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瑤翻看著這個班級的語文作業。
語文作業有一些文章的摘抄,按照日期來說,應該是每天都需要抄寫,但是這個作業并不是每天都會收的,按照批改的日期來看,大概是一周一次。
石瑤仔細地看著他們的摘抄,有些字跡龍飛鳳舞,擺明了是在糊弄任務。有的人用黑筆抄寫,有的人用了藍色的筆,但是藍色的筆寫上去看得眼睛有點花,不如黑紙白字來得舒服。石瑤看著這些高中生的作業,覺得當初高中班主任堅持讓他們用黑筆寫字有跡可循。
高中生們的字體也是各有特色,有的特別喜歡拖著筆畫,完全無視格子,老長一個豎,橫跨了兩個橫排;有的字體像是甲骨文一般,十分難辨認,攪在一起,像下雨天抱團的螞蟻。
昌娜有些輕微潔癖,她的本子也十分整齊,字體就像她本人一樣干凈板正,完全按照格子給的大小謄抄著詞句。整個筆記本上小的錯誤都用統一的修改符號修改好,像是打印機統一打印的。但是在三月份的中旬,有一些不同,這一頁沾上了不少的油漬。
油漬?
石瑤想起遺書上面的油漬——難道這兩者之間會有什么關聯嗎?
石瑤再一次翻看著昌娜后續的作業,那只是一次插曲,另外在五月底,也就是他們快要高考,昌娜跳樓的前幾天。大概是最后一次交作業,再一次出現了模糊的油漬。這一次的油漬沒有上一次的明顯,而且似乎是昌娜本人意識到了,還有擦過的痕跡。但是油漬不能被完全擦干凈,還留下了長長的拖尾。
這油漬到底是吃什么才能沾上的?按照石瑤輕微潔癖的特點,應該不是她本人沾上的。但是偏偏她的遺書里面也有這個油漬,很難讓人不多想。
石瑤回頭,看到依偎的兩個人,尷尬地又回過頭。
夏恪這個人突然出現在這里,非常奇怪,該不會是用了什么辦法特地過來談戀愛的吧?石瑤搖搖頭,在她的印象中,她、顧長安、夏恪、李警官,都是靠得住的。但是此情此景,真是怎么看怎么像另有所圖。
石瑤輕聲咳了咳,拳頭碰了碰嘴唇:“我有一點發現。”
夏恪望過來,明白石瑤有正事要說,伸手拍了拍顧長安的肩膀。
顧長安嘴角還有未干的口水,她看到近在咫尺的夏恪的臉,伸手一推:“你離我那么近做什么?”
夏恪面不改色:“你靠著我肩膀睡覺的?!?p> “你要不要臉?。 ?p> “這話應該是我說?!?p> “我靠,夏恪,我沒想到你這個人簡直是衣冠禽獸啊,我明明記得我是趴在桌子上睡的,怎么可能會睡到你肩膀上?你自己對我有企圖,還賴我?”
“我對你有企圖,但我的肩膀也很疼?!毕你∨呐淖约旱募绨颍皝?,捏捏?!?p> “捏你個頭!”
“顧長安,我好心當成驢肝肺,給你肩膀當枕頭,用完就甩?不管怎么說,我承受的這個傷害,那是貨真價實的?!?p> “夏恪,你別跟我在這胡攪蠻纏,”顧長安說,轉頭看見石瑤,“石瑤也在,第三雙眼睛總不會說謊吧?石瑤,你從你公正的角度來評價一下,這件事究竟是誰比較占理。”
石瑤心想,這件事她也評價不了,雖然站在她的角度看,夏恪和顧長安明明都有意思,但偏偏就避開那個敏感的話題,兩個人一起裝傻充愣。眼下這個情況,似乎是一方處于主動,一方處于被動,顧長安甚至有些抗拒。不過感情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她現在分析是這么分析的,但是顧長安和夏恪自己的情感問題,總不能靠著她這個外人來解決。
石瑤從桌上拿起一個本子,努力讓他們放下爭端:“關于昌娜的事情,我覺得你們可以來看看這個本子?!?p> “什么本子?”
“這個是這群高中生的語文作業,應該是摘抄一類的。你們之前不是看過昌娜的遺書照片嗎?里面有油漬,這個也有,而且是兩處。”
顧長安湊過來,伸手接過昌娜的作業本,端詳著石瑤指出的兩處油漬。
“你看,這個老師批改作業是按照時間來的。一般是一周一次,按照這個批改日期,三月份的這天沒有日期,但是在三天后……”石瑤把本子往后翻了兩頁,“這里,三月十九日的批改。按照這個班級的作業來看,如果假設批改是周一的話……”
夏恪從旁邊看了一眼:“那有油漬的那天就應該是周四,三月十五日?!?p> 夏恪這話說出口,石瑤還沒反應過來:“?。俊?p> “不是你說的,三月十九日是周一,那三天前就是周四啊?!?p> 石瑤想了一想,確實是這樣:“那……”
顧長安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張貼板的前面,看著上面的課表:“周四這天,有化學課啊?!?p> “化學課怎么了?”
夏恪和顧長安對視一眼。
石瑤心中有些煩躁:“你們倆四眼一瞪就完成了信息交流,考慮一下我唄——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其中的問題,可不可以給我解釋一下???”
“是這樣的,你可能剛剛進入游戲,還不清楚?!鳖欓L安解釋,“之前我們進過挑豆子的第一案,里面遇到了一個化學老師,我們本來以為他是兇手,但是最后發現昌娜是自殺。我們對他了解不多,但是根據之前的信息,我們大概可以推斷,這個人和昌娜有一些聯系。學校里也有一些傳言?!?p> “我補充一下,這個化學老師叫胡琨。”
“這個名字你還記得?”
“和你有關的我記得挺多?!?p> 顧長安瞪了一眼夏恪。
夏恪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說:“胡琨當時暴走的時候,他的雷區詞是舞蹈教室。除此之外,引起我們誤解的,是當時胡琨說就是他殺了昌娜?!?p> “那個情況下說的話可信度不高,但是不一定是空穴來風?!?p> “是,所以我們來到這里,就是要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朱懷特藏在第一案獎勵中的線索,我們也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p> 顧長安環視四周:“我們現在和他們一起上課,可活動的范圍只有這一棟教學樓嗎?”
“我今天來找你之前去看了一下,第一案的范圍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大?!?p> “糟了,那如果是按照故事發生的順序來的,我們應該跟著昌娜的。”
“跟著昌娜嗎,”夏恪說,“你不是睡著了么?”
“你不能叫醒我嗎?”顧長安意識到話題又一次被拐跑,趕緊打住夏恪的話頭,“我和石瑤之前看到胡琨把石瑤從校長室帶出去了。你說會不會有些什么信息?”
“今天沒有化學課,如果按照課表來說——語文英語物理這個排序,應該是周三,還有一天才到周四?!笔幨种更c著課表。
“所以這件事情的關鍵日期還沒出現,說明有其他信息需要交待?!?p> “沒關系,這個游戲是循環的。如果我們今天沒有得到關鍵信息,明天還會重新來一遍?!?p> “對了,還有農家樂的那個人,就是舉報假遺書的那個,叫什么來著……”石瑤翻了翻語文作業,看著作業本上面的名字,希望喚醒自己的一些記憶,“應該是叫……王鋒?!?p> “這個是王鋒的作業本?!鳖欓L安從兩摞作業里面抽出一本,“喏?!?p> 石瑤做記者工作之前,經常被分配校對新聞稿的工作,看東西也比較仔細。她看著這個人的語文作業,萌生了一個猜想。
石瑤把王鋒的作業本翻到了同一個日期:“你們看,這個人的筆跡——”
她把剛剛拿出來的昌娜的筆記本放在旁邊:“和昌娜的。”
“不一樣啊?!鳖欓L安低頭去看,“昌娜的字跡明顯工整一些。”
“你再仔細看一看,”石瑤說,“首先從這個排版上來看,王鋒的作業和昌娜的排版太相似了,就好像是照著抄的一樣。還有你看王鋒的筆跡,上面的彎折都不是很明顯,昌娜的彎折也不是很明顯。雖然王鋒的字丑很多,但是筆跡是可以改變的?!?p> “你的意思是,王鋒的作業是昌娜幫他寫的?”
“有這個可能?!?p> 如果王鋒的作業是昌娜幫他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王鋒喜歡昌娜?還是王鋒握著昌娜的什么把柄?”
“我今天上課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人。”顧長安坐在旁邊托著腮,“這個人長什么樣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兩個人的交集很少?!笔幷f,“和你說的一樣,我也對這個人沒有什么印象。今天一天我都在觀察昌娜,但是他們倆……甚至沒有說過話。”
“你見過這個人?”
“上次和同事去農家樂調查的時候,見過一回。他沒怎么變,長得也很大眾臉,臉算是比較長的類型,牙齒好像也不太齊……總而言之沒有什么特點,不怪你記不住,連我現在回想起來也很費力?!?p> “今天昌娜出去過一次?!毕你⊥蝗徽f。
“出去過一次?”
“上廁所,時間很長?!?p> “女生上廁所時間長很正常啦……”顧長安想了一下,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話,“但是在這個案件當中就不算正常。我原來以為王鋒就是個路人甲,難道他在這個故事里面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
石瑤把王鋒的本子往后翻了翻,突然出聲:“油漬。”
王鋒的作業本背后,有油漬!
他和這個事件會有什么關聯嗎?
三個人陷入沉默。
墻上的時針開始逆著旋轉,窗外的天空也從晚霞滿天變為明亮。
“循環一共有幾次?”
“如果是游戲默認值,應該是三次。”
石瑤手中拿著的作業本瞬間消失,被整齊地摞好在桌子上。
“三次循環找到關鍵線索,才能進入下一畫面。”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p> 石瑤示意他們閉嘴,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
昌娜走進來,大概五分鐘后,王鋒也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