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楊廣斌,是京西大學的學霸,也是運動健將,在校園里魅力無窮。當他在招聘會上見到尚是滿臉稚氣的楊廣斌時,他卻看到了楊廣斌眼神中的成熟穩重,而這份成熟穩重和理想與單純又是交織在一起的。這讓他明白了來人的不凡。他心里想著,應該就是他了吧。果真,光芒四射的楊廣斌甚至沒有一瞬將目光投向其他大公司的展臺上,而是徑直朝這個方向走來。在他遞過來的簡歷上,喬偉看到了組織定下的聯絡暗號,確定了面前這個留著寸頭的小伙子就是組織給自己新安排的下級。
簽了合同,楊廣斌正式成為了建筑公司的一員,并以此為掩護完成組織交代的任務。楊廣斌逐漸顯示出了過人的能力,遇事時的處理方式讓人難以相信他是個不滿三十歲的青年人。在一次親自勘察收集數據時,他與喬偉被發現。二人在追逐下迅速逃跑,但喬偉的蒙面面罩卻掉落在地上。情急之下,楊廣斌取下自己的面罩,扔給喬偉,二人跑進一棟爛尾樓,躲進灰土間才得以脫險。伴著漫天的塵埃,喬偉問:“我戴不戴面罩有那么重要嗎?”楊廣斌說:“您可比我有名多了。不能讓他們認出來。”
那之后,楊廣斌便成為了喬偉最信任的手下。而今,喬偉怎么也想不到,這個自己曾萬分重視的青年才俊居然需要解釋他與自己的女兒是“清白的”。他割舍不下的是,寧可是他自己被魏氏家族認出來,碎尸萬段,也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受到一丁點傷害。
楊廣斌看到喬偉遲遲沒有回答,正欲關掉軟件,卻收到了一條消息。
喬:保護我女兒的任務已經結束。現在全心進行繪圖行動。
楊廣斌就像每次接到任務一樣,給予了喬偉肯定的答復,并在心里告訴自己,必須無條件執行。他起身,卻踢到了在書架前碼成一排的啤酒罐。易拉罐向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最后一個一直滾到書架的另一端。楊廣斌彎腰拾起它的一刻,又看到了自己從床頭柜拿到書架上,又從相框里拆出來壓到書架最下層的那幀小照的一角。
他把它拿出來,摩挲著,嘆了口氣,后悔自己沒能狠下心來把它全塞進去,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那是一張藍底證件照,上面的女孩面對著鏡頭有些不自在,瞪大眼睛,嘴角上揚,但五官端正而精巧。照片是一次舒荷拿卷子時掉下來的,應該是準考證標準照。他把其他的照片還給了舒荷,但偷偷留下了一張。
“照得好傻啊,”楊廣斌輕聲念叨著,“傻得可愛。”
當晚,喬偉和尚月給女兒開了一個家庭會議。他們告訴舒荷,目前的情況十分危險,如果舒荷感覺可以在家復習的話最好就不去學校了。至于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危險”,舒荷并不明了。但她也沒有詢問父母,對于他們的建議,她點頭答應了。
父母負責講,她負責聽,一貫以來的模式。
喬舒荷的爸媽對女兒都沒有過高的期待,當然,他們是這樣說,事實上也是這樣做的。他們不會糾結女兒究竟考了多高的分數,排了怎樣的名次。他們只關心舒荷犯沒犯計算錯誤,有沒有填錯答題卡,作文跑題后有沒有認真自省。沒有課外班,沒有名次壓力,沒有爭吵和慪氣,這是舒荷父母所認為的最好的家庭環境;但對于舒荷來說,她的每一個細微的錯誤都難逃爸媽的法眼。她乖巧聽話,但在內心里她認為,父母的嚴厲只是不浮于表面之上罷了。
喬舒荷因此成為了一個完美主義者。她從剛剛進入這所當地名校就讀初中開始,從全班倒數第五逐漸成為年級第三,進而保送本校高中,歷次考試都沒有出過前十。在同學眼中,她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但在她自己眼里,她從來就沒有達到自己心目中完美的狀態。父母在這方面無法開導她,反而會用自己溫和的語氣告訴她,這是對的,再對自己高一點要求,向前走吧!媽媽勸自己不要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可是不如此,又能怎樣呢?
楊廣斌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他能傾聽,他能懂得。現如今,舒荷不怕不能去學校,反正復習已經進入了最后階段,大小模考也以告一段落。但她怕自己走不出心靈中的怪圈時,沒有人能解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