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的時候,梓柒覺得父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沉默,好像他的內心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吃完飯,梓柒和夏涼準備回房間。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父親,有點沙啞的低沉嗓音,打破了父親這一晚上的沉默。
“梓柒,你留一下。我有事想和你談談。”
于是,夏涼獨自回房,梓柒走過來坐到父親身邊,雙手很自然地在父親肩頭揉著,父親仰了仰頭,對梓柒說:“捏得挺舒服的,再幫我用點力。”
梓柒下手加重了一些,父親閉著眼睛,很享受地舒了一口氣。
“梓柒啊,我跟你要好好聊聊,心平氣和地聊一下。你說你也大了,女朋友也談了,以后還要結婚生子,終有一天我會離開你……”
梓柒張口想打斷父親,父親威嚴的手勢和眼神讓梓柒欲言又止。”
“你別打斷我,聽我說完。本來我沒有想那么多,也沒有想那么遠。可是自從夏涼搬過來住,我覺得還是有很多問題。她一個女孩子離開家義無反顧地投奔你,我聽你說她家還不在本地。這樣你就更有責任和義務照顧好她,要好好呵護她,畢竟人家在自己家里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你不能慢待她。”
“爸,你想說什么?”
“梓柒,你們搬出去租房子住吧,也是一種獨立的方式,也是有一個私密的空間。你們的房租由爸來出,找個環境舒適的,小區離地鐵口近的,生活方便的房子,就挺好。”
“爸,我們搬走誰照顧你,再說了,你也就那么點退休金,糟蹋錢干嘛?我覺得我們三個人一起住挺好的,又方便又沒有經濟壓力,還互相有個照應。”
“梓柒,夏涼搬過來住,家里多一個女性,爸的生活習慣也不好,夏涼也不大看得慣,夏涼呢,也是在家里嬌生慣養的,有點挑剔又有點懶,我呢也看不慣。互相這樣看不慣,時間長了難免有摩擦和矛盾。這樣也不利于家庭和睦。你們搬出去,有自己的小家,空了來我這坐坐,就算是我來個客人,彼此之間沒有太多情緒和觀點上的分歧,熱熱鬧鬧的,關系融洽的,以這種方式相處我覺得更好。”
“不,我們不搬,我要和你住一起。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我不能有了女朋友就不要爹了。我不是那樣的人。”
“你這孩子怎么油鹽不進呢?跟你好好講道理怎么就講不通呢?現在你有三個選擇:讓夏涼一個人走,你們兩個一起走,或者像你一開始打算的那樣送我去養老院。”
父親的倔脾氣又上來了。父子之間可能是前世就注定了無法好好溝通。梓柒與父親一言不和,幾乎又吵起來了。
“嘭……”夏涼拎著包,推開了房間門。她看了兩眼坐在沙發上意見不合的父子倆,輕聲說:“叔叔,梓柒,我原來一起租房住的小姐妹一個人住害怕,非要我去陪她,我去她哪兒再住兩天。行李我這兩天空了回來整理。”說完,夏涼逃出了張家。
“你個渾小子,你還不去追,這么好的閨女你給我整跑了,我跟你沒完。”
“我不去,她走了正好,我不必搬出去,你不必進養老院。就我們父子相依為命就好了。我沒女朋友也沒關系。”
“你個渾小子,你在說什么?你給我把夏涼追回來,追不回來,你也別回來。”
“那你不能趕我走。我要和你住一起。不去養老院,不要小家庭,就要我們一家三口人住一起,沒事鬧點小矛盾,有點小分歧,但是其樂融融的住在一起。”
梓柒堅定地看著父親,一步也不退讓。
“好好好,祖宗哎!我求求你,你去追夏涼,就當我剛剛什么也沒說。”
“好咧!爸,我去追她可是你求我的。任它“夏涼”還是“冬寒”都拆不散我們之間的父子情深。”
看父親默不作聲的默許了他的要求,梓柒沖出了家門。他才舍不得不管不顧這個善良可愛的夏涼呢。她不是他第一女朋友,卻是他這么多年來最愛的女人,也是他篤定的認準了,這一生要好好呵護的女人。
夏涼并沒有走遠,她坐在小區長廊的椅子上,獨自垂淚。從梓柒家出來,不知道要去哪里。借口說小姐妹一個人住害怕,其實是在知道張父打算讓她和梓柒搬走,梓柒為此和父親發生的不愉快,為自己找一個理由離開家。原來的房子是不可能回去住的,當時從小姐妹那里搬走是風風光光地去男朋友家,這么快就被張父掃地出門,回去住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去賓館住嗎?最簡陋的旅館一天也要幾十元房費,自己一個小小打工妹怎么住得起呢?
正在苦惱自己何去何從,梓柒出現在她面前。
“哇,我的小公舉。離開的時候華麗轉身,沒人的地方暗自流淚。是誰欺負你了嗎?還是人生本就如此艱難?
“你欺負我了。”
“啊!我嗎?怎么可能?我的小公舉我愛都愛不過來,怎么舍得拿來欺負?”
梓柒打趣夏涼。他一把攬過她,緊緊摟在懷里。“跑?往哪跑?直接把你捉住,拖回家做管家婆。”
看著梓柒調皮的樣子,夏涼破涕為笑。
“不哭啦?那咱們回家。”
夏涼站在原地不動。梓柒拉著她往家走。她甩掉梓柒的手,說:“你爸都已經趕我走了,我還怎么回去?賴在你家不走啊?我的臉皮可沒那么厚。”
“我爸那可不是趕你走,他是老人家的老腦筋,想太多了。因為考慮得太多了,反而把自己的思路困住了。你說自己的牙齒還常常咬破了自己的嘴,一家人沒點小摩擦那還是一家人嗎?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家這本經就算比較好念的了。乖乖地,跟我回家,爸還在家等我們呢。已經和他溝通好了,這個家三口人一個都不能少!”
夏涼跟著梓柒,慢慢往回走。梓柒拉著夏涼的手說:“夏涼,我是不是很失敗?就這么一個相依為命的父親,和他相處的時候,我卻總是總是不得要領。不是惹他生氣,就是讓他煩惱。這世上要是有一條路從我的心一直通到他的心就好了。”
“梓柒,你在我心中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可能做兒子有做兒子的煩惱吧!也可能這世上的每一對父與子在相處的時候都很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