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按大唐律,長安城內一切刑事案卷,大理寺有優先徹查審理督辦權和判決權,地方官府無權插手”
殷厲站在他身后,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周圍所有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震撼的無以復加。
大理寺真他娘的硬啊,敢向大唐最有權勢的皇子叫板。
君不見一副旁觀者的樣子,實則看的明白,這位大理寺少卿如此做派,無非兩個原因。
一,他是個鐵面無私秉公執法的耿直之人,情商極低。
二,他背后有靠山,且立場對立,那座靠山足以抗衡這位軍功蓋世的大唐秦王。
那么,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在這舉世無雙的長安城里,能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情商怎會低?手段又怎會差?
那就是第二個答案嘍!
君不見認為自己都能想到這一層,那個未來的千古一帝,不可能猜不到。
壓抑到極點的氣氛,令人喘不過氣,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
“殷少卿,本王剛才的話,你沒聽清楚?”
李御依舊背對著殷厲及眾人。
“回殿下,聽得清”
“需要本王再說一遍?”
“下官以為,此舉與大唐法度不符,大理寺直達天庭,所作所為皆依法而行,還請殿下三思”
殷厲依舊不卑不亢,一臉平靜。
李御緩緩轉身,沉吟片刻,看向長安縣令杜子騰,笑道:
“杜大人”
“下官在”
“本王限你三日之內,速破此案,有膽敢阻撓者,以謀逆罪論處”。
杜子騰聞言頭皮發麻,無奈之下只好點頭領命。
京城的縣令不好當啊,隨便出來一個官,都比他高幾級,簡直就是個受氣筒,誰都可以踩上一腳。
君不見遠遠看著杜子騰的苦瓜臉,想笑又不敢笑出聲。
殷厲上前一步,正欲開口阻止。
“殷大人,你膽敢再說一個字,本王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李御雙手束后,狹長的鳳目中寒光點點,字字如錘敲打著在場所有人的神經。
殷厲冰山一般的面孔終于出現一絲情緒波動,神色陰沉下來。
君不見也被嚇了一跳,堂堂皇子眾目睽睽之下,如此野蠻的對待權勢滔天的大理寺,是個猛人。
大理寺一眾官員捕快也是面面相覷束手無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他們,何曾受過這等欺凌。
“另外,大理寺若膽敢插手此案,本王便親自去大理寺,找你家老頭子理論理論”。
說完,在府衛親兵的擁簇下揚長而去。
大理寺的老頭子?
君不見搜索記憶,終于想起來那個老家伙。
大理寺卿:宇文浩瀾!
一個官銜正三品,卻令一品大員都忌憚的存在。
在長安城,上至廟堂下至市井,人送綽號:“活閻王”。
大理寺便是那十八層地獄,麾下一批呼風喚雨的不良人神通廣大,不乏一些異能者術士劍修符修煉氣士之類的隱世高手。
君不見的父親,前御史大夫君子正,如今正在大理寺的天牢服役。
一句話,全是拜宇文浩瀾所賜。
傳聞,宇文浩瀾是太祖皇帝發小,從龍之臣,按輩分,秦王李御應稱其一聲:表叔。
巷子里的街坊鄰居各自回家,一時間,整個靈境胡同就只剩下長安縣衙一伙,大理寺一伙,以及準備離去的君不見父女。
“站住,本官允你離開了嗎?”
杜子騰一聲冷喝,滿臉嚴肅。
“草民冤枉啊!”
君不見無奈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冤不冤枉,本官自有公斷,來人,將其帶走關進大牢候審”
幾個衙役上前將父女倆分開,抓小雞一般將君不見拖走。
任憑小君珝如何哭喊,無濟于事。
君不見瘋狂掙扎,后脖頸突遭一擊,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殷大人,沒事的話,下官告辭”
杜子騰滿臉笑容的對著殷厲行了一禮,頗有一絲獻媚的意味。
“杜大人,此案非同小可,你可要好好審理,出了差錯,大理寺歡迎你”。
殷厲拍了拍杜子騰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兩聲,后者惶恐不安的連連點頭。
大理寺眾人消失在胡同盡頭。
杜子騰狠狠唾一口水在地,嘴里念叨著:
“大理寺歡迎你,我呸,歡迎你祖宗十八代,媽了個巴子”
杜子騰罵罵咧咧,帶著衙役回縣衙去了。
胡同里只剩下一個小女娃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酒館傅老頭走出酒館,鬼鬼祟祟左右察看,見四下無人,抱起小君珝匆匆回到酒館。
沒多久,整個靈境胡同仿佛蘇醒的大蛇,恢復了往日的市井喧囂。
長安縣衙大牢。
君不見摸著劇痛的脖頸緩緩睜開眼,一股酸霉味涌進鼻孔,令他瞬間清醒。
昏暗的牢房,自小小的窗戶射進一道微弱的日光,周圍是一根根大腿般粗的木柱子,放眼望去,規模應在幾十間。
其他牢房時不時傳來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響,以及一些虛弱的呻吟聲。
君不見坐在鋪著少許稻草的地上,既冰冷又潮濕,四下打量著現在的處境。
這里應該就是長安縣衙大牢之內,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壞了,自己不會就這么死在這里吧,在這大牢之內,想害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簡直易如反掌。
一念至此,他心中發虛,情急之下呼啦一下站起來,走到牢門處用力搖晃,邊聲嘶力竭的叫喊:
“來人,放我出去”
安靜的大牢回蕩著他的聲音,更憑空增添了幾分詭異。
忽然,君不見發覺有人在拍自己肩膀,一股寒意襲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誰……”
他猛然轉身,大聲喝道。
定睛一看,不遠處站著兩道人影正勾肩搭背,笑瞇瞇的盯著他。
兩個影子在頭頂朦朧日光下,更顯得陰森可怕,仿佛那索命的黑白無常。
“你這樣叫是沒用的”
“叫破喉嚨也沒人理你”
兩道人影一人一句,緩緩靠近君不見,嘴里時不時響起詭異的奸笑。
我尼瑪,到底是人死鬼?
不會有龍陽之好吧?那自己豈不是要被圈圈叉叉了。
君不見有些欲哭無淚,絕望之下又覺得不對勁,都說鬼沒有影子,這兩個家伙明明有影子,且隱約聽到二人的偷笑聲。
趁其不備,他急沖兩步,抬起腳尖對準兩個人影的襠部狠狠踢了過去。
“哎呦……”
“啊……”
兩道人影如蝦米一般,痛的緩緩蹲下。
“小賊,下手忒陰毒”
“老子讓你生不如死”
兩道聲音怨氣沖天,咬牙切齒痛罵不已。
君不見走進一看,這才輕舒一口氣,原來是兩個大活人。
一團紅,一團綠,甚是驚艷。
“二位兄臺,對不住了,在下以為碰到鬼怪,情急之下多有冒犯,還請見諒啊”
君不見蹲下身,滿臉愧疚的扶起二人。
半響,二人這才停止哀嚎,緩緩恢復正常。
君不見細細觀察二人,忍不住暗嘆一聲:“好風騷的男子”
看模樣,細皮嫩肉皮膚白皙,五官還算俊秀,不像一般普通百姓。
其中一位身穿大紅袍,色澤鮮艷玉帶束裹,一塊碧綠色的玉佩掛在腰間,腳蹬錦履頭頂綠冠,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另一位更加刺眼,一身碧綠錦衣,手提折扇,頭頂金發簪,旁邊一朵小紅花,本還算俊美的臉龐經過如此打扮,頓時令人感慨萬千。
“小子,你攤上大事了”
“惹上長安雙煞,認命吧!”
“你差點廢了我二人的命根子,就等于差點毀掉長安城無數少女的美夢”
“你罪大惡極,罪不容赦”
二人指著君不見,咬牙切齒滔滔不絕,唾沫星子亂飛。
君不見連連后退,出聲討饒道:
“二位兄臺,不知者無罪,小弟給二位賠罪還不行嗎?”
二人看著君不見人畜無害的樣子,以及看似清澈見底的眸子,不由信了幾分,對視一眼后,紅袍男子點頭道:
“如此看來,你真是無心之失,本公子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你一命”
“嗯,我長安雙煞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那就算了”
綠衣男子緊隨其后點了點頭。
“還未請教二位兄臺尊姓大名?”
君不見撇了撇嘴,一看便知這兩個家伙是花花公子,紈绔子弟。
“你竟然沒聽說過長安雙煞的威名?”
綠衣男子雙眼一瞪,就要發作。
君不見腦海內怎么也想不起關于這兩個家伙的一點記憶,看樣子,記憶還未完全融合。
“小弟久不出門消息閉塞,還請見諒”
二人看君不見不似說謊,這才臉色由陰轉晴,紅袍男子趾高氣昂的來回踱步,氣勢不凡道:
“我乃一朵紅花壓海棠,長安城中小霸王,人送綽號“長安一支花”,兵部尚書之子,花間木是也”
綠衣男子同樣派頭十足,走了幾步,緩緩回頭道:
“我乃一朵綠云驚四方,長安城里俊美郎,人送綽號:“長安一片云”,吏部尚書之子,云上酒是也”
君不見呆呆望著二人,胃里一陣翻涌,差點嘔吐。
他平生第一次碰到如此風騷自戀厚顏無恥之人,而且是極端的無恥。
“花兄,這小子看不起咱們”
“揍他!”
二人一左一右,趁其不備,各自抓住君不見一條胳膊,將他按倒在地,騎在身上一陣狂揍,拳頭如雨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