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命與李普奇一人分個腿,生而為狗的阿黃只有吃脖子和屁股的份。
這鶴肉用柴木火烤的味兒,有種干澀且微脆的咀嚼感,鶴肉比較甘咸,李普奇說他的夢想是吃遍天下的美食,果真不假!他的口袋懷中隨身有許多許多的瓶瓶罐罐,上面都貼有用樹葉制作好的標簽,類似于“孜然”,“甘梅”,“辣椒”…
宋知命撕下大鶴烤熟透了的左腿,拿起那罐標有“孜然”的小罐罐,上下搖晃,將孜然料在熟紅的肉面上撒滿。
一臉抽搐的李普奇見他這樣造作,很是心疼地一把奪過來放到口袋里,連忙說道:“好了好了,夠了夠了。”
被奪走孜然料的宋知命又是一把拿起標有辣椒罐子,又接著撒了上去。
原來是一臉抽搐的李普奇,現在是兩臉抽搐。
大哥,你能不能少放點,很貴的,都是銀子啊。
吭哧吭哧啥也不管的阿黃,低著頭,兩爪子扒拉著長條脖子,牙齒撕咬上面的肉塊。
宋知命靠在樹干上,長吁一口氣。
這來了半天,沒學到半點本事,倒是先把老道士的坐騎給吃了。
離開?不就半途而廢了,可惜。可是留下,要是某日被發現必定會被穿小鞋。
還是靜觀其變為好,實在不行就暗渡陳倉,再不濟我就賴在阿黃身上。怎么說宋律是我爹,難不成他宰了我不成。
宋知命暗自想著,邊想邊瞧上傻狗一眼,微微有些寬心。
阿黃正在啃著骨頭,不知怎么得,忽如其來感覺一陣毛骨悚然,四周望去,剛好對上主子瞥來的目光。
搞雞毛啊,又要搞我。
李普奇吃完最后一點肉渣,也被靠在樹上,打了一個不文雅的飽嗝,扣了扣牙縫又吐出來,望著溪水流去。
所謂飽暖思淫欲,不知道仙人會不會這般,人間俗人倒是各個如此。
李普奇眼色又放狼光,掀起敞開衣服,拍著肚皮啪啪響,沉溺在往事中回憶:“想當年,小爺在瓊州,那可是赫赫有名的風流,那青樓女子都怕我閉門不見。”
波光粼粼,宋知命含笑,卻似笑非笑。
李普奇見他不信的樣子,拍肚皮更響了,猖獗地淫笑:“小爺老漢推車的時候,就是這般響亮。”
李普奇自己不知對著宋知命猥瑣地笑。
宋知命感覺毛骨悚然,寒顫漫襲全身,扯了扯白衣素袍。
這廝莫非想桶我菊花不成?
宋知命咧了咧,笑了笑。
這種事,以毒攻毒最好。
“既然你自稱小爺,那我就是你大爺。”
宋知命豎起了大拇指。
光天化日之間,兩個少年不是賦詩作畫,也是小曲吟唱,而是令人驚世駭俗的畫面。
俊美男子目瞪口呆,一臉驚恐的樣子。
臥槽,真不要臉,溜了溜了。
李普奇一臉認輸的樣子,認真點點頭似乎認可了他說得話,驚贊:“牛批。”
宋知命可不會說,他至今還是個處兒的秘密。
本就是談話閑聊,自然不會較真攀比,只有較真的阿黃邊走邊嗅,啃骨頭上面的肉。
宋知命看著來了兩個月的少年,很好奇地問道:“本大爺很好奇,修道成仙可有什么法子?”
李普奇看著他,收斂了點,神色微微嚴肅起來說道:“其實我也很好奇。”
“我爹曾經說祖上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教派,因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物,被滅了門派。這一支派本是分支,就隱名藏姓躲了這一劫。偶然從落灰好久的箱子里翻出一本書,便自行修煉,便會了一些玩意。”
李普奇拿出一張符箓,上面寫的是火型的歪歪扭扭的甲骨文字,神神叨叨念了幾個詞,一息之間符箓騰空燃燒。
宋知命瞇著眼,十分鎮定。
這么牛批的技術活,當賞。
李普奇望向宋知命,有些好奇。
宋知命不好推辭,學了一套文人弄墨的作風,揮袖撫衣,兩袖清風,不成半吊子的模樣,尷尬大笑說道:“本大爺就是個臭讀書的。”又接著指了指天,指了指地。
“做大俠多有風范,我要在地得道,上天成仙,騎龍駕鳳,才不往人生。”
李普奇聽著他說夸張話,有幾分喜感,伸了懶腰感慨道:“我沒有那么大的理想,只要嘗盡人間美味死而無憾。”
又接著順著梯子爬上去,無比認真地對宋知命說道:“針不戳。”
宋知命看了他一眼,有了幾分好感,笑了一下,李普奇也笑了起來。
溪水邊,兩個少年相視大笑。
又接著,宋知命嘆息了一聲,哀怨婉轉。
“可惜這世間,沒有仙人。”
李普奇表示同意,點點頭。
這世間活過七十已為高壽,活過八十已經是少見,若是在九十百歲往上,在四洲之內,雙手數的過來。
若真有仙人,豈不是千歲萬歲,得道成仙,練就不死之身?
四洲之內,從未聽說。
……
……
大唐玄慶十七年,暮春。
江面清澈,晚舟歸來。
夕陽西下,村民煮食做飯,炊煙裊裊。
白龍山,白龍道宗。
范長老年已入古稀,但天庭飽滿圓潤,穿著道袍有一副仙氣飄飄的模樣,唯獨此時此刻,神色兇憤,一副要揍人的樣子。
大殿后方的竹林里,范長老雙手捧著潔白的鶴毛,微微顫抖,緊接著整個身子也顫動起來,有傷心,有憤恨,百感交集。
“哪個殺千刀的,他娘的把我的坐騎給吃了!!!”
悲涼痛心的沙啞聲如林間的泉水噴涌而出,一霎時,棲鳥驚飛。
不遠處的河水邊,夕陽將河水映上暖金色的波流,老黃牛咀嚼著青草,尾巴掃著一團嗡嗡的蚊蟲,眸子朝白龍道宗睹了一眼。
躺在牛背上的小和尚仰望天空,翹著二郎腿,嘴里叼著個狗尾巴草,捂著耳朵不耐煩地喊道:“吵死了,吵死了。”
一旁抱著著牛腿的小猴子,捂著嘴偷偷笑,不敢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