煩,她沒有搭理眼鏡男,而是在翻箱倒柜地尋找。
她眉頭緊蹙,額角流出焦急的汗滴,臉蛋粉嫩而通紅。
她是一個一級護士,十年來從沒有失手過,在醫院被醫生夸獎是天下最好的護士,不管是護理病人,還是觀察病人狀況,她都做到了最好。即便是危重病人,在她手里也沒有出現過因為護理而造成的事故,即便是面對回天乏力的病人,也沒有出現過這種手忙腳亂的局面。
“平靜,平靜,護士第一戒,沒有救不活的病人。”小鳳嘴里念叨著,她的心思有些亂,心思一旦亂了,就容易出差錯,這是她所不允許的。
屋里的大洞內再次響起那似哭似笑似咆哮的聲音,擾亂著小鳳的情緒,小鳳有些瘋狂,她不允許自己出現失誤。因為作為一個護士,一旦失誤,后果是難以承受的。她只失誤過一次,也是她作為一個護士的最后一次。可以想象,因為一次醫療事故而進了監獄,得造成了多么嚴重的后果啊,她不但葬送了別人,還將自己十年來的努力付之一炬。
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床上堆滿了醫療器械,她也終于在紛亂的醫療箱中找到了側壓儀,她帶著側壓儀跑到我身邊,她拉開我的衣袖,將繃帶纏在我的小臂上,然后用打氣球拼命打氣。
手臂上傳來一股很強的擠壓的感覺。
“出來了,血壓結果出來了,很高,很高,這不可能,不可能。”
“小鳳,血壓結果已經出來了,下一步,你覺得應該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醫生,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做呢?”小鳳松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作為一個護士的職責已經盡到了,接下來是醫生的事情了。
眼鏡男點了點頭,并沒有繼續逼問,而是同情地說道:“是啊,只有醫生才知道怎么做。”
護士和醫生之間的分工是明確的,護士有護士的職責,醫生有醫生的職責。護士不能越權,醫生也不能擅專,一旦出了事故,責任劃分清清楚楚,該是誰的就是誰的,無可推脫。這是醫院的規矩,也是施加在護士、醫生身上的緊箍咒。因為不是醫生,所以護士們很少去學醫生的知識,同樣醫生也很少關注護理方面的問題。不過,身為一級護士的小鳳,她卻會在私下里翻看醫書,也會時不時地請教一些醫生才懂的知識,因為她覺得醫生掙得更多。
她的父親做生意破產跑路,母親一個人打著三份工,底下還有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全家的開銷巨大,她要報考醫生,因為醫生可以掙更多,而且還有病人送紅包。病人們平時都不拿護士放在眼里,一旦病好了,第一個感謝的就是醫生,他們認為醫生的功勞最大,很多有錢的病人會在病好之后送一點點薄禮。
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科室的一個實習醫生,因為做了一個漂亮的小手術,而收到一個大大的紅包,聽說這個紅包可以抵自己三年的工資呢。
誰不會眼紅呢?
她幻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一名醫生,然后為富豪治病,富豪為了感謝自己,從而送給自己一張銀行卡,而卡里面有自己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這種事情是有的,富豪舍得花錢,尤其對于治好自己病的醫生,更是舍得花錢。
自從出了那次事故后,小鳳以后都不可能做護士了,更不可能成為一名醫生。但是,她堅信醫生這一行是自己的唯一出路,所以她并沒有放棄。她知道自己出獄后還可以繼續從事醫療事業,那就是去黑診所。
所謂的黑診所,并不是醫療水平差,而是因為里面的醫生、護士都是一些不能上臺面的人,其中不乏有醫術高超者。如同武俠小說里的江湖一樣,有朝廷的地方,就會存在黑市,黑市中也不乏奪目的珍品。
在醫療箱和醫書之間,她選擇帶著醫療箱進來坐牢,因為她早已利用空閑時間將醫書看完了好幾遍了,現在就缺實踐與經驗了。
依她所想,監獄里肯定生活不會好到哪里去,里面的人們會得各種疾病,自己的醫術在這里會得到鍛煉,能力會有所進步。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進了這么一所奇怪的監獄,兩個人一層,自己空有一身醫術,卻無處可以下手。眼鏡男的身體一直很好,用不著她來瞧病,倒是埋沒了自己的本領。
然而今天我的出現,打了小鳳一個措手不及,她原本以為自己的本領會派上用場,哪成想我的病居然如此古怪,醫書上從來沒有提及。
她緊皺眉頭,一本本醫書從自己腦海中翻過,她希望從中能找到病因以及治療手段,然而并沒有。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小鳳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對,就應該死馬當活馬醫,你覺得應該怎么做呢?”眼鏡男在一旁附和著。
小鳳給了他一個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