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送考江慕良之后,張芮就再也沒見過烏銘和馬植了。
江慕良的殿試結(jié)(jié)束,樊冉早早地準(zhǔn)(zhǔn)備好了大餐來犒勞他。在餐桌上,江慕良笑呵呵地說自己見到了官家很是開心,得意洋洋地向樊冉和張芮描述了殿試的情景,似乎是得到了官家的賞識(shí)。
樊冉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傻傻地笑著看著江慕良。張芮也被江慕良的高興所感染,暫時(shí)忘掉了那些令她憂心的事情。
飯局結(jié)(jié)束后,江慕良便去休息了,樊冉送張芮出門。她到現(xiàn)(xiàn)在臉還是紅彤彤的。
“冉冉,江慕良前途無量哦。”張芮沖她眨了眨眼。
樊冉點(diǎn)點(diǎn)頭,附和了聲“留善日后必成大器”,過了半晌才反應(yīng)(yīng)過來張芮的意思。
“我……”她捻著衣角,羞澀地低下頭。
樊冉可真是個(gè)典型的古典女子。張芮暗自想著,用手肘撞了撞她,吐了下舌頭,抬腿跑了。樊冉在原地半羞半惱地跺著腳,目送著張芮在街角不見了。
殿試三日之后便是放榜的時(shí)間。江慕良入宮聽取登科名次,張芮陪著樊冉來到宮門處觀看放榜。
當(dāng)(dāng)金榜被揭開時(shí),張芮感到樊冉拽著她衣袖的手在微微顫抖著。她抬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樊冉轉(zhuǎn)(zhuǎn)過頭來,努力咧嘴朝她笑了笑,而張芮看見,她的嘴唇都緊張地發(fā)(fā)白。
在緊張期待著的擁擠人海前,折射著耀眼的陽光,金榜終于被揭開了。
樊冉死死攥著她袖子的手在剎那間松開,同時(shí),張芮一眼便看到了江慕良的名字。
一等進(jìn)(jìn)士及第,第三名,兩浙路臨安府人氏,江慕良
“第三名……”樊冉喃喃著,呆愣片刻,激動(dòng)地彈了起來。
張芮哭笑不得地拉住她,樊冉這才反應(yīng)(yīng)過來自己的“失態(tài)(tài)”,安靜下來,呆呆地站在那里,臉上還是帶著收不進(jìn)(jìn)去的笑容。
宣讀登科次第結(jié)(jié)束,進(jìn)(jìn)士們都三三兩兩地出了宮門。當(dāng)(dāng)其中一個(gè)體格結(jié)(jié)實(shí)的年輕進(jìn)(jìn)士走過張芮身邊時(shí),突然一個(gè)人從斜里沖出來,猶如利箭一般一下子從張芮身邊掠過,沖那進(jìn)(jìn)士去,把張芮嚇了一跳。
那人一把扯住進(jìn)(jìn)士,還未等他反應(yīng)(yīng)過來,便回頭一揮手,一堆家丁跑上來,將那瘋狂掙扎的進(jìn)(jìn)士五花大綁,直接拖進(jìn)(jìn)了一抬轎子里,全程就發(fā)(fā)生在一瞬間。
“綁綁綁綁架?”張芮終于反應(yīng)(yīng)了過來,猛地跳起向那遠(yuǎn)(yuǎn)去的轎子跑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綁架,太大膽了吧!快來人啊!”
而她的后衣領(lǐng)(lǐng)突然被人扯住,一把拎回了原地。
“別喊了,那不是綁架。”熟悉的聲音。
張芮轉(zhuǎn)(zhuǎn)過頭,只間烏銘穿著一絲不亂的官服,戴著那兩側(cè)(cè)伸出兩個(gè)黑長棍一樣的官帽,正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張芮明白了——他應(yīng)(yīng)該是去宮里觀看宣讀登科次第了。
張芮向周圍看去,這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有許多走出宮門的進(jìn)(jìn)士都被人攔住搭話,有些正在一邊被人拽著一邊使勁兒推卻。
“剛才那位進(jìn)(jìn)士運(yùn)(yùn)氣不佳,被捉婿最暴力的張府尹看上了。”烏銘平靜地道。
張芮打了個(gè)寒戰(zhàn)(zhàn)。烏銘這么一說,她才想起來曾粗略地了解到這宋朝的榜下捉婿習(xí)(xí)俗——而現(xiàn)(xiàn)在親身經(jīng)(jīng)歷,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居然這么恐怖!簡直和綁架沒什么區(qū)(qū)別啊!?
“那你——怎么沒被捉?”張芮看著烏銘的眼睛,突然想打趣他一下,便假裝好奇地問道。
烏銘挑了挑眉,直言不諱:“我是辟雍私試入官的。”
這時(shí),張芮的余光突然撇到一個(gè)男人正在旁邊看著烏銘,似乎想上前來,而一個(gè)女孩兒拉住了他。
“爹,他不是進(jìn)(jìn)士,是做了官的——”
“那又怎么樣,一樣可以給你做夫君!”
張芮突然起了壞心眼。她裝模作樣地大聲道:“烏右司郎官,聽說太師想你做他的女婿?如此大好的事,你可答應(yīng)(yīng)了?”
果然,那男子和他女兒一聽到這句話,臉色刷白,連忙跑開了。
烏銘卻完全無視周圍人的反應(yīng)(yīng),依舊注視著張芮,輕輕吐出兩個(gè)字。
“你猜。”
張芮沒有料到烏銘這樣回答。她有些尷尬地用手指繞了繞耳邊垂下來的發(fā)(fā)絲,移開目光,卻一下看見了不遠(yuǎn)(yuǎn)處的江慕良。
只見江慕良周圍站著兩個(gè)著裝貴氣的大老爺,一人拉著江慕良的一只袖子,似乎正爭執(zhí)(zhí)不下。而江慕良站在中間,試圖脫身卻不得,表情十分無奈尷尬。
江慕良遇上了張芮的目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夸張地?cái)[出嘴型:“救我!”
張芮不慌不忙地從江慕良身上移開目光,去找樊冉,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居然站在一邊,惴惴不安地抓著胸口,緊緊注視著江慕良。
姐姐啊!你光看他有什么用,快上去啊!你繼續(xù)(xù)在那里傻站著,他可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張芮又把目光移回江慕良身上,發(fā)(fā)現(xiàn)(xiàn)他已經(jīng)(jīng)如沒有靈魂的木偶般,任由自己被兩個(gè)人拉來扯去了。
張芮看了看烏銘,在他的目光中走向江慕良,然后清了清嗓子,叉著腰大喊道:“江郎!你家娘子叫你聽完了放榜趕緊滾回家,別在外面磨磨蹭蹭的!”
那兩個(gè)拉扯著江慕良的大老爺終于消停了下來,都齊齊轉(zhuǎn)(zhuǎn)過頭來看著張芮。張芮抓住機(jī)(jī)會(huì),跑去一把把木訥的樊冉拉到自己面前,喊道:“江郎,你瞧瞧這是誰?還不趕緊過來!”
江慕良不愧是探花,智商超群,瞬間便get了張芮的意思,擠出一臉驚恐的表情,大聲回應(yīng)(yīng):“娘子!”
樊冉一下子全身怔住。
而江慕良已經(jīng)(jīng)一邊道著歉一邊掙脫開了兩個(gè)滿臉尷尬的大老爺,快步朝這邊走過來。
張芮回頭看了看烏銘,而他正站在原地,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搖著折扇,悠哉悠哉地看著她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