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給樓下住著的一個老太太找一個老伴,否則我和其他租客都要精神崩潰的。
原因是這樣的:
與我同住一套公寓的有兩個高中生和一個務工青年,每天都很緊張,睡覺的時間自然短缺。可是樓下老太太每天要在五點半開始高歌數首,唱的不如年輕女孩淺唱的悅耳,卻比路邊賣慘的歌要好些,我們都不大情愿聽她唱。
五點半的時候,我才不過睡了五個小時,乏意未解,她的歌便從樓道里爬上來使勁的晃著我的腦袋。我能怎么辦?我又不好粗言穢語的罵她,畢竟已是我奶奶輩的人了,何況她中年喪偶又雙腿殘疾,讓人憐憫。
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我只好這么安慰自己了,倘若她的丈夫還在,她一定不忍心像折磨我們一樣折磨她丈夫的耳朵。
每次醒來必不能再睡,我總是床邊放著鏡子,醒來就攬鏡自顧。瞧!這該死的卻深有魅力的黑眼圈,它彰顯著我的青春。然后閉上眼睛聆聽其他人的煩惱。
兩個高中生有一個是女生,身材可圈可點,容貌將就了些??傷鈉饈?,她必張口破罵,就像鄰人間婦人的吵罵一樣,我不必一一搬抄在此了??梢娕說男倪€是比較狠毒的,她們不快活就要一吐為快。
另外一個是戴著六七百度厚鏡片的男生,胡子還不曾刮,已經濃黑一塊了。他的抱怨是僅說給自己聽的,我曾有幸聽到:哎!睡不好怎么好?昨日里背的單詞又有一半給忘了?;蛘呶乙媱澲鴵Q一處房子了。每天盡有新詞。
其實最頭疼的莫過于青年務工者了,他每晚要三點鐘回來,四點鐘才能入睡。才瞇瞪著,就給老太太吵醒了,于是他大褲衩子跑到樓下使勁敲她家的門,說一定要向物業反應她擾民。
物業這種東西在我們這是沒有的,有的是派出所,果然派出所沒多久就到了,原來老太太告他耍流氓、恐嚇,結果他反讓警察同志批評教育一頓。
老太太仍死性不改,依然每天準時歡快起歌。
于是我提議給老太太找個老伴,他們都應和著。后來,我們便選中了同一小區劉大爺。劉大爺也是孤單一人,同時也是歌舞愛好者,不過他總是在傍晚的廣場上展示才藝。
這事我們是同老太太的保姆說的,保姆本不贊同,因為他倆若真的在一起了,恐怕自己要失業的,但終歸還是善良,應下了。
誰知他二人見面一拍即合,很快的確定了黃昏戀的關系。好幾天不聽見老太太的歌了,竟然有些不習慣,話雖如此,可真打心底里高興。
保姆也沒有因此而失業,卻比以前要忙碌了,下午四點過后就要推著老太太去見劉大爺,他倆一起在廣場上盡顯本領。
可是沒多少天,五點左右歌聲再次響起,我們感到不解,于是向保姆打聽。
據說,黃昏時,老太太在廣場上唱歌,劉大爺聞歌起舞,她夸劉大爺舞跳的好,可是劉大爺是個直腸子,他反說老太太的歌還差點兒火候,于是可想而知了,老太太重操舊業,發誓要將歌兒練的頂好。
這下子,歡喜了他們,可苦了我們,殊不知她的美麗晚年是我們暗中幫助的。
合租的那個青年再也不能忍耐了,立刻準備換房子的事,沒兩天,他就脫離苦海了。
于是又有了如何拆分老太太的黃昏戀的商談,我不知如何說起,且不說他倆目前的關系情比金堅,可知有“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的見教,這棒打鴛鴦的缺德事如何去做?
或許,他倆的感情真不被上天看好破碎了,哪知老太太不會因悲生怨將歌兒唱的哀情了呢?
換居的事迫在眉睫了,我瞧見那個眼鏡哥已已經將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
這一天,公寓里又搬來一個女生,大概是在讀高一,穿著倒是挺潮流的,頭發那玩意兒是綠色的,耳釘自不必說,手上還有釘子,我瞧下一步就該在鼻子、嘴巴上開洞了。戴著頭戴式耳機,音樂多得鉆了出來。
我同她打招呼,她竟沒有理會我。我也不放心上,只是替她感到由衷的悲哀,這悲哀是共有的。
第二天,歌聲再次響起,我聽見她從床上跳了起來,我保不準她會罵出什么話。
“什么鬼玩意?太難聽了吧!吵到本姑娘,本姑娘定給你好看。”
接著便是一首DJ橫空出世,那聲音、那節奏真把人心臟震碎。未曾得到老太太的不滿,先已引起公寓的叫罵,另一個女生跑到她房間把她的鏡子都給摔了,兩個女生撕扯了一番,DJ止了。
夜晚十點,我從外面回到住處,樓道里嘈雜混亂,果然那姑娘又揚起了DJ,這一次公寓里沒有人反對。
不多久,有人敲響公寓的門,是保姆,她說:“你們發什么瘋?大半夜不給人睡覺,放什么招魂曲?”
音樂在十一點止住了,隔天清早又是樓下音樂發威,不過較以往遲了一個小時左右。
那姑娘又是跳著起來的,趴在窗上吼道:“本姑娘還是出手太輕了是吧?你這根老蒜,看我晚上不把你連根拔起?!?p> 她說到做到,上百首DJ不帶重樣的從八點響到十一點,我們都不做聲響地認同了。
十一點過后音樂仍沒有停,而保姆已經來過三次叫門了。最后一次,她喊我們下去,說老太太要當面跟我們談談,于是我作為代表去會談了。
在音樂聲中,老太太眉頭緊皺,囊著鼻子,咬牙切齒地罵我:“你個小雜碎,心眼里都放著什么死老鼠,你欺負我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家,家里人都死完了嗎?要你到這里撒野……”
這話誰聽著也不會再有好脾氣的,我反問道:“是誰心里裝著臭老鼠?誰每天清早在哭喪?又是誰倚老賣老?孤苦伶仃沒有原因嗎?”
“我耳朵聽不見,你說的都是屁話!”我猜她一定是感到理虧了,卻仍要與我無賴。
“你只要不再打擾我們睡覺,我們自然不會影響你休息,可好?”
“別想,你算什么東西!”
我頓時在想,一個壞人真的沒法感化嗎?這壞是從骨子里帶來的,還是被傳染的呢?制服惡人的方法唯有法律可行嗎?
“行,我還年輕,而且我歌唱的還不錯?!?p> 我氣沖沖地回去了,一進門他們便問:“如何?”
我對著那個新來的姑娘說道:“我要點一首《挪威的森林》,聲音加到最大?!?p> 他們便不再問了,都很有勁頭,紛紛說道:“我要《假行僧》不要配樂”
“那個那個,她說我們鬼叫,我就要來個鬼哭狼嚎的《忐忑》”
“對頭,年輕人就該躁起來么,哈哈哈~”姑娘用手抄了一下頭發,看起來酷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