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下了一場大雪,飛花入戶,似碧玉瓊瑤。
溫靜姝和姑娘們一同觀雪,她貪玩,去看梅花。枝丫上的雪驚落,有人抬手,用袖子為她擋住了雪。
她轉頭去看,只看見他耳垂上一顆紅痣,雪與梅紅,他在這些顏色里,卻最令她動心。
“殿下?!彼齻壬硇卸Y。
“怎么不見旁人?”
“只是看這梅花開的正好,故而與沈姐姐們分開,想著要學一學文人的雅致,也能踏雪尋梅。”
周瑛微側頭去看她,嘴角帶著笑。
“不若和孤一同去吧?!?p> 小姑娘微怔愣,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言辭,只呆呆的看太子腳上沾上的雪。
“孤的靴子這樣好看么?”
“殿下的靴子沾了雪,一會兒化了定是....定是涼的很.....”
溫靜姝也不敢再看那靴子了,她也不知怎么就說出這樣一番話了,周瑛聽了不覺冒失,只覺著她怎么總是這樣怕他。
他抬手折了一朵花,別在小姑娘的發髻上。“孤記得上回也是你,荷花池,海棠花,似是每次和花有關,便總能遇見你?!?p> “殿下,男女有防。”耳上碰到冰冷的衣袖,溫靜姝驟然心驚,只敢退后數步。
“啊,原來你也知道?!敝茜b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溫靜姝頓時想起文期酒會時是誰主動為太子頭上簪上海棠,她紅了臉,自顧看花。
周覃思正和姐姐們在雪中玩鬧,她從前總被嬤嬤管著,怕著了涼,又怕失了儀,每每下雪總也玩不痛快。
她被沈家姐姐騙著吃了一口雪,凍的呲牙咧嘴,沒半點公主的樣子,只是小姑娘眉開眼笑的,瞧著也生動。
金羅也和覃思亂作一團,也試著吃了一口雪,牙齒冰的很,可顧著儀態,又生生忍著寒意,惹得旁人都笑了起來。大雪天,寒風料峭,金羅卻突然覺著像是出了汗似的。
齊衍靠在樹上,看向玩雪的清河和昭華,嘲諷的笑了。
平陽王走前,向宣德帝求了一樁婚事,本該是位嫡公主,可昭華公主年紀尚小,宣德帝一言婉拒了,便成了齊世子和清河公主一段緣。平陽王算不得滿意這樣一樁婚事,他來時問過齊衍,若是給他求娶一位公主,他可有中意的。
齊衍說“四公主溫婉賢淑,實為兒臣心之所許。”這也不過是他的戲言,他生性冷情冷血,不過覺著昭華比旁人多了些趣味,至于他口中說辭也不過騙一騙父王,既知是虎穴,宣德帝哪里舍得賠上他嫡親的女兒。
平陽王卻在那一刻當了真,以為他真是心悅四公主,他回府與齊衍說了。齊衍只點點頭,說一切聽從陛下安排,平陽王便更覺虧欠了他。
大雪壓枝,有別番趣味。
自趙南星去了建業,昭華公主在宮中消停了好些時日,后來又漸漸找出些事來,諸如準備十五歲生辰上的一支舞,學著繡些字樣來。宋郢中時常給她寄些小玩意來,盡是些宮中見不到的。她閑時便觀書,學些棋藝,她總要在他來時讓他看見一個不一樣的昭華,不是那個只會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她聽聞金羅姐姐的婚事時,想起那日看見的黑衣少年,任誰都覺著冰冷的一雙眼睛,她卻偏偏覺著那雙眼睛像一湖水,澄澈的很,他未必會對金羅姐姐不好,可是她也知曉金羅姐姐并不喜歡那樣的人。
她在雪中和姐姐鬧,也不過是想著她可以開心些。她甚至不敢料想自己日后的命運,只是離及笄還有好些時日,現下她還有著自由自在的時光。那些華燈,那些熱鬧的街市她曾經見到過,日后如何便不會再后悔了。
大鄴城下了整夜的雪,等到今日了已是厚厚的一層,宮殿的飛檐峭壁被雪抹去了輪廓,看上去倒不似平日的肅穆威嚴,宮里的貴人有的早早燒了炭火,擁著暖爐便有這一日的祥和安寧,宮外卻還有不少百姓因著寒夜呼嘯的北風而久久不得入眠。宮中有宮中的不得已,宮外也有宮外的苦。他們彼此向往著對方的日子,卻不知任憑哪一邊都有深不見底的黑暗。
夜色漸深,趙南星也置了手里的文書,看向手邊的卷軸。昨日沈約走進來,說是有個好東西給他看,他當時忙著處理陶章的事,現下才抽出空來看。
卷軸半展,他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