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殘羽眉頭微蹙。凝水丹雖不算頂級丹藥，但對驅散寒毒確有奇效，尋常藥鋪的定價本不算貴，被這群官差這么一攪，竟成了要人性命的門檻。

　　她扶著老嫗拐過第二個彎，看到墻根下蜷縮著幾個乞丐，正警惕地望著她們，顯然是被剛才的動靜驚著了。

　　“那保利，為何要搶你的錢？”北殘羽又問，指尖的真元悄悄運轉，替老嫗順了順氣血，讓她走起路來不那么吃力。

　　“說是……說是鎮上要修什么‘護鎮大陣’，家家戶戶都得捐錢，少一文都不行。”

　　老嫗啐了一口，帶著憤恨，“哪是什么大陣！我看就是他們想中飽私囊！前幾日西邊張屠戶不樂意捐，就被他們打斷了腿，現在還躺床上呢！”

　　說話間，已到了青木門前。老嫗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院子里堆著些干枯的柴火，角落里曬著幾捆草藥，透著一股清貧卻整潔的氣息。

　　剛進院，屋里就傳來一陣虛弱的咳嗽聲，老嫗臉色一變，連忙加快腳步：“是小虎醒了！”

　　北殘羽跟著進屋，只見土炕上躺著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面色潮紅，嘴唇卻泛著青，呼吸急促得像拉風箱。她走近摸了摸少年的額頭，入手滾燙，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熾熱之氣在他皮膚下游竄。

　　“這火毒已入肺腑，確實耽誤不得。”北殘羽收回手，看向急得團團轉的老嫗。

　　北殘羽剛走到門口，老嫗忽然從后面追上來，枯瘦的手一把攥住她的衣袖，指腹因常年勞作磨出的厚繭硌得人發疼。

　　老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又混著后怕的顫抖：“姑娘，不瞞你說……小虎中的不是普通寒毒，是妖火毒??！”

　　“妖火毒？”北殘羽腳步一頓，回頭時正撞見老嫗眼里的驚恐，那神色絕非尋常病痛能引發的。

　　老嫗重重點頭，喉結上下滾動著，像是在吞咽苦水：“他跟著鎮上的預備役去西漠操練，說是要防沙匪。誰知道第五天就出事了——他們在黑風谷扎營時，夜里突然竄出團青藍色的火苗，看著像鬼火，沾著人就燒。小虎為了護著同隊的半大孩子，胳膊被那火苗燎了一下……”

　　她撩起少年袖口，北殘羽這才看清，少年小臂內側有片銅錢大的疤痕，皮肉呈青黑色，邊緣卻泛著詭異的赤紅，像是有火焰在底下灼燒。此刻疤痕正微微發燙，連帶著周圍的皮膚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那火苗燒著時不覺得疼，反倒像冰錐往骨頭里鉆?！崩蠇灥穆曇舳兜酶鼌柡α?，“同隊的伍長懂些門道，說那是沙蝎妖修死后殘留的妖火毒，尋常丹藥鎮不住。他給了片驅邪符，讓小虎趕緊回來找凝水丹壓著，說這毒白天看著像寒癥，夜里會順著血脈往心脈鉆，發作時整個人像被扔進冰火窖，牙齒咬得滿嘴是血……”

　　北殘羽指尖輕輕拂過疤痕邊緣，能清晰感受到兩股截然相反的氣息在沖撞——陰寒如萬年玄冰，灼熱似地火巖漿，正順著少年的經脈互相撕扯。

　　難怪普通湯藥無效，這妖火毒竟是寒毒與火毒共生，凝水丹只能暫時壓制寒氣，卻滅不了那藏在深處的火毒根。

　　“他們在沙漠里還遇到別的怪事了嗎？”北殘羽追問，指尖真元悄然探出，順著少年的經脈游走，試圖穩住那躁動的毒息。

　　老嫗回憶著小虎斷斷續續的囈語，聲音發飄：“他說……那天夜里風沙特別大，黑風谷里有好多磷火在飄，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看。還有人聽到沙子里有‘咔噠咔噠’的響聲，像是好多蟲子在爬……伍長讓他們閉緊帳篷別出聲，說那片谷是沙蝎妖的老巢，十幾年前被修士剿滅過，沒想到還有殘留……”

　　說話間，少年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額頭滲出冷汗，身體卻在微微抽搐。

　　北殘羽立刻按住他的手腕，真氣如潮水般涌入，強行將那股即將沖破壓制的毒息壓回疤痕處。她能感覺到，那毒息像有生命般，正瘋狂啃噬著少年的生機，凝水丹的效力最多只能再撐三天。

　　“奶奶，您別急?！北睔堄鹗栈厥郑菩囊亚叱霰『?，“這妖火毒雖烈，但并非無解。我去藥鋪看看，若凝水丹不夠，或許能找到配伍的藥材?！彼戳搜鄞巴?，日頭已過正午，“您守著小虎，我速去速回?！?p>　　出了老嫗家，北殘羽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召喚出風吟問：“老師，小虎的妖火毒您可有辦法治？”

　　“你的丹霞之氣配上至陽至剛的火屬性真氣是火毒的克星，可以試試幫那個孩子煉化妖火毒?！憋L吟道：“但如今以那個孩子的情況怕是活不過今晚。”

　　“老師，之前我從云詭魔林采了許多草藥，您看有沒有草藥能煉制出凝水丹緩解一下小虎的痛苦，若不是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怕是煉化過程中就一命呼吁了。”北殘羽問道。

　　“好像你是有收集過…”風吟手指輕點北殘羽的空間戒指，從中調出幾株草藥。

　　藥廬內彌漫著清苦的草木香，風吟站在紫金丹爐前，指尖懸在爐口三寸處，真氣化作的淡藍色火焰正平穩地舔舐著爐壁。

　　北殘羽站在一旁，看著他動作嫻熟地取出藥架上的藥材，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煉制凝水丹，最講究‘寒溫相濟’，火候差一分，藥效便謬以千里。”風吟拿起一株葉片狹長、脈絡泛著銀光的草藥，遞到北殘羽面前，“這是‘冰心草’，生于極寒之地的冰縫中，葉尖凝著的白霜便是精華，能引寒氣入丹，是凝水丹的主藥。你看它的根須，須白如絲且韌性十足的才是上品，若是根須發褐，便已失了寒性?！?p>　　他將冰心草投入丹爐，青火猛地竄起半寸，卻在觸及草藥的瞬間收斂成柔和的暖光。

　　風吟解釋道：“先用文火逼出冰心草的寒氣，不能急，得讓藥性順著火焰的紋路慢慢滲出來，就像熬粥時要不停攪動，否則底層會焦。”

　　北殘羽看著爐內的冰心草漸漸蜷縮，葉片上的白霜化作細密的水珠，順著爐壁滑落，在底部聚成一汪清淺的水洼，空氣中頓時飄來一絲沁骨的涼意。

　　“接下來要中和這股寒氣，否則丹藥寒性太重，服用者會傷了根本?！憋L吟又取過一塊拳頭大、通體乳白的塊狀藥材，用銀刀削下幾片，“這是‘暖陽脂’，是向陽崖壁上的千年玉脂石經日光淬煉而成，看著像石頭，實則性溫而不燥，能與冰心草的寒性形成平衡。你聽——”

　　風吟將玉脂片投入爐中，只聽“滋啦”一聲輕響，爐底的清水泛起細密的氣泡，原本刺骨的寒意果然柔和了許多。

　　風吟指尖的火焰忽明忽暗，盯著爐內的變化，語速卻未停：“現在要添‘鎖水藤’，這東西的藤蔓里藏著天生的‘凝水紋’，能把冰心草的寒與暖陽脂的溫鎖在一處，不讓藥性散?！?p>　　他捏起幾段暗綠色的細藤，藤身上果然有螺旋狀的銀紋，“你看這紋路，越密越勻，鎖力越強。若是紋路斷了，煉出的丹藥就會像漏了的水袋，藥效留不住?！?p>　　鎖水藤入爐后，原本分散的水汽漸漸凝聚成一團淡青色的霧，風吟加重了幾分真氣，淡藍色的火瞬間轉為更深些的藍色：“最后一步，凝丹！要用‘聚靈花’的花瓣做引，這花吸天地靈氣而生，花瓣上的金粉能讓丹藥成型時更圓潤，也更容易被人體吸收?！?p>　　接著往爐里入一把細碎的金色花瓣，碧火中立刻傳來“嗡”的一聲輕顫，那團青霧開始旋轉、收縮，漸漸凝成三枚圓潤的丹丸，表面泛著水潤的光澤。

　　風吟收了火焰，用真氣將丹藥舀出，放入玉盤中：“你看這凝水丹，色澤清透、手感微涼卻不冰手，便是成了。冰心草主驅寒，暖陽脂防傷體，鎖水藤固藥效，聚靈花助吸收——四味藥各司其職，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