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掛有淡綠色紗簾的房間，向陽(yáng)(yáng)的一面開了一扇竹窗，窗前放著具正煮著的瓷制藥鍋，墻邊有一張牙玉色的軟榻，其它的三面是藥柜，櫥里放滿了各式藥材，與房間的布置顯得很不協(xié)(xié)調(diào)(diào)。
“區(qū)(qū)知州派人把粥鍋里的藥物殘?jiān)甲尷纖帋熃o辯認(rèn)(rèn)出來(lái)(lái)了。混在米粥里一起煮的應(yīng)(yīng)該是九節(jié)(jié)屬綠灌木、薰衣草及一種罕見的蘑菇。
大哥你上回在西湖邊服用大力丸出現(xiàn)(xiàn)過(guò)(guò)癲狂狀態(tài)(tài)。小弟覺得事有蹊蹺，所以方才仔細(xì)(xì)比對(duì)(duì)過(guò)(guò)，想必丸內(nèi)(nèi)亦有加入適才所說(shuō)(shuō)的致幻藥物。”李秦?cái)嚢柚庡伬锏乃幉膶?duì)著正坐在榻上閉目養(yǎng)(yǎng)神的伊凡說(shuō)(shuō)。
“那你趕緊設(shè)(shè)法通知馬老爺，讓他轉(zhuǎn)(zhuǎn)告皇上。大力丸一定不能再服用了！否則若是隨便阿貓阿狗在內(nèi)(nèi)廷拔開一個(gè)(gè)藥瓶，一群宗親大臣、帶刀侍衛(wèi)(wèi)淪為喪尸在大殿內(nèi)(nèi)砍來(lái)(lái)咬去的。沒準(zhǔn)(zhǔn)明天就普國(guó)(guó)哀悼，新皇繼任了。”伊凡伸了個(gè)(gè)懶腰，沒心沒肺地說(shuō)(shuō)。
李秦神色古井無(wú)(wú)波，雙眼仍然是盯著藥鍋，平平靜靜地說(shuō)(shuō)：“那是自然。世叔的信函剛隨著邸報(bào)(bào)一起過(guò)(guò)來(lái)(lái)了，他希望你回一敞華亭烈海王爵府，以任務(wù)(wù)完成的理由入內(nèi)(nèi)稟報(bào)(bào)并設(shè)(shè)法不著痕跡地將烈海王除之。”
伊凡悶哼一聲，用冷冰冰的、略帶著一絲不滿的語(yǔ)(yǔ)氣發(fā)(fā)問：“兄弟，殺個(gè)(gè)超品的王爺還要不著痕跡。你家世叔以為就像到你宅子后花園里拔棵蘿卜這么簡(jiǎn)(jiǎn)單？是把小爺我想得也太厲害呢，還是把我當(dāng)(dāng)?shù)妒沽?xí)慣了是不？”
李秦輕嘆一口氣說(shuō)(shuō)“唉！手掌是肉，手背也是肉；小弟夾在中間實(shí)(shí)在是難做。烈海王用虎符調(diào)(diào)走襄州守兵，不聽皇命，擅自調(diào)(diào)兵乃謀逆誅九族的大罪。陛下念及昔日的情份，不想牽連太廣。世叔已然猜著你的反應(yīng)(yīng)，他已私下保奏你為云騎尉，授武德大夫……”
“云騎尉，武德大夫是要干些什么的？能當(dāng)(dāng)飯吃嗎？”伊凡不屑問道。
李秦耐心地勸說(shuō)(shuō)著：“這是正七品的寄祿官，非有皇帝特命，不管本部門事務(wù)(wù)；每月定時(shí)(shí)領(lǐng)(lǐng)俸祿的閑職。狀元郎授編修一職也只是正七品起步，大哥您這個(gè)(gè)官階已經(jīng)(jīng)很高啦。”
伊凡輕輕搖頭道：“兄弟，不是我這當(dāng)(dāng)哥哥的強(qiáng)(qiáng)詞奪理。廣廈千間，夜眠僅需六尺；家財(cái)(cái)萬(wàn)(wàn)貫，日食不過(guò)(guò)三餐。麻煩你回復(fù)(fù)馬老爺，鄙人閑散慣了，對(duì)(duì)這些身外之物著實(shí)(shí)不看重。我唯一的念想只是怎樣回家！”
“大哥之前自詡‘文能安邦，武能定國(guó)(guó)’，現(xiàn)(xiàn)在隨便就能說(shuō)(shuō)出一句，小弟實(shí)(shí)在是心服口服。
小弟早已將你的身世如實(shí)(shí)稟告給世叔，世叔把你的職司安排在皇城司。大哥可以通過(guò)(guò)皇城司的情報(bào)(bào)網(wǎng)(wǎng)，去查一切甲類機(jī)(jī)密以外的所有信息。若大哥仍不樂意，那小弟立馬致信婉拒？”李秦轉(zhuǎn)(zhuǎn)過(guò)(guò)身來(lái)(lái)和顏悅色，以退為進(jìn)(jìn)說(shuō)(shuō)道。
聽得皇城司三字，伊凡心頭不禁一震：“好像看哪本關(guān)(guān)于宋朝的文獻(xiàn)(xiàn)里提過(guò)(guò)皇城司又名武德司，性質(zhì)(zhì)類似明代錦衣衛(wèi)(wèi)。執(zhí)(zhí)掌宮禁、周廬宿衛(wèi)(wèi)、刺探情報(bào)(bào)等的特務(wù)(wù)機(jī)(jī)構(gòu)(gòu)。剛才說(shuō)(shuō)是授武德大夫的時(shí)(shí)候竟然一時(shí)(shí)沒有留上心眼，都已經(jīng)(jīng)是和皇城使平齊的官位了，看來(lái)(lái)馬老爺這回還真砸重本了！”
伊凡從榻上一躍而起擲地有聲地說(shuō)(shuō)道：“成交！只要你先給小爺配好了燃燈教的‘喪尸藥’，暗殺個(gè)(gè)王爺嘛，就是小事一樁。還有，若然烈海王身死，馬老爺要想在軍中安插釘子。大可以讓他嘗試下到華亭碼頭找老都，還有我在杭州的三叔三嬸。至于怎樣才能收買他們，你家世叔比較熟門路。”
李秦望著伊凡茫然道：“哪個(gè)(gè)老都？”
“上回載我們二人來(lái)(lái)襄州，途中還反劫了一艘匪船的那個(gè)(gè)老都，他可是個(gè)(gè)深藏不露厲害人物，孫承爺業(yè)(yè)并無(wú)(wú)不妥。”伊凡邊哈哈大笑，邊回房準(zhǔn)(zhǔn)備收拾行裝。
數(shù)(shù)日后巳末午初時(shí)(shí)份，伊凡舟馬勞頓孤身來(lái)(lái)到華亭鎮(zhèn)(zhèn)水師營(yíng)(yíng)外南十里的外朱門紅墻的烈海王爵府邸前。上回過(guò)(guò)得匆忙，并沒仔細(xì)(xì)打量，認(rèn)(rèn)真一看，王府果然是不同凡響。
大門周側(cè)(cè)一排四顆粗大的楠木柱子，支撐著府門上寬大的房檐，房檐上蓋滿金黃色的琉璃瓦。門前兩只高大石制集瑞獸麒麟雕像，一動(dòng)(dòng)不動(dòng)(dòng)地立在府門兩側(cè)(cè)，威嚴(yán)(yán)地注視著每一個(gè)(gè)經(jīng)(jīng)過(guò)(guò)府門的人。麒麟集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牛尾就于一體，起消災(zāi)(zāi)解難，驅(qū)(qū)除邪魔，鎮(zhèn)(zhèn)宅避煞，催財(cái)(cái)升官，還有添丁之用。
兩扇朱紅的大門上鑲嵌著橫九縱五共四十五顆黃銅門丁，閃閃發(fā)(fā)亮。正面門楣上高掛匾額，“烈海王爵府”五個(gè)(gè)鎦金大字端端正正地書寫在匾額中央。
伊凡不覺一陣訕笑，心道：“就這門上銅釘暗喻的九五之?dāng)?shù)，皇上還不治他一個(gè)(gè)僭越之罪抄家殺頭，這位繼圣天子要么就是仁慈至極，要么就是窩囊到家。”
守門的仍然是上回的那兩個(gè)(gè)小卒，一見伊凡走近，就上前點(diǎn)(diǎn)頭哈腰問候：“這位爺您來(lái)(lái)了啊。您稍等一會(huì)(huì)，兄弟去給請(qǐng)(qǐng)洪管事過(guò)(guò)來(lái)(lái)。”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伊凡微笑地從懷中掏出一小袋碎銀，雙手遞上。
看來(lái)(lái)上次管事大人發(fā)(fā)現(xiàn)(xiàn)其收受好處責(zé)(zé)罰所打的軍棍讓他們長(zhǎng)(zhǎng)記性了。門房小卒慌忙擺手拒絕，現(xiàn)(xiàn)出一副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嘴臉“哪能收您的錢銀啊，洪管事馬上便出來(lái)(lái)，外面風(fēng)(fēng)大，您老快請(qǐng)(qǐng)進(jìn)(jìn)。”
不一陣，門內(nèi)(nèi)快步走出那位相貌平平、老學(xué)(xué)究打扮的洪管事。“你把事情辦妥了吧，快隨老夫去帳房領(lǐng)(lǐng)賞吧。”
伊凡錯(cuò)(cuò)開一步，將手中的錢袋不著痕跡地塞到管事的手中，套近乎道“洪八叔，帳房的賞錢也歸您老。小人近日新擺弄出一瓶用花露油配以烈酒制成的香料，不僅有清熱解毒、消腫止痛，祛痱止癢、提神醒腦、防蚊蟲叮咬之功效，里面還有加入牡蠣的精華，可增床第之歡……不知大叔能否賣個(gè)(gè)方便，讓小人面呈王爺呢？”
“嘿嘿，你這小子真上道。王爺此間正用‘膳’，快隨老夫來(lái)(lái)。”洪管事將錢袋放進(jìn)(jìn)袖籠內(nèi)(nèi)，熱乎地挽著伊凡的手一并走進(jìn)(jìn)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