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后,顧時安返回邊塞,張懷遠被派去賑災,張懷溫成日躲在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又只剩下余鳶一個人。
宮里傳來張元清病情大好的消息,想去探望卻不被允許,三番兩次的請求被擋在宮門外,連信件都沒了蹤影。
心中愈發不安,卻沒有人能幫她。
不知不覺,春天即將到來,要熬過這個寒冬了。
余鳶忐忑的期待著。
在約定的時間到來之前,張元清病危的消息猝不及防的從宮中傳來,余鳶無頭蒼蠅般,在府內打轉。
“母親,我想見姐姐。”
再一次的懇求依舊被駁回,她見張夫人蹙著眉頭端坐在位上,也是毫無辦法。
“宮中的御醫肯定在你姐姐宮中,有他們在,你姐姐必定會安然無恙的。”
張夫人安慰著余鳶,一只手輕輕拍著胸脯,這話好像也是在安慰自己。
“娘親,這些日子,姐姐一點消息都沒有,你不覺得奇怪嗎?”
往日的拘謹一掃而空,余鳶雙目發漲,止不住的哽咽。
“你姐姐在修養身體,沒什么大事自然不會讓家人擔心。”
張夫人抱住余鳶,輕輕的安慰兩人。
“父親呢?”
“他……”
在余鳶期待的眼神中,張夫人搖搖頭。
夜半時分躺在榻上,腦中亂成一團,翻來覆去睡不著。
驀然,白光撕破漆黑的幕布,接著雷聲打破夜的沉寂,喚醒沉睡的萬物。
伴著雷聲的,是洪亮的鐘鳴。
“為什么敲鐘?”
余鳶心里沒由來的恐慌,她覺得事情似乎在向最壞的方向發展。
“小姐!夫人讓你趕快過去。”
聽月破門而入時,余鳶正呆呆的坐在榻上,單薄的身軀在堆疊的棉被中矗立。
“聽月,怎么了?”
一滴淚劃過臉龐,緊接著便是大顆大顆的淚珠。
“皇后娘娘崩逝了。”
聽月止不住的哭聲回蕩在耳畔,余鳶只覺一陣眩暈,不受控制的倒下。
“阿姐。”
再睜眼時,張夫人正抱著她哭,她窩在溫暖的懷抱中,淚水也如斷了線般的珍珠。
“娘親,假的對不對,怎么可能呢,前不久還好好的呢?”
余鳶控制不住的哽咽,胸腔內仿佛壓著萬斤大石,壓的她呼吸不過來。
“怎么會,怎么會……娘親,娘親……”
斷斷續續的聲音猶如尖刀一刀一刀的割在張夫人的心上。
“阿鳶,阿鳶,你先冷靜一下好不好,你先冷靜一下,娘親不能再失去一個女兒啊。”
“不是說阿姐病情大好嗎?怎么會崩逝呢?怎么會是阿姐,為什么,為什么……”
淚水不斷涌出,糊了她的雙眼。余鳶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會這么突然。
“大哥……呢?大哥……回京了嗎?”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她緊緊抓住張夫人的衣角,借力坐了起來。
“大哥能不能……帶我……去見見……阿姐?”
張夫人撫著她的背,自己也是上氣不接下氣。
“這消息還沒傳給你哥。”
“爹呢?爹……在哪?”
“一早趕進宮了。”
“我要見……大哥,娘……親,我要見……大哥,寫信……給……他好不……好,傳信……給……他讓他……趕快回……來……”
余鳶實在沒了力氣,逐漸啞了聲音倒在張夫人身上。
黑夜里,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人一馬被遺留在空蕩蕩的天地間。
“噠噠噠”健碩的駿馬繞著主人打圈,不時低下雪白的頭顱碰碰地上的主人。
濕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張懷遠毫無動作,刺痛逐漸退出身體,將身體交給麻木。
他是被撿回家的,送信的人在街上發現了他,匆忙將奄奄一息的他帶回府。
張夫人坐在床前,一夜未眠加上傷心過度使得人蒼老了許多。
“娘,大哥醒了嗎?”
余鳶急匆匆的趕來,衣裳單薄,聽月拿著大衣在身后追來。
“先穿好衣服。”
張夫人眼睛紅腫,有氣無力的囑咐。
“大哥什么時候能醒?”
說不了幾句,喉頭堵上一團棉花,淚水迅速上涌。
“阿鳶,你先好好休息,照顧好自己好嗎?”
張夫人緊緊抱住她,仿佛松手之后她便會消失。
“好……好……”
房間內瞬時只剩下抽泣聲,張行征大步跨入。
“圣上還未應允,誰準他回京的!!?”
母女二人聞言望向吹胡子瞪眼的張行征。
“懷遠有分寸的,你先冷靜。”
張夫人壓住一腔怒火,冷冷說道。張行征并不在意她的態度,硬挺的眉眼盡顯不耐。
“混賬東西,”略顯焦躁的踱步,忽而叫來小廝,“你去通知二少爺,讓他瞞住大少爺回京的消息。”
吩咐完慢悠悠坐下,也不理旁邊的母女倆,自顧自的斟茶。
“張行征!那也是你的女兒!你現在這是什么態度?”張夫人忍不住爆發,聲嘶力竭的指責并未喚醒張行征的良知,他反而更加不耐的皺眉,擺擺手屏退下人。
“皇后崩逝,天下大哀,我還能有什么態度?”
“哀傷不見幾分,你只知道顧著你的榮辱,阿清沒了你又為她流一滴淚嗎?”張夫人頭腦發昏,眼前一片模糊,她撐著余鳶,再度泣不成聲,“你在想什么?怕是擔心沒了阿清后宮沒了籌碼是不是。”
“夫人,你現在一定要同我鬧嗎?”張行征撫了撫衣擺,“在其位,謀其職,風云變幻,顧著家族榮辱有什么不對?”
張夫人氣急,一時說不出話來,余鳶一邊扶著她,一邊費力的吸氣。
張行征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好了,皇帝特許,你們可以進宮,但要在宮門落鎖前回來,明白了嗎?”
說完大步離去,幾個丫鬟進來請兩人更換著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