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梨花鎮(zhèn)(zhèn)內(nèi)(nèi)發(fā)(fā)生了一場惡戰(zhàn)(zhàn)，暗影聯(lián)(lián)盟尋獵隊(duì)(duì)直接殺入軍營，雙方加起來有五六百人參戰(zhàn)(zhàn)。
陶鑄再次陷入沉思，半晌無語。
“不如我來啟發(fā)(fā)你一下。十個(gè)人中突然有一個(gè)化作暗影，隨即……哦，就像你說的那樣，不分青紅皂白殺掉其中七個(gè)人，剩下兩個(gè)人抱作一團(tuán)(tuán)，殺不掉，于是勢均力敵的三人各分到一塊餅，成功挺到十天后。
食物變得充盈，人們在歡呼中忘乎所以，又開始覺得自己是世間主宰，他們蔑視其他生靈，毀壞自然環(huán)(huán)境……
然后有一天，他們突然發(fā)(fā)現(xiàn)(xiàn)，人又多到十個(gè)，而大地的出產(chǎn)(chǎn)不過還是一張餅……你猜怎樣？”
陰破敗的聲音越壓越低，越來越冷，陰森瘆人。
陶鑄一臉恐懼地看著這個(gè)瘦的像一截干木材的黑衣人，仿佛他就是游戲中那些已經(jīng)(jīng)被饑餓折磨得陷入瘋狂的人。
嘴角上鉤，但只有一邊，邪異而狂妄的笑容出現(xiàn)(xiàn)在那張干癟的臉上：“游戲繼續(xù)(xù)！”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說什么？”
“暗影的偉大，不是你們這些俗人能夠理解。你們的目光、思維局限在一個(gè)很低的層次，讓我覺得可憐。
不過好在你在研究火器方面具有過人天賦，如果這個(gè)世界走在毀滅邊緣，無疑，你具備存活的價(jià)值。
這就是我今晚過來的目的。你應(yīng)(yīng)該慎重考慮加入我們，并為我們生產(chǎn)(chǎn)火器，讓我們凈化這個(gè)世界的能力得到加強(qiáng)(qiáng)。”
“不……不可能，你們就是一群瘋子！”陶鑄怒吼，已經(jīng)(jīng)忘卻自己需要壓抑聲音，這個(gè)院子里住著三十多人，而這些人顯然會在遭遇陰破敗時(shí)發(fā)(fā)生一場殺戮，誰殺誰？
“想好再說，我說過，你應(yīng)(yīng)該慎重，而不是冒冒失失地給出答案。事關(guān)(guān)種族延續(xù)(xù)和世界崩壞，你連想都不想，這樣未免過于草率。”
“你們到底想要什么？信仰？難道不分青紅皂白的殺戮，是為了讓更多人接受你們的信仰？這是不是太過荒謬？這樣做的后果就是更多的人厭煩你們、懼怕你們、遠(yuǎn)(yuǎn)離你們！”
“哈哈哈……”
陰破敗發(fā)(fā)出一陣狂妄笑聲，讓人戰(zhàn)(zhàn)栗，“你以為我在傳播宗教么？我們不是凈念禪林，也不是教會山，我們是暗影聯(lián)(lián)盟，黑暗的影子融合在一起依舊是黑暗的影子。
你應(yīng)(yīng)該仔細(xì)(xì)體會，我們的信仰不是制造死亡……而是死亡本身！”
聲音以一種詭異的狀態(tài)(tài)慢慢擴(kuò)(kuò)散，清晰地鉆進(jìn)(jìn)陶鑄腦海中：“荒之神代表黑暗，他并不需要人們的膜拜，他需要的是尸體的氣息。
術(shù)(shù)法界稱之為積尸氣，這種氣息代表著平衡、穩(wěn)(wěn)定和偉大的永生。
不要以為繁榮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整天說什么安居樂業(yè)(yè)，什么衣食無憂。我告訴你，這些都建立在無度的索取之上。
你去過沙漠么？你去過白夜么？沙漠里的光和熱才代表死亡。白夜極北的太陽永不落山，卻比任何地方都寒冷。
你必須明白，無限制的光明會燒毀世間萬物。穹神之所以創(chuàng)(chuàng)造災(zāi)(zāi)難和死亡，由大神荒掌控，就是為了制衡人們心中不斷滋長的欲望和所有不受控制的野蠻生長，那才是我們的信仰。
我們就是界限，不能逾越的界限，我們就是屏障，阻擋世界走向毀滅的屏障。
而現(xiàn)(xiàn)在，我們需要你來加強(qiáng)(qiáng)這個(gè)屏障，你明白么？”
“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把火器交給你們？助長你們出去濫殺無辜？”陶鑄憤怒道，重新抽出火突，這次他沒有忘記打開保險(xiǎn)。
“你還是很迷茫，我之前說了這么多就是要告訴你，世界上沒有什么無辜，只有隨機(jī)(jī)，才是最公平。
至于你所說的恐怖氛圍……沒有它，人們的欲望會變成脫韁野馬，肆無忌憚，到時(shí)候一切都會走向毀滅。”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啦！”陶鑄縮進(jìn)(jìn)墻角，一手捂住耳朵，一手舉著火突，拼命嘶吼。
“呵呵……”陰破敗站起身向門外走，“你不用擔(dān)(dān)心剛才這里發(fā)(fā)生的事情會被外人知道，我鋪設(shè)(shè)了結(jié)(jié)界，院里這幫庸人根本沒法聽到我們的對話。
所以……早點(diǎn)(diǎn)冷靜下來，開動腦筋，把這里面的厲害關(guān)(guān)系想清楚。
不要著急，你有很長時(shí)間考慮，至少在教會山失去耐性之前，你們還很安全。”
“啊？”陶鑄一聲驚呼，“你說什么？教會山失去耐心？這是什么意思？”
“噢？你們原來不知道梨花鎮(zhèn)(zhèn)的真實(shí)(shí)情況……看你們這么積極地準(zhǔn)(zhǔn)備，我還以為你們已經(jīng)(jīng)看穿一切。”陰破敗回過身來，再次發(fā)(fā)出陰陰的笑聲。
“真實(shí)(shí)情況？”陶鑄緩緩起身，滿臉不解。
“鎮(zhèn)(zhèn)長不算什么好人，他只不過在利用你們和教會山之間的爭斗壯大自己。他從沒有把梨花鎮(zhèn)(zhèn)居民的未來放在心上……他跟教會山存在某種聯(lián)(lián)系？還有呢？”
“你這算是在請教我？還是你已經(jīng)(jīng)做好準(zhǔn)(zhǔn)備加入暗影？”
陶鑄搖頭，“我不會加入你們，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不要輕易下結(jié)(jié)論，不是已經(jīng)(jīng)叮囑過你了么。至于答案，就當(dāng)(dāng)我發(fā)(fā)善心，反正一切對教會山不利的結(jié)(jié)果我都樂見其成。
你好好動動腦子，這里不過是教會山扶植的傀儡，專門為他們提供牲靈！”
“什么？”陶鑄目瞪口呆，他曾經(jīng)(jīng)想象過梨花鎮(zhèn)(zhèn)與教會山的關(guān)(guān)系，但更多的是與曖昧、密約這類詞匯聯(lián)(lián)系，從沒想過這里竟然是教會山私下扶植的傀儡。
“不合理！教會山完全可以挑明旗幟，占領(lǐng)(lǐng)這片土地不是更劃算？”
“真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占領(lǐng)(lǐng)土地，養(yǎng)(yǎng)育子民？那是中原王朝喜歡干的事情，在落云半島，沒有任何門派愿意花太大力氣占領(lǐng)(lǐng)土地。
因?yàn)檳且馕噸袚?dān)很多無謂的責(zé)(zé)任，術(shù)(shù)法宗門確實(shí)(shí)需要信仰之力的孕養(yǎng)(yǎng)，但信仰本身與國土面積沒關(guān)(guān)系，它的傳播方式甚至往往跟掌控相逆。
至于這里的價(jià)值……當(dāng)(dāng)然是給他們提供犧牲，以供煉化魅靈。而且只要不被人發(fā)(fā)現(xiàn)(xiàn)，他們還可以繼續(xù)(xù)掛著偽善的面具，充什么名門大派。
找一個(gè)傀儡，假借抗?fàn)幹羧釵褰o他們送點(diǎn)(diǎn)犧牲品，很劃算，比他們一個(gè)個(gè)村寨找簡單省事很多。這是狩獵和馴養(yǎng)(yǎng)的區(qū)(qū)別。”
陰破敗說完頭也不會走出門外，很快消失在夜幕中，留下目瞪口呆的陶鑄，如墜冰窟。
……
那晚，梨花鎮(zhèn)(zhèn)遇襲，暗影聯(lián)(lián)盟尋獵隊(duì)(duì)直接殺入城北軍營，雙方火拼，有六七百人參戰(zhàn)(zhàn)。
梨花鎮(zhèn)(zhèn)一方雖然人數(shù)(shù)占絕對優(yōu)(yōu)勢，但一來是被偷襲，毫無防備，二來此次來襲的暗影聯(lián)(lián)盟人馬各個(gè)精英，手段高明，所以落得慘敗。
在損失三百多守備軍的情況下，連勉強(qiáng)(qiáng)擊殺的二十幾名暗影成員尸體都沒能留下。
賈韌毅帶領(lǐng)(lǐng)親衛(wèi)(wèi)趕到時(shí)，偷襲的暗影們已經(jīng)(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氣得他頓足捶胸。
順理成章，之后便是大發(fā)(fā)雷霆，全鎮(zhèn)(zhèn)戒嚴(yán)(yán)，梨花鎮(zhèn)(zhèn)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無比緊張。
好在滕進(jìn)(jìn)此刻已經(jīng)(jīng)具備一定身份地位，次日進(jìn)(jìn)城時(shí)沒有受到太多阻撓，只是例行盤查一番，便被放入，當(dāng)(dāng)然也不會影響與陶鑄約好的會面。
“昨晚暗影來襲，你這院落距離戰(zhàn)(zhàn)場這么近，沒事吧？”滕進(jìn)(jìn)一進(jìn)(jìn)門，首先滿臉焦急地四處檢查，發(fā)(fā)現(xiàn)(xiàn)院內(nèi)(nèi)屋內(nèi)(nèi)都沒什么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陶鑄頷首，但面色難看。
滕進(jìn)(jìn)以為他是受到驚嚇，趕緊安慰。
結(jié)(jié)果陶鑄開口將昨晚的事情講述一遍，輪到他面色如土，無所適從。
“現(xiàn)(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我有些理不清頭緒。”滕進(jìn)(jìn)蹲下身子道。剛才一路行來，街上廝殺的痕跡尚在，已經(jīng)(jīng)讓他心驚膽戰(zhàn)(zhàn)，可沒想到兄弟帶給他的消息更加驚悚。
“用匠作思維方法去分析，可以得出一些結(jié)(jié)論，暗影昨晚出手該是為了我們。”
“為我們？這話怎么說？”滕進(jìn)(jìn)苦惱的抬起頭，他已經(jīng)(jīng)慢慢熟悉了陶鑄的思考方式：很簡單，把所有事都當(dāng)(dāng)做匠造技術(shù)(shù)，通過拆解分析找問題，通過解決問題推動發(fā)(fā)展。
這種方式最大的好處是不會遺漏細(xì)(xì)節(jié)(jié)，而且往往能從他人容易忽略的細(xì)(xì)節(jié)(jié)上推導(dǎo)(dǎo)出關(guān)(guān)鍵。
“他說過要給我足夠的時(shí)間思考，看來還有些不放心，昨晚這一戰(zhàn)(zhàn)至少有兩個(gè)信息傳遞給我：首先，梨花鎮(zhèn)(zhèn)損失這么慘重，短期內(nèi)(nèi)賈韌毅即便察覺到我們有異動也不敢貿(mào)(mào)然出手，這段時(shí)間是陰破敗幫我爭取的。”
藤進(jìn)(jìn)表示同意，“那第二個(gè)信息呢？”
“顯然是威脅，明擺了告訴我們，即便給足時(shí)間，我們考慮的結(jié)(jié)果也只能是向他們妥協(xié)(xié)，否則……”
“否則梨花鎮(zhèn)(zhèn)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們更是板上魚肉。”藤進(jìn)(jìn)接口。
他起身，探頭出門觀察了一陣，這才重新關(guān)(guān)好大門，壓低聲音道：“說說對賈韌毅和教會山關(guān)(guān)系的看法？陰破敗到底是故意挑撥，還是實(shí)(shí)話實(shí)(shí)說？”
陶鑄將鞋子甩掉，盤膝坐到床上，開始分析，那是老師米蘭達(dá)(dá)的習(xí)(xí)慣姿勢，每次遇到復(fù)(fù)雜的難題，他都會坐成這樣為陶鑄剖析，“我昨天一晚沒睡，就是在想這個(gè)問題。”
“結(jié)(jié)果呢？”滕進(jìn)(jìn)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