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方圓并不喜歡飛機上發放的飛機餐，因此也沒吃多少，上車沒多久肚子還猛地咕嚕響了一聲，把覃方圓羞得想鉆到地縫里去。

　　“方圓餓了啊！”賀姨和賀姨丈都忍不住笑了，“十有八九是飛機餐不好吃，沒吃東西了是吧？”

　　“飛機餐……確實不怎么好吃。”覃方圓往大外套里縮了縮脖子，“那么高的地方，東西能熱到什么程度嘛。”

　　車快開到兜米路了。兜米路是商蘭城最著名的華人餐飲、代購、美容美發開店聚集區。大量聚集的華人為海外僑胞們提供了交流交易便利，即便當地像搶劫、砸車、偷東西等犯罪行為不少，但是人多勢眾，治安也相對較好。

　　“前面兜米路我記得有家店的炒飯挺好吃的，一會兒去那先填個肚子吧。”賀姨丈停下車等紅綠燈。

　　“好。”覃方圓捂著肚子里蠕動的空氣回了一聲。

　　其實覃方圓更想吃的是清淡的小粥一類。不過初來乍到，她也不好說什么，或許這是這里長期生活的人的習慣？

　　炒飯確實挺好吃的。填飽了肚子，在飛機上沒怎么睡覺的覃方圓不由得打起了瞌睡，連怎么到賀姨家，怎么上的床都不怎么記得。

　　這一覺一睡就是四個小時。睡飽的覃方圓在被窩里翻滾了一會兒，揉著眼睛起身，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個小男孩。體感溫度大約11度的大冬天，外面剛下過雨，小男孩卻只穿了一件長袖上衣和一條及膝短褲，披了一件看起來稍微保暖一點的毛呢長袖外套，皮膚黝黑，看著頗為粗糙。

　　震驚的覃方圓一骨碌爬起來，顧不得把人凍得瑟瑟發抖的冷空氣涌入被窩，對男孩招手：“過來，讓姐姐摸一下？”

　　入手便是一片冰涼，像一塊冰一樣。覃方圓細看之下，男孩還凍得瑟瑟發抖的，臉都凍得稍微有點白，膝蓋上還有一點草渣。覃方圓不由得問：“你……不冷嗎？”

　　小男孩有點怕生，吸了一下鼻子小聲回答：“不冷。”

　　“這叫不冷啊？”覃方圓急忙把小男孩拉近，給他拍掉膝蓋上的草渣，拍了拍衣服：“你進姐姐的被窩里來暖暖！冷得臉都白了，膝蓋都腫了，現在還吸鼻子，是不是感冒了？”

　　“感冒？”小男孩好奇，旋即猛地打了一個噴嚏，“那是什么？”

　　“呃，就是caught a cold。”覃方圓伸手從床頭桌子上的紙巾盒里抽了一張紙巾讓他擤鼻涕，“是不是到冷的時候就特別容易流鼻涕，還咳嗽？”

　　“嗯。”小男孩用完紙巾攥在手里。覃方圓見狀抽出來，扭身扔到垃圾桶里。“但是我看kindlegarden里其他的children也是這樣子的。”

　　暖暖的被窩熏得小男孩的臉漸漸紅潤了回來。覃方圓攥著小男孩的手搓暖：“他們可能習慣了。但是你經常感冒，就要注意保暖了。你可以跟老師說一下……嗯？”覃方圓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發現這孩子竟然睡著了……

　　咔噠一聲，門開了，賀姨丈探頭：“午飯做好了，來吃飯吧。”

　　“賀梓華那小子呢？”賀姨的大嗓門在外面響起。

　　覃方圓捂住小男孩的耳朵，回應了賀姨丈后起身，對外面喊：“梓華在我這兒！”

　　“他怎么跑你這兒來了？”賀姨風風火火走過來。

　　“在我被窩里暖得睡著了，一會兒再叫他吧。”覃方圓依舊裹了那件大外套，輕輕合上門：“手冷得像塊冰，膝蓋都磕草地上磕紅了，還感冒，讓他睡多點，出一身汗就好了。”

　　*

　　賀梓華是賀姨與賀姨丈的兒子，比覃方圓足足小了一輪。在國外不方便，賀姨便托覃媽媽這個老閨蜜在國內找人給孩子算算八字起名圖個吉利。覃方圓的名字還是她外公起的，覃媽媽完全沒有經驗，覃外公又不想理這些事兒，恰好做完作業的覃方圓便被覃媽媽抓來幫忙。賀家小子算出來五行缺木，覃方圓想起最近看的漫畫里有一個角色叫“憐舟梓”，問過后便定下中間的“梓”字。最后一個字卻是選擇太多，挑了“健”“康”“涵”等一系列字之后，快崩潰的覃方圓隨口說：“干脆就選霍建華的‘華’字看看！”結果一看，還真是最好的。賀梓華的名字便這么定了下來。

　　賀梓華是凈土之國土生土長的孩子，賀姨與賀姨丈平時忙于工作，照顧孩子方面并無太多經驗。加上本地普通人帶孩子都是放養模式，于是賀梓華便是這樣長大的。賀梓華性子特別內向怕生，因此很多時候在幼兒園里玩，都是由老師或者很熟的同學帶領著一起玩的。賀姨也和賀梓華提過有一個漂亮姐姐叫覃方圓，但是甫一見到真人，賀梓華也是頗為羞澀，直到直接被覃方圓拉進被窩睡著。

　　賀姨丈給小梓華留了一些午飯放爐上熱著，收拾碗筷洗碗。賀姨跟覃方圓交代留學事宜，忽然聽到覃方圓的房間里爆發出一聲哭泣。

　　“你繼續干活，我去看看。”賀姨說完，便一陣風一樣消失在覃方圓面前。

　　覃方圓和還沒來得及動的賀姨丈面面相覷了一會，噗呲一下笑出來。賀姨丈繼續洗碗，覃方圓起身也過去看。

　　賀梓華一抽一抽地控訴：“你們都不見了，門還關著的！”

　　賀姨無奈：“不過就是關了個門，你哭什么？”

　　賀梓華：“我怕！我怕monsters！我怕咬咬！”

　　隨之而來的覃方圓不由得問：“咬咬是什么？”

　　賀姨抽紙巾替賀梓華擦眼淚，回答：“蟲子唄。膽子可小了，見到蚊子都要哭。”

　　覃方圓一臉黑線。恰好從開著的窗戶外飛進來一只大盲蠅，賀梓華率先大哭尖叫：“啊！咬咬！”

　　尖叫聲把屋子里的人都嚇了一跳。覃方圓彎腰撿起自己的兩只拖鞋，猛地拍死，用紙巾包了扔進垃圾桶：“……這么大反應的啊？”

　　“小時候被嚇多了，有點風吹草動都哭個不停。”賀姨坐得最近，揉了揉遭殃的耳朵，“對了，現在還沒開學，明天星期六我和你姨丈還要干活，你在家帶一帶他。”

　　不就是帶個小孩子嗎，有什么難的？

　　覃方圓想著，便一口答應下來。

　　后來的事實證明，這一想法極度天真而且不成熟，因為她要帶的孩子著實令人咋舌。

　　*

　　或許是因為覃方圓給賀梓華的第一印象著實是好，很快賀梓華便活潑愛鬧起來。中午一覺，賀梓華出了一身的汗。覃方圓讓他去洗澡，賀梓華一臉懵懂地回答：“我不會洗澡呀！”

　　覃方圓原地石化。她著實做不到給一個四歲男孩洗澡這回事。她問：“那你平時都是誰幫你洗的？”

　　“媽媽呀。”

　　“沒教過你自己洗？”

　　“沒有啊。”

　　有點不知所措的覃方圓最后只能喊來賀姨給他洗澡，并且順帶科普了一下男女性別意識培養的重要性。

　　賀梓華一臉好奇：“為什么媽媽能給我洗澡，但是姐姐不能？”

　　“因為姐姐是女孩子啊。”賀姨搓搓手上的沐浴露抹到賀梓華身上。

　　“那媽媽也是女孩子啊？”

　　“我是你媽，那能一樣嗎？”

　　“那為什么媽媽能給我洗澡？”

　　“洗澡就洗澡別問了。”這是賀姨開始有點崩潰暴躁的聲音。

　　“因為媽媽生你出來啊。”覃方圓在外面回答。

　　“那為什么……”

　　“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