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fēng)卷殘云156
喊殺聲漸漸地弱了下去,在風(fēng)家軍舊部的里應(yīng)外合之下,又加之青木堂多日來的有意制造恐慌,最終的結(jié)(jié)果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只是陳子風(fēng)在率領(lǐng)(lǐng)南陳軍進城時遇到了張一鳴軍隊的狙擊,他在與張一鳴一對一對決中受了不輕的劍傷,不過倒也不致命。正因為挫敗了陳子風(fēng),張一鳴才有了脫身的機會,好似早有預(yù)感一般,他一路往回奔跑著,直到跑到宮門外見到眼前的一幕時才停了下來。
看著妻子楊婧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他心如刀絞。他站在慕容瑾面前,低著頭,許久才開口道:“求公主饒他們母子一命,這一切都是三寶的錯!是三寶對不起公主!三寶今生本無顏再見公主,可就在三寶絕望的時候,造物弄人,卻做了別人的父親。三寶無能,一生改變不了什么,唯獨只想改變一個孩子的命運,希望他不再重蹈他父親走過的路,不再成為一個孤兒。公主若能饒了他們母子,三寶愿即刻赴死!”
慕容瑾怔怔地看著張一鳴,無言以對,曾幾何時,她設(shè)想過無數(shù)(shù)個與三寶再見的場面,可唯獨沒有今天個場景。她腦子里空空——從她進城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經(jīng)(jīng)空了。也許靈魂早已出竅,坐在這兒的只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已。
突然,楊婧“撲通”一聲跪在了慕容瑾的面前,顫抖著身子,聲音急促告饒著:“求公主放了我們母子!我知道張一鳴得罪了公主,但是老話說的好‘禍不及妻兒’!更何況這個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跟他一點關(guān)(guān)系都沒有!孩子是我跟表哥生的。那年楊俊想讓張一鳴為他所用,但張一鳴是公主的人,又怎么肯心甘情愿地為他所用?于是那日趁張一鳴酒醉,楊俊就安排剛懷了身孕的我睡到了張一鳴的床上。我本也不肯,可是楊俊早已知道我跟表哥私定終身,便將我表哥關(guān)(guān)了起來,并用表哥的性命來要挾我,我也是不得已才這么做的。后來孩子出生了,楊俊又買通產(chǎn)(chǎn)婆謊稱孩子早產(chǎn)(chǎn)!一鳴,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為了孩子,為了表哥,我實在是迫不得已、走投無路——公主,楊婧求求公主,看在楊婧從無害人的份上,看在孩子無過的份上,饒我們母子一命,楊婧愿來世做牛做馬來報答公主!”
“我呸!還做牛做馬?你也配?別糟蹋了牛馬!就是牛馬同意閻王爺也不會同意的!你這樣的女人死了就該下十八層煉獄永世不得為人!唉——這楊老賊家要是能教得出好人那這世上也就不再有好人了!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我們原本多么正直、善良的張大人,硬生生被你們這群無良的畜生也逼成了一個禽獸!”
開口的是妙菡,她顧不得眾人的驚愕,楊莜的死她不得不算在張一鳴的頭上,她不相信他不知道楊莜還活著!她不相信在城樓上他救不了她!她不相信他還是以前他們認識的那個張一鳴!她只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是個狼心狗肺的小人!她要把她心中的憤怒、痛苦全部發(fā)(fā)泄在他的身上!
聽著楊婧的哭訴,張一鳴的神情由最先的驚愕、憤怒,到漸漸地絕望,他面如死灰,雙目空洞地看了一眼慕容瑾,又慢慢地轉(zhuǎn)(zhuǎn)過頭去,看了一眼楊婧懷里的那個孩子,神情凄然地問了一句:“你說的都是真的?”
楊婧淚眼汪汪地看著他,拼命地點著頭,連連道:“是真的,我沒有騙你,都是真的!難道你沒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幾年盡管你從不與我同房,對我也是冷面相對,可我不僅不氣不惱,還樂得其所?我想你是應(yīng)該能看出些端倪來的。我之所以這么做就是希望你能容我不下,早早將我休了。可你沒有,張一鳴,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騙你的,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對了,你看看小寶,你那么疼小寶,小寶都已經(jīng)(jīng)會管你叫爹了,你一定會救小寶的,對吧?對不起,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才這么做的——我對不起你!”
楊婧拉著張一鳴的衣角,百般哀求著,張一鳴還是那般神情看著她,不言不語,不喜不悲,平靜的有些令人害怕。看著他這副模樣,楊婧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不再哭鬧,低垂著腦袋,似乎在心甘情愿地等待著張一鳴的懲罰。空氣安靜讓人心慌。
“唉——”一聲厚重的嘆息打破了瞬間的寧靜,聲音中透著痛惜與無奈,釋然與決絕。這是慕容瑾發(fā)(fā)出的嘆息聲,只見她慢慢地站起身來,看著張一鳴——這兩三年來,她積攢下了太多的心里話想跟他說,即使在被慕容珺軟禁的那幾個月里她也從沒怪過他。在她心里,他早已是她如兄長一般的親人!而此刻,她該開口跟他說句什么呢?要安慰他幾句嗎?可是在四目相視的這一刻,她只覺得喉嚨緊的透不過氣,什么也說不出來,唯有凄然一笑!卻不料,就在笑容綻開的那一剎那,眼眶卻已濕潤了。
“過去的已然是過去了,我們都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終于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這次分別是應(yīng)該跟曾經(jīng)(jīng)的我們說分別吧?就這樣吧——”慕容瑾心中默默地念著,目光依舊停留在張一鳴的那張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他們靜靜地注視著對方,無言以對。
“三寶,珍重,我該走了——”慕容瑾心中喃喃念著。
就在她轉(zhuǎn)(zhuǎn)過身即將離去的那一刻,身后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那是有人倒在地上的聲音。在楊婧“啊——”的一聲尖叫之下,人們才緩過神來。張一鳴已經(jīng)(jīng)倒在了地上,那把陪伴了他十幾年的寶劍已插進了他的胸膛里,鮮血汩汩地往外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