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超人

　　上帝創造了人，可能就是為了讓人類去體驗他的美，他的偉力，他的多彩與多變的。

　　之后，嬴歌行就經常來和老人一起喝茶，聊天。這也成了他的一種生活方式。

　　后來，有一群年輕的專家來了。為首的叫文道，這是一個骨瘦如柴，不修邊幅的年輕人，但是他的名聲可不小，他是全國最年輕的中科院院士，是量子物理學博士和數學碩士，但是太不愛處理關系，很多學者都不喜歡他。聽說這次下來也是流放的意思。但是他就像不知道一樣，剛駐扎進來就指揮者其他人用各種儀器測量計算，成天忙的不亦樂乎。

　　一個月以后，他們的進度慢了下來，嬴歌行也終于有機會去到了這位文道院士的住所中，這里沒有任何電子設備，整個房間里分不出哪里是客廳哪里是廚房，通通擺滿了各類書籍和演算稿紙，似乎高人都自有一套邏輯。他并不允許嬴歌行坐，只是站著點上了煙，也遞給嬴歌行一支，嬴歌行不抽煙，但怕壞了氣氛將煙點上。

　　博士很直接：“聽說你有個故事很精彩，直接說吧，別浪費時間”。嬴歌行并沒有對這位院士的無禮而尷尬，畢竟眼前這個人是超人，他的大腦是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和這樣的人相處，比在寺廟里看那些有著排山倒海其實的佛像舒服得多。他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在這里經歷的事說給了文道，并把之前拷貝的視頻給文道院士留下了。努力不錯過任何一絲細節，希望借助這位超人稍微理解一下這個離奇的世界。

　　他說不出為什么，但總覺得文杏兒的事和小歡歡的事有聯系，也將這事說給了文道博士聽。

　　文道博士聽著，特別是關于發著紅光的球體之后眼睛一亮，瞬間又隱沒下去。隨手就抄了一疊稿紙計算了起來，不再理人，嬴歌行不敢打擾，悄悄拉上門離開了。

　　幾天后，嬴歌行來到老人家里，發現文道博士也在和老人喝茶。驚奇之余，卻聽見文道博士說他是來看望這個傳奇的老人，也是來道別的。

　　嬴歌行看著博士，希望這顆聰明的大腦能幫助他理解一次這個世界，但他們接下來的談話，使嬴歌行陷入了對這個世界的更加不信任之中。

　　原來，在嬴歌行拜訪文道博士之前，他們已經在洞中檢測到了物質湮滅的能量。在聽了陳唐老人的故事后，文道博士便把一切都給串聯了起來。

　　博士點了一支煙，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還在企圖理解這個世界的因果嗎？”

　　老人吧唧抽了口旱煙回答：“因果報應，天理尋常，這不是老人說的道理嗎？”

　　嬴歌行最近也惡補了很多知識，懂了一些讓愛因斯坦極不舒服的知識。界面道：“博士，你說的是量子糾纏嗎？”

　　博士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自顧自地說著：“這個世界再也不是那個因果有序，經典可解的世界了。”

　　他抽了口煙：“那顆發著紅光的球，是上面這個世界的一個質子，我們叫它球狀閃電，被雷電激發了之后觸碰到了她，那種能量不屬于這片時間這片空間，就和她發生了湮滅，沒有疼痛，甚至一絲感覺也沒有。”他看了看老人。

　　“原來叫球狀閃電啊！還好，她死的時候沒有受到折磨，不久我們就可以團聚了。”老人雖然不是很懂，但他知道自己心心戀戀的人離開前沒有傷痛，也有了一些欣慰。

　　“你要失望了，她并沒有死，不，她也沒有活著。”

　　嬴歌行與老人都是一頭霧水。

　　博士又抽了一口煙，“它被那種能量糾纏著，變成了一組量子狀態的概率云，也就是一組函數，當然，這組函數至今都還不知道是否可解，但就是存在，她也一直存在著，當這個世界有觀察者的時候，他就會坍縮成為這個世界對她的定義，她是死亡的，當這個世界沒有觀察者的時候，他就會是活著的。”

　　老人沒聽懂，哽咽著，“不管是死是活，我能看到他嗎？”

　　“很抱歉，她確實存在，但當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一個動物看著，她不能出現，也就是說，她是死的狀態。你們，永不能見面，而她，可能這一分鐘就在這里看著我們說話。”

　　老人重新裝上了一卷旱煙，默默點上煙，眼神平靜地看著遠方的平壩。

　　嬴歌行很希望再這樣的大學者面前保持風度，但是他還是忍不住了，“這和小歡歡有關系嗎？就是那條小狗。”

　　“還記得我說那團發著紅光的球是什么嗎？”文道博士重新點上煙。

　　“質子！”嬴歌行認為自己是沒有記錯的。

　　“質子是什么？”博士對著眼前這個高中老師，像問小學生一樣地看著他。

　　“組成物質的基本粒子啊！”嬴歌行無比肯定。

　　“那你還記得那個大坑的樣子嗎？”博士吐出一口煙霧接著問。

　　“一個大坑，外形象是桃子。”

　　“是心臟。我們經過測算發現那就是一顆巨大的心臟。”博士平靜地說道。

　　“你是說，那是一顆人的心臟？”嬴歌行感覺難以想象，你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坑怎么可能是一顆心臟，那給他無比震撼和悲傷的東西是一顆心臟。

　　“我剛開始計算出來的時候也不相信，又重新計算，利用超級計算機模擬了一遍，那確實是顆心臟，而且那顆心臟也是被類似球狀閃電——就是那發紅光的球的方式湮滅掉的。”說道這里，博士也有些興奮。

　　嬴歌行難以理解，“如果是一個人的心臟，那這個人得有多大？”

　　“成年人人體的心臟大約占整個身體的5%，而麒麟洞的那顆心臟，卻有一座大山那么大”。他沒有接著說下去，低頭深深抽了一口煙，但這已經足夠嬴歌行聯想的了。

　　嬴歌行把自己拉回現實，“但這和我那條狗有什么關系？”

　　博士看看將要吸完的煙，有些激動，“你那天正趕上了上面那個世界的不知道什么壞事，總之有一個人的心臟被湮滅了，只有心臟。在你和你的狗湮滅前，你的狗就已經警覺到了什么，一直在咬，但是還是被同化了，先變成了量子狀態，然后它救了你，把你拖出了洞里，也沒有和那顆心臟一起被湮滅。要不然你是誰？真的那么幸運大難不死？那是有一條在背后默默守護著你的狗，你以為你真的那么幸運能逃過泥石流？那不過是你的狗在指引你而已。”

　　嬴歌行象是被一串串的炸彈擊中了一樣，腦中一片混亂，“你不是說我們作為觀察者不能看到他們的這種狀態嗎？它又如何救我？”

　　“但你忘了，將它同化的很可能也是一個觀察者，這就很復雜了，我都還沒搞清楚。”說著，他看向了老人。

　　老人也看看博士，看看嬴歌行，說：“她很喜歡狗，以前也養過一只，很像你那只。”

　　“那它為什么每次只出現一會兒，難道它會救我，但失去了本性了嗎？”

　　“它雖然有觀察者幫助，但是那能量已經消散了這么久，想必也支撐不了多久。”博士，掐掉煙頭，靜靜地低下頭，端起茶送到嘴邊。

　　嬴歌行才想起來自己的女兒經常說看到小歡歡，那是因為她還小，能量比較弱的原因。也就是說，這個默默守護著他們家的天使，永遠只能藏在陰暗里，永遠不能見著它的主人，遠遠不能感受它主人對它的撫摸了。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它的能量會越來越弱，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他將在無盡的時光中流浪，沒有盡頭，沒有它的主人。

　　嬴歌行低下頭，坐到木凳子上，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輕輕茗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