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

　　“你還有什么問題嗎？”他疑惑道。

　　“額，那個夢開始了嗎？”

　　“……你得先從這個夢境中脫離出去。”

　　“可我不知道怎樣脫離夢境，之前都是夢結(jié)束了以后有股力把我拉離夢境，可現(xiàn)在這股力還沒出現(xiàn)。”

　　“那你試著去感受這股力。”他建議道。

　　我試著去感受那股力，但什么也沒有。

　　“沒有嗎？看來是我的出現(xiàn)讓你的夢出現(xiàn)了一點意外。”他撓了撓頭。

　　“那怎么辦，我們可能要把這個夢一直繼續(xù)下去。”

　　他看向我：“那你知道這個夢后面的大致情節(jié)嗎？”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會對那些丟失的夢這么上心了。”

　　“那這應(yīng)該是個好夢吧？”

　　“應(yīng)該是，我猜之后的情節(jié)大致是我看了一整晚的星空。”

　　“……你是有多無聊啊！”他右手扶額，微微搖了搖頭，重新走到了窗邊，開始繼續(xù)扮演“我”。

　　“對了，你是什么時候開始看到我的？”我詢問道。

　　他頭也不回的說道：“從你做第一個夢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看到你了。”

　　——

　　“真不知道這夜空有什么好看的，不過既然出來了，我們就不要聊這件事了。”

　　在新場景中，他穿著一襲黑衣，把頭發(fā)梳成了大人的模樣。

　　“孫維，之后，這個場景將會固定成為我們會面的地方，我會帶著你完成接下來的夢，找回你真實的記憶。”

　　“孫維”兩字讓我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舒適，在分區(qū)編號制下的今天，所有過去的名字只在家庭成員間出現(xiàn)。

　　“可以開始了。”我點了點頭表示準備完畢。

　　“好，你現(xiàn)在看著我的手里的懷表。”他說著，向我展示一下他那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懷表。

　　精雕細琢的花紋，有點磨損的金屬外殼，看起來有點年頭了。

　　“你這表多少錢啊？”

　　他微微一怔：“三、三……不要打斷我施法，看著這塊表，努力去回憶那些你還記得的東西，或者去想些別的什么，總之不要讓自己的大腦放空。”

　　我盯著表，想著家里那塊懷表。

　　【應(yīng)該是家里那塊更貴一點吧，畢竟那塊看起來成色更好些，花紋也好看……】

　　“好，現(xiàn)在放松，大腦開始放空。”

　　他的聲音柔柔的，讓我想起了高中時歷史老師講課的聲音。

　　“別想別的！”他的聲音忽然嚴厲了起來。

　　我趕掉了那些雜念，開始放空。

　　——

　　“030711，再見。”聲音好聽的就像是百靈鳥叫一樣。

　　“嗯。”

　　【天哪，是個壞記憶!】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兩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在眼前對話。

　　【算了，先等這個夢過去吧，待會出去問問那個小黃毛。】

　　就在我思考的這時間，眼前的兩個人間的距離慢慢大了起來。

　　是百靈鳥，啊不，是她轉(zhuǎn)身走了。

　　這就像是洛蓋方這顆行星在離我遠去，周圍的景物霎時變?yōu)榱四潜涠趾诎档奶眨矍斑@顆行星外，再無他物。

　　按照我之后那些壞記憶來看，在這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不過那個小黃毛說過這些記憶都被篡改過，現(xiàn)在想想，我之后那些關(guān)于她的記憶似乎都曾被遺失過，不過又都被找了回來，最后組成了一個邏輯完整的記憶鏈……】

　　【所以，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我仔細的回想，但記憶中除了“0304”這串?dāng)?shù)字外，我無法再尋得任何有關(guān)她真名或編號的記憶。

　　【或許真的有命運在主宰我的生活罷！】

　　我絲毫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或許是大腦中那些記憶的影響，我對于這件事完全沒有了印象，也沒有了任何感受，除了奇怪。

　　【一路順風(fēng)。】

　　一個熟悉的男聲在我耳邊回蕩，不過聲音略顯青澀。

　　【我沒說這句話啊！】

　　過了一會，我才反應(yīng)過來，我似乎可以聽見那時我的心里所想的話了，而那聲音也是我作為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深秋的街道上，冷風(fēng)一陣陣地卷著地上的落葉，追趕著離去的她。

　　【這么堅強的嗎，我那個時候？】

　　我操控著視角想要追過去看看“百靈鳥”。

　　但當(dāng)我快要追上她時候，一道無形的墻阻擋了我。

　　【這邊界也太近了吧!】

　　無奈之下，我只好去看看那時的我現(xiàn)在的樣……堅強背影了。

　　每一個闖入者都只能在夢境中看到自己的背影。

　　我現(xiàn)在就在那時的我的對面，只要我一去看“我”的樣子，“我”的臉就會被替代成背面，這并不是“我”轉(zhuǎn)向了，而是正臉被替換成背影。

　　就像是戴上了伊頓隱形眼鏡一樣，它能將自己所見的目標物替換成其它物品以及和諧一些事物。

　　可以說做到了“視而不見”。

　　我不在去糾結(jié)看不看得到正臉，因為這不是最重要的事。

　　我將這次的記憶去與腦中的其它記憶進行關(guān)聯(lián)。

　　果然，出現(xiàn)了不小的問題，而這也是我之前所忽視的。

　　壞記憶我巴不得忘記它。

　　回想起之前這個記憶似乎被丟棄過一次，我心里有了一個猜測。

　　記憶的丟失或許是有規(guī)律的，它也會進行自我調(diào)整，而調(diào)整的契機就在之后記憶丟失的過程中。

　　一個可能不算太糟的記憶會變得更糟，然后開始日夜不停的折磨。

　　而關(guān)于她的記憶是否全部被丟棄過我也想不起來了，這段記憶可能已經(jīng)被沖走了。

　　在將財寶藏在復(fù)雜的叢林里以后，我將一切記號摧毀，藏寶圖也被我一把火燒了。

　　但這么去做有什么意義嗎？

　　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明天朝九晚五，犯不著讓能夠操縱記憶的神祇如此上心。

　　夢境中，“我”終于有了動作，因為這天有點下雨了，要不是下雨的話，估計“我”還能站很久。

　　7區(qū)的那條街離學(xué)校不算太遠，乘公共交通器只需要兩三分鐘，最近的站點還能避避雨。

　　雨越下越大，但“我”的步伐卻未加快。

　　待狼狽的走進站點后，一摸口袋，什么也沒帶。

　　【還真是倒霉啊！】

　　我繼續(xù)看著夢境的發(fā)展。

　　以往這種壞記憶我都是漫不經(jīng)心地等待它的完成，然后看著它回歸，夢境的過程不太重要，找回的記憶不會因為我的粗心或細心而發(fā)生變化，真正影響它的不是我，而是那股把記憶拿走又加工后送回來的力量。

　　“旁觀的目的在于讓你反思。”

　　這是《員工手冊》上關(guān)于記憶尋回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第一句話。

　　不過我一直沒有把它用于實踐。

　　“小弟弟，沒帶零錢？”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倒霉蛋”的耳邊傳來。

　　倒霉蛋略帶窘迫地看向自己的右邊那位提著編織袋的婦人，點了點頭。

　　“正好姐姐這有，吶，給你錢就不用還了。”婦人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兩個印著洛蓋方地圖的硬幣。

　　倒霉蛋接過了那兩個硬幣：“謝謝阿姨。”

　　【再見的原因找到了，活該！】

　　那位婦人愣了一下，但也沒說什么。

　　交通器運行的聲音越來越近，不過在隔音的站點內(nèi)是什么也聽不見的。

　　公共交通器在自動門旁停下，里面坐著的人不多，也沒人下車。

　　“阿姨再見。”臨上車前，倒霉蛋還來了這么一句。

　　【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有這么蠢嗎？看來小黃毛說得沒錯，記憶的改變確實會帶來潛移默化而又深遠持久的影響。】

　　我沒有跟著上車，看著還站在站點里的婦人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有這么顯老嗎？看來該換家美容院了。”

　　邊界快速移動，將我推向倒霉蛋所在的那輛交通器。

　　【不對啊，如果這真是我的記憶的話，我是不可能得知那個婦人所說的話的。所以說記憶丟失后的那些夢境是以一個俯瞰世界的視角記錄下的場景為基礎(chǔ)構(gòu)建起來的。】

　　我開始懊惱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細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