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陸抗率先上奏道:“陛下,邊關(guān)(guān)報(bào)稱司馬昭繼其兄位為大將軍后,一直致力于造戰(zhàn)(zhàn)船、開水道,其心不可不防。故臣奏請往柴桑加練水軍,以備不時(shí)之需?!?p> “既如此,那就辛苦將軍了?!睂O休的回應(yīng)(yīng)讓群臣有些茫然,他們大多知道陸抗是孫休的親近之臣,居然就那么輕易讓其離開建業(yè)(yè)似乎不太合常理。只有孫綝面不改色地看著這君臣二人的一唱一和,他知道這一定是他們定下的棄車保帥之計(jì)。不過這樣一來也著實(shí)(shí)讓孫綝松了口氣,當(dāng)(dāng)年他殺了朱異不僅弄得自己人心盡失,還間接促使孫亮對(duì)自己動(dòng)手,險(xiǎn)些陷入萬劫不復(fù)(fù)之境,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再也不想對(duì)“吳四姓”的家主動(dòng)手了,能讓陸抗主動(dòng)離開自然是再好不過的結(jié)(jié)局了。
不等大臣們有思考和反應(yīng)(yīng)的時(shí)間,孫綝也出列上奏道:“陸將軍所慮甚是,司馬昭狼子野心不可不防。臣奏請出屯武昌,隨時(shí)做好與司馬老賊針鋒相對(duì)的準(zhǔn)(zhǔn)備”
一旁的施績聽了心里暗暗發(fā)(fā)笑,心道:這賊子還真是恬不知恥,在壽春被司馬昭收拾了好一頓,現(xiàn)(xiàn)在居然還敢提什么針鋒相對(duì)。不過想到他這一跑出建業(yè)(yè),報(bào)仇的事就不好辦了,便覺得不應(yīng)(yīng)該是笑的時(shí)候。施績知道陸抗和孫綝必是在做著一場博弈,自己要做的則是靜觀其變找準(zhǔn)(zhǔn)襄助前者的時(shí)機(jī)(jī)。
而孫休聽了后心里大呼不妙,他沒想到孫綝順著陸抗的話提了這么個(gè)要求,差一點(diǎn)(diǎn)就要直接出言勸阻,但突然想起陸抗囑咐過不論孫綝說什么都要準(zhǔn)(zhǔn)奏,才沒有把話說出口。迅速冷靜后,孫休想到現(xiàn)(xiàn)在已經(jīng)(jīng)入冬,帶兵出屯的話還要備好棉衣,沒辦法馬上動(dòng)身,在時(shí)間上不會(huì)影響自己動(dòng)手的計(jì)劃,而現(xiàn)(xiàn)在要做的只是盡可能減少孫綝的疑心。
“丞相遠(yuǎn)(yuǎn)見,又要?jiǎng)跓┠銥楣路謶n了?!边@句話說完,孫休又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沖動(dòng)出言。他心念電轉(zhuǎn)(zhuǎn),想到了加封孫恩的好借口,馬上接著說道:“不過丞相出屯后,這朝中大事怕是少人決斷,不如加封衛(wèi)(wèi)將軍孫恩為侍中,讓其與你分省文書,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這個(gè)提議讓孫綝也有些意外了,他遲疑了一下,覺得大略是孫休真的被自己的毒酒嚇怕了,才舒展眉頭,盡力壓抑住喜色回應(yīng)(yīng)道:“陛下圣心明斷,臣又怎會(huì)有異議?!?p> 回府后,孫綝顯得有些得意,他也不急著做出屯的準(zhǔn)(zhǔn)備,即將跨入臘月的日子,寒冷得讓人提不起興致去籌備大軍遷徙,背靠著府中的“火墻”取暖才是正確的過冬方式。
“火墻”,就是在一面中空的墻里通管道,從內(nèi)(nèi)部把墻燒熱。墻熱了,屋子自然就暖和了,并且還見不到煙,可謂一舉兩得。這個(gè)方法孫權(quán)(quán)曾聽魏文帝曹丕派來的使節(jié)(jié)說過,不過他嫌這么做太耗費(fèi)(fèi)石炭,故沒有采納。后來文欽投奔吳國后,也和孫綝提過在魏國宮中盛行的這種取暖方式,被其大加贊賞并記在了心上。待孫綝在建業(yè)(yè)城的朱雀橋南邊新修建了丞相府后,馬上為自己辦公的書房配置了這種“火墻”。
陸抗去柴桑的準(zhǔn)(zhǔn)備辦得雷厲風(fēng)(fēng)行,趕在臘月前就離開了建業(yè)(yè);相比之下,孫綝出屯武昌的計(jì)劃卻暫時(shí)被擱置了起來,其間呂徽也來催過幾次,但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灰,這一拖就拖到了臘八節(jié)(jié)。這是一年中的大日子,辰初孫休便率文武百官以先前圍獵所得的野獸為祭品舉行臘祭,祭祀祖先及包括門神、戶神、宅神、灶神、井神在內(nèi)(nèi)的五位家神。
是日申初,呂徽入見孫綝,再次談及了出屯武昌的事。孫綝略有些惱火,但礙于佳節(jié)(jié)又不便發(fā)(fā)作,只好敷衍了幾句,還讓呂徽留下來喝幾杯酒。約莫到了申正,門吏又來通傳,說驃騎大將軍施績來訪。
“子嘉,你也在啊。”見到孫綝后,施績發(fā)(fā)現(xiàn)(xiàn)還有呂徽在場,心里有些不安,不過嘴上還是裝出很隨意的口氣問候了一聲。呂徽也忙起身行禮,雖然同為孫綝一黨還是他得到的信任更多些,但畢竟官位尊卑有別,讓他不敢造次。
“公緒,既然來了也坐下喝杯酒吧?!睂O綝的熱情比對(duì)呂徽多了幾分,他正對(duì)呂徽今日帶來的話題感到煩悶,想著把施績也留下好緩解一下氣氛。
“多謝丞相美意,不過陛下已在宮中設(shè)(shè)下臘八宴,讓我來邀請您赴宴。”施績向?qū)O綝施了一禮,又補(bǔ)(bǔ)充了一句:“施某會(huì)隨丞相大人同去?!?p> “丞相大人三思,之前我們和陛下之間已有隔閡,而定好的出屯武昌的計(jì)劃又還沒有施行,這個(gè)節(jié)(jié)骨眼上凡事該小心為妙?!边€沒等孫綝說話,呂徽就先出言反對(duì)。
聽到呂徽三句話不離出屯,孫綝臉色驟變,起身打斷了他要繼續(xù)(xù)說下去的勢頭,反駁道:“有公緒和我一起,有什么值得小心的?再者我也會(huì)把黃亂帶在身邊?!?p> “是啊,子嘉你也太多慮了,這不還有威遠(yuǎn)(yuǎn)將軍的蒼龍宿衛(wèi)(wèi)坐鎮(zhèn)(zhèn)么,誰又敢輕舉妄動(dòng)?”施績也輕描淡寫地附和了孫綝一句,聽他提到了孫據(jù)(jù),呂徽的臉色才有所緩和,似是不再那么堅(jiān)持。
“現(xiàn)(xiàn)在天冷,子嘉你不妨在這‘火墻’前多取一會(huì)兒暖,我和公緒就先走了?!睂O綝也不愿再聽呂徽多嘮叨,叫上黃亂跟隨后就和施績前去赴宴了,臨走前還沒忘佩上自己的寶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是孫綝獨(dú)(dú)享的特權(quán)(quán)。看著三人離開的背影,呂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