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在他的身下攤開,帕克卻顧不上這些――痛覺也被強化到了極致,如果不是他強行忍耐,恐怕早就昏迷瀕死。
帶著明顯下凹擦痕的左輪斷裂成兩半――正是它彈開了一顆子彈又攔下了另一顆,它現在如同它的主人一樣身在血泊里。
帕克知道自己不能放縱意志,他還有事沒做。
他緊閉雙眼,感受著體內。他身體各處的肌肉極有韻律地蠕動,不大一會,清脆的掉落聲淹沒在混亂的月臺上。
三顆彈頭分別從他的右腹、右側小腿和左臂肱三頭肌擠出。
“復仇”強化過的恢復能力在滿負荷運作,猶如蒸汽機般孜孜不倦。
傷口處的血液快速凝結,但他的恢復能力比不上維克托那種變態的自愈能力,僅僅只能做到如此而已。
不一會兒,帕克終是體力不支,“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
“人呢?”
維克托揪著一個警員的衣服,情緒有些失控。
“長官,在,在里面?!?p> 軍長羅伊德已經先行進入車站。
維克托丟開那警長,“一幫廢物,只讓他一個人追!”
他緊跟著軍長和羅伊德沖進火車站內。
戈蘭拍拍警長,“別在意,他平時不是這樣?!?p> “嗯,沒關系,我能理解。”
戈蘭點點頭,跑了進去。
“你去通知另一個進出口的人進去找帕克長官。其余人直接跟我進去找人?!?p> 月臺盡頭,軍長半跪著扶起帕克,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膝上。
他試了試帕克的鼻息,又貼著他的左胸聽了片刻。
“哈哈哈……”
維克托眉頭一皺
“怎么樣,軍長?!?p> “放心吧,沒事,心臟的跳動很強,他命硬,死不了?!?p> ……
二十分鐘前,圣達雅東站外。
一片片玻璃詭異的出現在空中,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落下,在接觸地面前虛化、破碎、消失。
玻璃碎片中,丹尼爾的身影浮現凝實。
他臉上早已沒有了冷笑,墨鏡下的表情陰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陽漸漸隱沒于地平線之下,落日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
另一邊,火車站進過這一翻騷亂,警局已經派人駐守在了這里。高官們經過博物館長科杜奇的游說,對博物館的案子相當重視,施壓給警局局長,使得現在的車站更加戒備森嚴。
圣達雅市立醫院官員特殊病房。
帕克平躺在床上,已經沉沉睡去。
屬于教會的醫生為他進行了治療和包扎,防止一些疾病感染。
“醫生”卡蘿爾·勞倫斯安靜地坐在帕克身邊。
煤氣燈淡黃色的光在她臉頰上跳動,一點點忽明忽暗,一點點冷暖變化。
她的眼眶微紅而濕潤,此時卻只剩安靜。
整個病房除了他們兩個外再無他人,當安靜占據主導時,一切的靜謐帶來的,唯有安心。
她的金發低垂,拂過他的手臂――她不知不覺間握住他的手,而自己卻沒有察覺。
回想起上一次兩人見面時,他還提醒她要小心潛在的危險,再一次見面時,卻是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噗嗤。”
她忍不住笑出聲,因為這樣的事并不是第一次,數年前她與他相識后,他就一貫如此。
她管這叫做“帕克作風”。
像是有所感,床上的先生視線清晰起來,燈光下,他天藍的眼睛染上了暖色調。
帕克眨眨眼,那光便時隱時現,這才引起了陷在回憶里的卡蘿爾的注意。
“我在哪兒?”
“醫院,放心吧,你很安全?!?p> “沒人受傷吧?”
“沒有,你擋下了所有子彈。”
“嗯?!?p> 帕克閉上了眼睛,良久,他再次睜開藍色眼眸,
“你怎么在這里?”
“我清除了普通人的記憶,和Y先生申請到了機會?!?p> “你的心理診所不開了嗎,那會浪費你的租金?!?p> 卡蘿爾白了他一眼,“你混蛋?!?p> 帕克久違地笑笑,再度閉上了雙眼。
“我要去警局,還有事要做。”
“待著吧你,今天你哪兒都不準去,我說的!”
……
圣達雅警察局,警督辦公室。
今天晚上全體加班,所有的警力專注的只有一件案子,那就是博物館失竊案。
“麥克斯韋警督,資料找到了嗎?”
帕克不在,作為助理的維克托便承擔了所有職責――尤其是軍長托教會給他弄進圣達雅警局的身份是圣布麗姬皇家警察局警長,所以這里的人都不知道此前這個小毛孩并無任何從警經歷。
不過這并不妨礙維克托執行工作,“圣達雅未來的大腦”可不是名不副實的。
“嗯,丹尼爾·米勒,強奸犯、殺人犯,曾從事海盜,奸殺女性二十四人,4043年因分贓不均被其同黨舉報,后關押在圣達雅一號監獄直到現在?!?p> 麥克斯韋警督簡述了一遍手頭的資料,遞給維克托。后者翻開問道:
“為什么他沒死?”
麥克斯韋愣了愣,然后看看四周,湊到維克托耳邊:“據說他和王都的某個貴族家族有關,沒人能動的了他。具體是哪個家族,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維克托閉上眼深呼吸后,常舒了一口氣,“他越獄了?”
“不,還不清楚,我已經派人去詢問了,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p> “好。”
麥克斯韋回到了他的辦公桌。
這時,法琳·洛維來到他的座位旁邊,給他遞了一杯紅茶――她用維克托的那套瓷茶具泡的。
“不要著急,事情總會解決的,你看,帕克也沒事不是嗎?”
“謝謝,洛維小姐。”
維克托接過看了看,“不,這是你的茶杯?!?p> “怎么?嫌棄我?”
“那倒不是,只是給你準備的茶具……”
“小鬼頭,喝吧?!?p> 洛維戳了他的額頭一下走開了。
“咚、咚、咚。”
“請進?!?p>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警員走到麥克斯韋身邊耳語了幾句后,行了個擊胸禮離開了。
麥克斯韋眉頭緊鎖,他站起身,走到維克托身邊。
“德雷克警督,事情有點不對勁兒,丹尼爾·米勒死了。”
“什么?!”
“前天就死了,監獄方面以為只是正常死亡,而且一般罪犯的死亡沒人關注。”
“嗯,他的尸體呢?”
“停在城郊的焚尸場,還沒有處理?!?p> 維克托點點頭,結束了話題。他出了辦公室,去找下午在車站被他推搡的那位警長。
這位警長和他手下的警員都曾見過非凡事件并且是虔誠的母神信徒,換而言之,他們是教會的人,也是專門配備給帕克的特殊普通人。他們不是記憶清除的對象。
并沒有想象中的尷尬,維克托很快就聯系了他和那隊特殊警員,焚尸場方面接到警局的提前通知,已經準備好應對警員們的檢查。
……
警用馬車上。
維克托和警長對坐著,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如果說待在監獄的丹尼爾已經死了,那么今天下午遇到的丹尼爾又是誰?”
維克托的大腦高速運轉,“對,之前旅館老板描述的丹尼爾左臉頰上有疤痕,今天下午遇到的丹尼爾并沒有,也就是說,這個丹尼爾是假的?之前住在旅館的丹尼爾也是假的?到底有多少個丹尼爾……”
“該死!真是見鬼了,偷走樂章的又是哪個?”
維克托越想越是煩躁,滿腦子只剩下“丹尼爾”這個單詞。
“冷靜,我必須想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現在開始,再梳理一遍?!?p> “兩天前夜里,圣達雅博物館失竊。接著……接著是監獄里的丹尼爾·米勒死亡。再然后,我們調查到旅館,老板提供的線索是有疤痕的丹尼爾·米勒。接著,我們遭遇了下午的丹尼爾,他臉上沒有疤。現在,我們要去焚尸場。”
“也就是說,死在監獄里的,應該是真的丹尼爾。因為他死了,所以是真,另外兩個需要盜用他的身份而殺了他,不過,使用一個囚犯的身份為什么還要殺了他?他有沒有社會關系糾纏,用就是了。這點存疑,先放著。”
“另外兩個丹尼爾,住在旅館的那個有疤痕的,應該就是偷走樂章的丹尼爾,因為他偷了樂章才在旅館躲藏,這樣才符合邏輯?!?p> “而最后一個丹尼爾,他又是誰?沒道理啊,他沒有必要假扮成丹尼爾,出現在車站……”
維克托抬起頭,目光有些渙散。
“長官,焚尸場理我們還有很遠,請再耐心等一等吧?!?p> “焚尸場……”
維克托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喃喃地反復咀嚼這個詞。
“他沒必要出現,焚尸場……”
“……”
維克托腦袋“嗡”地一聲,“停車,停車!立馬去圣達雅東站!”
他大嚷著,嚇到了車窗外的警員。
“怎么了,長官?”
“混蛋,我們中計了!”
“現在立馬去圣達雅東站!”
……
圣達雅東站。
丹尼爾站在車站頂棚的玻璃穹頂處,腳下反射著他的影子。
他俯視著露出冷笑,警察們像傻子一樣盯著進出乘客的臉仔細打量,而印有他形象的通緝令和傳單已經貼滿了整個車站。或許明天就會上報紙,印發全城?
他的身影逐漸虛化、消失。
“嗚――”
列車噴出濃濃的蒸汽駛向了東方,那里,是王國首都圣布麗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