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前面帶路,原揚誠在身后俯視著她,她明明近在咫尺,卻又感到疏遠無比。
他想過很多種她現在的樣子,可卻沒有一種是符合現在的她。她看上去變化很大,頭發(fā)不再齊肩,臉也沒有以前那般圓潤白皙,一身職業(yè)打扮,看起來很陌生。
要說唯一不變的,可能就只有那雙清澈的眼睛了。
來到展廳,冬天停下腳步,撫平剛才因為匆忙而卷起的領口,隨后轉身道:“這里就是主展廳了,接下來的時間由我為您介紹。”
“好。”原揚誠回答得依舊淡然,看不出一絲起伏。
原本有些緊張的冬天,看他平靜的表情,內心緩和了些許,抿了一抿嘴唇,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隨即開始了講解。
“這邊陳列的是博物館最近收藏到的兩對青瓷碗……”
“這幅畫是四年前館長輾轉了許久才收藏到博物館的,描繪的是南宋時期民間市井的繁榮,里面清晰刻畫出了店鋪,馬匹,工具,甚至是人物的發(fā)飾,動態(tài),表情等,都十分精細……”
……
將近兩個小時,終于一一講解完。
冬天感覺過程中有一種無形的氣息在壓制著她,爛熟于心的講解詞在此刻也都變得生疏起來,有很多細節(jié)與典故都忘記介紹,像是她剛來實習時一樣。
冬天輕輕呼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他,“原先生,大致的展品已經講解完畢,還有一部分藏品在文物庫房中未能展出,如果您想繼續(xù)了解的話可以過段時間再來,我們博物館會提前告知您時間的。”
“好……”原揚誠停頓了一下,又道:“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啊?”冬天不明所以。
“你們博物館應該是六點半閉館吧。”
原揚誠伸手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鐘。
冬天環(huán)顧了一圈冷清的展廳,回想起剛才講解時不知不覺就提快的語速。
“不是的……可能因為我今天有點心不在焉。”冬天解釋著。
原揚誠看著她,心不在焉?
“我在講解過程中,不會因為閉館時間到了而終止講解的,除非參觀者自己提出……”
冬天覺得今天的表現確實不夠專業(yè)。
“如果原先生覺得我講解得不好,我可以找其他人為您……”
“不用。”原揚誠下意識的打斷。
冬天被他堅定的語氣打斷,稍微愣了一下。
原揚誠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別處,淡淡道:“是我下午來的晚了,不是你的原因。”
走出展館,天色已經漸暗,原揚誠本打算送送她,館長這時候卻剛好回來。
館長快步走到他們跟前,“我回來晚了,真是不好意思,怎么樣,都參觀完了吧。”
“嗯,剛看完出來。”原揚誠回答的有些冷漠。
館長以為是下午突然的離開而讓他有些不滿。
“是我招待不周了,原先生第一次來,我卻沒能陪同參觀。”
原揚誠擺手,“季館長多想了。”
館長突然熱情的呼聲道:“走走走,晚飯定不能再虧欠了原先生,我找的這家餐館一定不能錯過,就是不知道口味上原先生吃不吃的慣。”
原揚誠:“雖然我不是當地人,但是這兩年我也是常來這邊學習。”
館長聽后先是一驚,又笑道:“哎喲……原先生真是謙虛了,怎么能說是學習呢?”
“沒有。”說完,原揚誠轉頭對著冬天,“對于你熟知的這些,我確實是個新人。”
冬天愣住,他這算是在肯定我的工作嗎?
館長似乎看出了異樣,“你們認識?”又笑著招呼道:“冬天你也一起來吧。”
“啊?”冬天沒太明白館長所說的意思。
“一起吃飯啊。”館長再聲道。
冬天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她不太喜歡應酬。
“一起吧,也謝謝你今天下午的講解。”原揚誠在旁邊柔聲道。
“哎……沒錯。”館長附聲道。
沒等冬天猶豫,館長就先行一步地為她打開了車門。
印象中館長是個喜歡板著臉的人,很少對別人熱情,更別說對自己的職員了,不知道沈妤知道了會不會氣死……
剛走進餐館,醉人的氣息撲面而來,正如館長所說,這里的確是滿滿的西域風格,不管是碗筷桌椅,還是地板墻面,都十分的古色古香。
剛坐下,館長就忍不住開口道:“這里看起來可還行?”
原揚誠:“確實不錯,在這里很少能看到這么樸素而又精致的餐館。”
“這里的桌椅最少的可都有近兩百年的歷史了。”館長說完顯得有些自豪,就好像這些桌椅都是他自己的。
“那不就是古董家具了?這些都是?”冬天略顯震驚。
館長笑著點頭,似乎早就料到冬天的反應一般。
冬天環(huán)顧著四周,“我說這店看起來挺寬敞,怎么陳設卻簡單,原來是這樣。”
就這樣,冬天和館長對著這里的陳設癡迷一般開始孜孜不倦起來。
期間,餐館老板聞聲進來,笑道:“我說季館長,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是覺得我不在,會吃的更香嗎?”
館長:“看你這話說的,下午那事啊忙的我煩躁,怠慢了原先生,這不第一時間就來你這了嘛,你那里平常舍不得拿出來的好酒,好茶,可得出來見見光了啊。”
“看來你那兒‘館子’是越做越好了……不像我這館子,也不知道多少年了,還是這幅老樣子。”老板摸著他那卷曲又性感的山羊胡,故作哀怨道。
館長無奈,“你這都一大把年紀了,就別在這里裝腔了,怪別扭的,更何況你家里供著的那些個寶貝,你是一樣也不肯借出來展出,怎么,是想在你入土后讓它們跟著你下去嗎?”
冬天是見過這位店老板的,他去博物館雖然次數不多,但他和館長的談話永遠都是不避諱人的,冬天已經見多不怪了。
“你這是有了金主,開始嫌棄起老伙計了。”
說完,老板開始觀察起一直一言不發(fā)的原揚誠,他端坐著,看起來很沉穩(wěn),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氣場。
冬天也偷偷看向他,進入餐館后就被這里的陳設所吸引,只顧與館長交談了。
不過,他似乎不怎么說話,包括下午講解時他也很少說話,冬天從他臉上很少看到反饋,不知道他對自己的講解是怎樣的感受,是好還是不好?以至于到后面因為緊張,語速變得有些快了。
一頓飯下來,原揚誠像是有意識的和館長只聊合作上的事情,其他的都是輕描淡寫。
冬天不感興趣,也聽不太懂,只覺得無趣,卻也只能裝作饒有興致的樣子,畢竟這是館長第一次這么熱情地“請”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