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南陳軍隊的氣勢明顯弱了許多,從未有過的挫敗感令陳子風抬不起頭來,慕容瑾則平靜地安慰道:“你不必難過,此次攻城不是你的責任。你和你的將士們肩負著更重的責任,不可以為了我的個人恩怨而搭上大家的性命,這是無謂的犧牲,也是沒有價值的。戰爭是為了更好的活著,他們有選擇的權利!”
陳子風沒有解釋,也沒有爭辯,他不知道該怎么樣面對眼前的一切。正在此時,一名身著南陳軍服的士兵沖出隊列,到了二人面前,向著慕容瑾行禮道:“我愿隨公主一戰!”陳子風心頭一熱,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瞬間沖淡了他眼前的尷尬,但是當他定睛一看此人面容時,頓時心中火冒三丈,更無地自容!這名士兵不是別人,正是他極其討厭的金承宇——這些日子他根本沒有離開軍營,而是混跡在南陳軍隊中做了一名小小的走卒。
在他心里,又怎能將慕容瑾放下?因為她就是他這一生唯一的牽掛。
慕容瑾的臉上也擠出了一絲難得的苦笑,只是心中那抹一閃而過的驚喜難以掩飾地劃過眼眸,她點點頭,道:“好啊——”
生死面前,哪有什么兒女情長?慕容瑾此時顧不得多想,更顧不得去照顧陳子風的感受,她是這支軍隊的靈魂。
攻城錘鉚足了勁往城門上撞去,又彈回來,再撞上去……一次又一次,古老而又厚重的城門紋絲不動。
慕容瑾眉頭緊鎖,她自然清楚,想破這京都城門,談何容易?這一切還要歸功于她的父親慕容豫章,正是當年慕容豫章吸取了慕容恒滅亡的教訓,后來他做了皇帝之后才將這座城防打造的固若金湯!
“不對,總會有破綻的!”慕容瑾自言自語道。
“公主,可否還記得當年建這座城門的時候你私下里說過什么?”說話的是白芷,“此門向東兩里便是護城河,你說若有人不攻正門,涉險從護城河上突破防御,這道大門便形同虛設!”
慕容瑾頓時眼睛一亮,但隨即便搖搖頭,道:“那只不過是我年少時一個不成熟的推測,后來并沒有去確認過。這護城河河面寬闊,城墻陡峭,若非深諳水性、功夫上乘,想順利越過城墻簡直就是妄想!”
“不試試又怎么知道?”說話的玄冥,“我帶人從護城河上進入!”
慕容瑾不知該說什么,只是一把拉住玄冥的手臂,道:“師兄——活著見我!”玄冥沖著她擠出一絲難得微笑,堅定地點點頭。慕容瑾隨即吩咐道:“白芷、妙茱,隨師兄出發!越過城墻便是錯綜復雜的巷道,你們倆應該知道哪條巷道能最快到達城門,我等你們!師兄,把這支鳴鏑帶上,進城后以鳴鏑為號。陳堂主,點水性較好、伸手不錯的精兵兩百,跟隨白芷出發!”
目送玄冥等人離去,慕容瑾彎腰從妙菡手中抱過楊莜,輕輕地把她平放進了戰車,解下戰袍,蓋在她身上,然后將身上的盔甲也卸了下來,整齊地擺在她的身旁,然后說:“妙菡,采薇,如煙,你們都把盔甲卸下,我們輕裝上陣!母妃,相信瑾兒,瑾兒一定會母妃討回一個公道,為枉死在慕容珺、楊媛手里的每一個人討回一個公道!陳子風,破了城,天下就再也沒有北國,你便成了它的新主,答應我:昭告天下,還亡者一個公道!”
陳子風沒有回答,而是向楊莜的尸體行了一個跪拜禮,斬釘截鐵地承諾道:“楊太妃在上,晚輩陳子風今日定為太妃討還一個公道!”
當清脆嘹亮的鳴鏑在城內響起之時,慕容瑾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這座城墻后面究竟聚集了多少北國士兵她不得而知,但是此刻她必須要做的就是為玄冥從里面打開一條通往城門的通道!
即使在剛剛過去的夜晚,慕容瑾仍舊妄想著能和平進入城中,但是眼下的困局容不得她有太多的婦人之仁,此刻若是不能狠下心來,玄冥等人定會兇多吉少!
她顧不得多想,看著投石車投入城樓上的油包在一支支火箭之下幻化出無數個火球落在城樓上、落在城里面,哀嚎聲、慘叫聲便此起彼伏!頃刻之間,南門便陷入了一片火海,在滾滾濃煙中,厚重的城門從里邊被人緩緩地向兩邊拉開,城門走出來的是玄冥、白芷、妙茱.....
城里處處都是喊殺聲、哀嚎聲,空氣中彌漫各種焦糊的氣息,令人窒息。此刻的慕容瑾早已沒了往日的冷靜與睿智,她一路走著,一路殺著,一直殺到皇宮的宮門口才停了下來。
她終于累了。她坐在皇宮前面的臺階上,神情愴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李南風率眾人將張一鳴的妻兒帶到她的面前她才緩過神來。
張一鳴的妻子,楊俊的干女兒。以前有聽楊莜提起過這個女人,她本有自己的家人和姓氏,可是卻隨了楊俊的姓,改名叫楊婧,這是慕容瑾第一次見她。慕容瑾不禁仔細地打量起這個女人:個不高,卻生的楚楚動人,此刻正是杏眼垂淚,泣不成聲,好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女人的懷里抱著一個一歲多的男孩,男孩的兩只小手緊緊地揪著母親的衣服,一臉驚恐地環視著四周,不知是不是被嚇著了,男孩倒也不哭不鬧。慕容瑾伸出手想撫摸一下小男孩的頭,小男孩驚恐地一頭扎進了母親的懷里。慕容瑾擠出一絲笑容,下意識地縮回了手,輕輕地說:“孩子,別怕,你爹的命都是我救回來的,我怎么會傷害你呢?”說完,又緩緩地坐回到臺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