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是個技術活。
圓得過去,皆大歡喜。圓不過去,聽天由命。
這幾天,范長老一直是板著青臉,見誰都不給好臉色,顴骨都微微凹下去幾分,看來氣得不輕,有幾日不曾進食。
范長老那一聲雷霆咆哮的消息在整個白龍道宗傳開,上上下下,反應各不一樣。
弟子見他就躲閃,就怕受到無故的怒火發(fā)泄,只有些輩分較高的老師長老在背后小聲調(diào)侃。
“范進啊,范進,也真是倒霉。進京考舉數(shù)十年也不見中,數(shù)十年養(yǎng)的大鶴被人當做腹中之物,天下倒霉蛋之最也不過如此吧。”
一位道宗教書先生調(diào)侃笑道。
雖寥寥幾句,卻述盡范進長老的人生不易。
幾日以來,范長老找了好多弟子進他的屋子里喝茶,道宗半數(shù)幾乎都被喊去過。
范長老不知從哪里學了一套先禮后兵,先是笑瞇瞇地問候最近修煉的情況,最后再嚴厲詢問,嚇的新來的女弟子哇哇大哭。
李普奇會學了乖巧許多,宋知命也假裝與他不認識。
范長老樂呵呵請李普奇到小黑屋里談話,投其所好,問了些關于大唐美食的問題,又轉即問想關于大鶴的做法。
李普奇不傻,直接實行了三沒有政策。
我不知道,我沒看見,不管我的事。
范長老盯著他單純而且善良的眼神,雖有些疑惑和不信,但見他眼睛里眼淚汪汪要流下來,也便無奈的表情,不再為難。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是以為我偷吃的吧?
宋知命也換上了道袍,雖去被喊去喝茶,但也沒有過多嚴問,畢竟新弟子,誰給他那狗膽做出這種事情?
這關算是過去了,修道之路的坎坎還是很多。
宋知命心中暗想。
此后幾日這事便不了了之。
屬實沒想到的是,此事過去的第三日便是一些新弟子加入白龍道宗的祭祀之禮,道宗所拜見之人正是開創(chuàng)白龍道宗的祖宗,徐行甲。
裴樸玉虔誠跪在地上。
身后眾多弟子有疑惑有不解,都隨著裴樸玉的跪拜也跪拜下來,沒有異議。
暖陽從大堂掃了進來,一點一點照亮每個角落。
光從門前一點一點掃過,很慢,但沒有漏過,虔誠跪在地上的弟子身子閃耀一種金黃的光色。
李普奇被照亮,宋知命被照亮,所有弟子都接著被光照亮。
照亮正對著大門的大堂之上,是一把生了銹的銅劍。
被光照亮的劍身,銅銹映照地熠熠生輝。
但看上去,依舊像一把普通的劍。
眾人跪伏瞻望。
有幾個不懂規(guī)矩的新來弟子,小聲打嗝放屁,在萬籟俱寂的大堂上,顯現(xiàn)得格外響亮。
裴樸玉抬頭愁眉,抬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執(zhí)門人在香爐上點上三根香,檀香飄熏。
劍身顫鳴。
弟子們心中凜然,愣了片刻,逐漸神色嚴肅,朝裴樸玉望去。
不知何時裴樸玉已悄然起身,對著銅劍恭敬行禮。
劍身逐漸平靜如初。
裴樸玉轉過身來,作為書庫的管理者,有必要向這些新來的弟子普及這世間道法的規(guī)則與白龍道宗的規(guī)矩。
裴樸玉輕咳一聲,全場肅然起敬,三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朝他看著。
“白龍道宗居白龍山,因故取名白龍道宗”
眾人點點頭,沒有任何異議。
裴樸玉逐漸嚴肅起來,望了望那把劍,又接著說道。
“這是開辟道宗之主,徐行甲的劍。雖不是神匠之手打造,但也算得上為一品。”
作為白龍道宗頗有輩分的裴樸玉也算得上是長老的職位,此言一出,既沒有避諱姓名也沒有添加尊稱,就這樣赤裸裸地說了出來。
眾弟子神情之色有些訝異,抬頭望著他。
宋知命訝然,抬頭看著劍,劍身的光被一道影子遮住部分。
陽光下,嫩粉紅撲的小妮子依靠在門上。
“因為他是妖。”
聲音清脆軟糯。
大堂之上,一片嘩然。
眾人紛紛轉頭,朝著她望去。
裴樸玉和一些弟子并無神色變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并無多大訝異,只是微微欠身,但一言未發(fā)。
一弟子壯起膽,小聲朝向裴樸玉問道:“先生,真是如此嘛?”
裴樸玉沒有多做掩飾,點了點頭。
又有弟子抬頭問道小妮子,很好奇地說道:“你怎么知道?”
小妮子含笑看著這位弟子,很輕柔地回答。
“我是你們的掌門。”
這位新弟子顯然不信,掌門怎么會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呢?轉頭看向裴樸玉的面色。
裴樸玉承認地點點頭。
新弟子微微欠身,俯首作揖。
小妮子話鋒一轉地說道:“起其實我也是妖。”
新弟子訕訕一笑,撓著腦袋答道:“掌門真會說笑。”
小妮子又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真的。”
說罷,數(shù)十道尾巴從百合裙一涌而現(xiàn),艷紅妖嬈,在光照下扭動。
一片寂靜。
幾個弟子嚇得坐到了地上,踉蹌往后爬了幾步,愣了愣像是失了魂。
“妖,妖怪...”幾個弟子面色蒼白,連忙向后方退去。
宋知命與李普奇相視了一眼,靜觀其變?yōu)楹謾?p> 大唐不及巔峰國土的三分之一,朝廷與安祿山約法三章,近十年來除了邊境的小摩擦以為還到算上安寧。
至于妖獸一族,五十年以來毫無消息。
小妮子所變出來的尾巴猛然紅光一顯,消失地無影無蹤,只見她婉轉幽怨地擺擺手說道:“別怕,別怕,江湖騙術,只是嚇唬你們罷了。”
人群中,宋知命是少數(shù)鎮(zhèn)定不語的新弟子,藏在人群中任然有三分顧慮。
其他單純的弟子拍胸長吁一聲:“嚇我一跳。”
眾弟子定了定神,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
宋知命回想小妮子說得那句“真的”,是有幾分認真的模樣。
莫非是真的不成?
其他弟子心中各有想法,見到這江湖把戲竟然如此逼真,忽然間就抱有很大的興趣。
即使修道不成,學些把戲去長安城耍戲也成。
小妮子走到劍前,十分認真的模樣。
“劍動了。”
裴樸玉十分疑惑,側著臉問道:“劍有劍意,往年都是如此,今日難道有什么不同嗎?”
小妮子點點頭,表示十分肯定地說道:“不一樣的劍意。”
眾弟子愕然,云里霧里,不知道他們在講些什么。
“劍顫,我感知而來。”
小妮子摸了摸劍身,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