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傍晚，燈漸次亮起，天邊開始慢慢地灰下去。跟大石哥和小倩說了聲，我和金真武便出門去逛古城了。
出門，左轉(zhuǎn)。走在人民路上，春風舒爽，依稀可以看見遠處的雪山。人民路已經(jīng)人潮涌動，空氣中彌漫著燒烤味、煙火味、香甜味、燒菜味、牛皮味。首飾店、民族特色服飾店、烤串店、蛋糕店、手工牛皮包店、云南特產(chǎn)店、酒吧、餐吧、米線店、小炒店、茶飲店等，燈火透亮，像一個個熱辣的女郎，充滿走進去一窺究竟的誘惑。我們沒有目的地溜達，繼而拐進洋人街。外界的喧囂在周身流淌，不斷的流淌，我們被淹沒其中。
想起在越南會安古鎮(zhèn)的夜晚，我和他也是這樣散漫的走。在幽暗處發(fā)現(xiàn)一家燒烤店，幾個年輕的越南男子，在吃燒烤，喝虎牌啤酒。坐下來，要了虎牌啤酒，點了和他們的差不多的菜。昏暗的燈，低矮的桌凳。黝黑的男子。冒氣的啤酒。孜然辣椒粉味道混合的空氣。他們開懷暢飲，熱鬧非凡。人群里，空氣總是很容易熱鬧，很容易開心。我跟他，點了同樣多的菜，吃的稍顯冷清。跟他們聊天，得知越南女子晚上不能出門，和男子一起喝酒是不被允許的。我被突然表白，有點不知所措。離開人群，走著回酒店。他開玩笑說，你就留在這做越南媳婦算了。我說，可以啊，只要你舍得。會安古鎮(zhèn)一面是海，晚風十分腥甜。那個時候，我和他還十分甜蜜。不想，今天和我漫步的是另一個男人。
好像又走回到了人民路。在一間寬闊敞亮的店鋪旁邊退后的位置，發(fā)現(xiàn)一間小一些的服裝店鋪，亮白燈光，清冷通透。櫥窗掛著現(xiàn)代民族樣式的棉麻服飾。色彩清麗，多為純色。純白色、純淡黃色、純黑色、純紅色、純藍色等。剪裁簡潔、大方。走進去，隨意看一看。布料舒適，輕薄柔軟的棉麻，柔韌中帶點粗糲的亞麻。店內(nèi)色調(diào)、裝修也很簡潔，沒有多余的花俏，與服裝風格一致。
他曾經(jīng)說，你那么瘦，可以嘗試文藝范寬松的衣服。那個時候，我喜歡穿休閑裝，覺得舒適，輕松。
走進去，一個漂亮女孩子在試衣服，聽起來像是專門過來大理拍照的。旁邊男孩女孩三五個都在幫他看和挑，你一言我一語，時而調(diào)侃，時而爭論。試了兩三套后，選定一套。純白色棉麻斜口上衣，淺紅色傘狀齊膝棉麻短裙，一雙簡約的牛皮鞋，搭配一條淺紅色輕柔休閑圍巾。穿在她身上，婉約中帶點俏皮，不失青春靚麗。她們走了之后，店鋪突然安靜下來。
試一件純白色中長飄逸的寬松上衣。后長前短，質(zhì)地輕且薄，適合春夏。搭配藍色帶點褶皺寬松長褲。含有部分亞麻，稍顯粗糲。穿在身上顯出一種修禪或?qū)W習茶道女子的清雅氣質(zhì)。這個季節(jié)配一件稍厚的簡約中式長風外套，純黑色棉麻，在領(lǐng)口和袖口繡有正紅色修飾。盡顯設(shè)計者極簡之用心。再搭配一條淺黃色春季款圍巾。喜歡干凈的色調(diào)，簡潔的剪裁和特別的心意，穿著也好，和以往的穿著風格都不一樣，是另一種深藏的氣質(zhì)。
我問金真武，好看嗎。他盯著我說，好看。
買的時候我清楚的知道這套衣服能穿的場合很少，但那一刻我很執(zhí)意地想要買下。他眼中的我，我潛藏的我。我們試著走入人群，買無用的物品，去一個地方遠行，吃對身體毫無益處的食物，都潛藏著對生活的叛逆和對自我主張的實踐。當身心不在一起，需要以沖突的方式，對心念進行回應(yīng)。
第二天我們開車去洱海。在大理，穿這樣的服飾或更民族風格一些的，確也更合時宜。
陽光燦爛，行駛在洱海的臂彎，心很自由也很純凈。洱海，沒有沙灘，沒有漂亮的海岸線，只是一些粗糲的石塊，一些從石塊里生長出來的野草，但和這高原的蒼莽合一，給人一種質(zhì)樸中不失高貴的沖擊。洱海的美，是蒼莽之中無限柔情，是粗糲之中簡單質(zhì)樸，低眉婉轉(zhuǎn)間，不似柔情，更甚柔情，這樣的美屬于人間。
到洱海邊的大石頭上坐一坐，拍一些照片。臨海的地方，很多游人在拍照。旅游照、婚紗照、藝術(shù)照。我說這一段沒有領(lǐng)略到洱海的最美處。
“很多年前我來大理時，沿著洱海騎行一圈，其中有一條環(huán)海路，能看到洱海最美的風景。”金真武說，“至于具體在那個位置，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現(xiàn)在的洱海，和那個時候的洱海，有了很大的變化。”
我們就這樣一直繞著洱海行駛，偶爾停下來，坐在洱海邊，拍照，發(fā)呆，聊天。這套衣服和洱海很搭，金真武拍的照片很好看。發(fā)一張到朋友圈，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到。離開了他，我開始看見自己。
我們玩到很晚，在喜洲古鎮(zhèn)吃晚飯。回客棧的路上，抬頭看見頭頂天幕上閃爍的繁星，甚覺欣喜。
“上一次看星星還是兩年前在拉薩的時候。從拉薩到尼泊爾旅行，汽車翻越喜馬拉雅山脈。白天是滿山的白雪，夜晚是漫天的繁星。高原的星星離我們好近，仿佛伸手便可摘得。每一顆星星都比平時看到的大好幾倍，明亮好幾倍，數(shù)量也多好幾倍。抬頭的剎那間，滿心滿眼的感動。真的好美。”我說。
“今天天氣很好，我們晚上可以去看星星。”
“我們可以爬到屋頂嗎？”
“應(yīng)該可以，小心點就好了。”
“小時候，入夏后的夜晚，我經(jīng)常獨自一人爬到屋頂去看星星。我們家在農(nóng)村，是兩層的樓房，二樓房頂蓋了個坡屋頂。屋頂旁邊用水泥砌了一個儲水池。那個時候沒有自然水，每家只能把水從水井里先抽到屋頂，再放下來加熱。從那個水池爬上屋頂十分方便。在鄉(xiāng)村大家都睡的很早。一入夜，整個村莊就寂黑一片，只剩蛙鳴聲、狗吠聲清晰入耳。爬上屋頂，就著絲絲涼風，眼眸如星子閃爍。運氣好，還能看見流星劃過天際。后來，上學離家住校，每逢周末回來我還會上去。有一次，大學室友到我家玩時還帶她上去過，一直到現(xiàn)在，她還記憶猶新。再后來，工作之后，很少回家，漸漸就忘記了還有這么一件事，就再也沒有上去過。有了自然水后，儲水池也就荒廢了。”
“我從小在城市長大，看星星這件事也沒有人在意。長大后，去露營才真正體會到繁星滿天的喜悅。”
回到客棧，入夜，繁星滿天。大家都睡了，古城燈火璀璨。
我們到頂樓，從側(cè)邊樓頂小心翼翼的爬上屋頂。屋頂稍有些陡，踩在瓦片上，咿咿呀呀。或許是好久沒有這般“頑劣”，驚險之余，竟莫名生出一股興奮感。還是童年時，第一次爬上屋頂?shù)母杏X。
我們坐在屋頂上，心仍有余悸。并不能像武裝劇里那般輕松自在，把酒言歡。抬頭剎那，真的是傻了，好美的星空。這般黑，這般亮。
想起顧城的《詩情》：一片朦朧的夕光/襯著暗綠的樓影；你從霧雨中顯現(xiàn)/帶著浴后的紅暈；多少語言和往事/都在微笑中消溶；我們走進了夜海/去打撈遺失的繁星。
“你看過夜海嗎？上面繁星點點。那分明是一座海上星空。”我說
“沒有，你看見過？”
“有一年，我旅行經(jīng)過一座沿海城市。晚上，大巴車，可以躺臥的那種大巴車，行路。途徑沿海公路的一段，寂黑的海，突然闖入大片大片的漁燈。上萬只漁船，亮著漁燈，漂浮在海上。遠遠望去，猶如星空落入凡間，星光灑向大海，令人驚嘆。”
“那你知道白天也有星空嗎？”
“星星不是只有夜晚才有？”
“白天也有。夏日的午后，明晃晃的陽光照射下來，透過大樹枝葉的縫隙，地上會出現(xiàn)大小不一，成千上萬的光斑。一陣風吹過，隨著樹葉跳動。這時，如若你站在大樹下，逆著光往上看，樹木枝葉猶如夜幕，被光填滿的縫隙猶如星光斑斕，好似星空一般，更加熠熠生輝。你可以試試。”
夜幕降臨，空氣愈發(fā)濕潤，夾雜著草香的味道。涼氣吹來，十分舒爽。如我有蓋世武功，能臥躺于屋脊，群星入酒，獨酌一壺佳釀，醉醒珠露滿唇，該是多好。
這樣的夜很美。靜坐。仰望。
“這是我們相識以來，最美麗的一次認識。認識星空，也認識彼此。”我說。
晚上睡得很好，下樓時金真武已經(jīng)在院子里等我了，旁邊放著他的行李。他說，最后帶我去吃大理的特色早餐。我們出門沿著博愛路向左一直走，一家簡單的早餐店，外面擺放幾張矮桌凳。他說的特色早餐就是餌絲。不記得有沒有吃過，不過味道真的不錯，湯汁濃厚，餌絲彈牙，適合重口味的我。然而，我記得吃火鍋時他只吃清湯和海鮮。
吃完早餐，他便回麗江了。我走回客棧，正式開始在大理的工作。微信喬微姐，感謝她精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