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年,廣東。
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還殘留著春雨飄過的痕跡,人力車夫的呼和聲在空氣里回蕩。
正是清晨,太陽初升的時分,大大小小的客棧都推開了門,街面上賣早點的吆喝聲不絕于耳。
劉仕一邊揉著肚子一邊慢慢踱步在這廣東街頭,各種新奇的玩意吸引著他的目光。
從懷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紙,看著上面模糊的地址,他又想起了家中老父親的叮囑,這地址是他早年間到廣東闖世界的師叔留下的,算是一條活路。
如今的世道不好,鄉下人活的太辛苦,他爹就把這張壓在箱子底的紙交到了他手里,同時交到他手里的還有一張火車票,于是他連夜上了火車,經過五天的艱難跋涉來到了這個繁華的城市。
路上客氣的請教過幾個人后,劉仕來到了紙上所說的地址。
一座類似北方四合院的宅子,門口有兩個小石鼓,漆黑的大門上兩個饕餮銅環格外別致。
劉仕收拾好衣服,抹了把臉,然后上前,拍了拍銅環。
不一會門里面傳來了腳步聲。
大門微開,鉆出一個腦袋,是個十一二歲的童子。
“這位先生,您找誰?”童子問道。
“請問這里有一位姓劉的老先生嗎?我叫劉仕是從山西來的。”劉仕說著,從懷中掏出那張紙遞給童子。
童子接過紙張,定睛瞧了瞧,說道:“等著。”
說完跑進了宅子里。
不大會兒功夫,一個老先生牽著童子的手走了出來。
“小伙子,你找我?”老先生臉上掛著慈祥的微笑問道。
劉仕打量了一下對面,知道是他師叔出來了,于是開口說道:“小子劉仕奉父親之命前來投靠師叔,望師叔收留。”
“好說。”老先生笑呵呵的回了句,“進來吧。”
說完轉身走進大門,劉仕跟在身后,眼睛掃視院中。
院子不是很大,栽有幾叢竹子,一張石桌擺在墻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排武器架,上面刀槍棍棒琳瑯滿目。
老先生將劉仕引進屋內,兩人坐定后,老先生吩咐童子去倒茶。自己則和劉仕閑談。
“這張紙是我當年出師的時候,留給師兄的,算是一點念想,師兄這兩年還好嗎?”老先生道。
“父親身體還行,就是家里收入不濟,每天都愁云慘淡。”劉仕回道。
“唉,我當年就勸師兄隨我一起南下闖蕩,他不聽,現在好了,連他兒子都得打發給我。”老先生嘆息道。
盡管老先生的話不好聽,但劉仕依舊一臉平靜,他能聽出來老先生沒有惡意。
兩人閑談了一會兒,童子端著沏好的茶走了回來。
老先生抿了口茶說道:“師侄,你來了,就放心住下,過幾天師叔給你找個活計,對了,你練武了沒有?”
“練了,從小就跟這父親練,十五歲起正式學習,到今年有三年了。”劉仕回道。
“不像是三年的功夫,你小子藏了底吧!”老先生打量了一番劉仕后說道。
聽到這話,劉仕訕訕得摸了摸鼻頭,師叔的眼力很好。
“行了,走,咱爺兒倆搭把手。”老先生站起身徑直朝院里走去。
劉仕亦步亦趨的跟上。
走到院中,兩人扎好腰帶,站了個三體式,兩條前腿互抵,手臂相搭,推起手來。
推手的速度不快,但胳膊上的勁力一點不少。
不一會兒,兩人手上的力道變化,腳下也有了動作,速度越來越快。
碰的一聲,兩人兩掌相對,劉仕退了兩步,老先生一步沒退到不少。
“師叔功力深厚。”劉仕抱拳說道。
“行了,別恭維我,拳怕少壯,你小子看著老實,可花花腸子不少,要不是你小子最后收手,師叔我今天怕就要掛點彩了,也不知道老實巴交的師兄怎么交出你這個滑頭。”
劉仕呵呵一笑,不語。
“上過學嗎?”老先生道。
“上過幾年私塾,讀過幾本書。”劉仕道。
“會算賬嗎?”
“不會,但我能學。”劉仕道。
“行吧,我在金樓當賬房先生,你以后就跟著我吧。”老先生道。
“一切聽憑師叔做作主。”劉仕道。
兩人一番較量后,已是日上高頭,午飯時間到了。
吃過飯,老先生把劉仕叫了過來。
“你今天就跟著昊兒逛逛這廣州城吧,這大好的風光你怕是沒怎么見過吧。”說完不等劉仕反應,就遞給他兩塊大洋,轉身回房休息去了。
劉仕,看著手里的大洋,愣愣的說了句“師叔,我有錢啊。”
“走吧師叔。”一旁的童子一臉興奮的說道。
小孩兒玩性大,整天悶在宅子里,早待的不耐煩了,如今有這好機會,早就急不可耐了。
不等劉仕反應,童子抓起劉仕的手就往外跑。
到了街上,看著繁華的的廣東街頭,劉仕的心定了下來,孤身一人南下投靠師叔,對于十八歲的劉仕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畢竟這些年來,他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村子附近的縣城。這一路上兵荒馬亂的,如今安定下來,他的心也定下來了。
早晨的時候,心里忐忑,沒好好看看這繁華美景,如今,這廣東街頭在他眼里算是活了過來。
叫賣的的商販,過往的汽車,黃包車,一切都是那么新鮮,怎么看都看不夠。
跟在劉昊身后,一個下午劉仕逛遍了小半個廣東城,算是對此地有了個初步認識。
直到華燈初上,兩人才興盡而歸。
小劉昊的手上拿著,懷里抱著,嘴里嚼著,臉上洋溢的笑容璀璨。
劉仕也沒閑著,手里提著一袋吃食,嘴里吃著,特殊的美食臭豆腐已經俘虜了他的味蕾。
等他們回到劉宅的時候,老先生已經整理好著裝,一身絲綢長褂,外面罩著件黑色馬褂坐在中堂,慢慢品著茶。
看到劉仕回來,老先生招呼了一句,讓他放好東西,跟他去金樓。
劉仕洗漱一番,跟在老先生身后出了門。
兩人截了兩輛黃包車,一路直奔金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