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蕊給元棋發完微信之后還是耿耿于懷。她一直都有開口的沖動,但是氣氛那么歡樂又不想打破。丁蕊也清楚地記得昨晚元棋是答應自己先開這個口的,她本來想著只要元棋開了口,她便把話題接下去,不讓元棋做這個惡人。可是元棋遲遲沒有開口,自己也有些退縮了。想來想去還是自己多事,非要組個局充當正義人士,別人的家事跟自己有什么關系,現在反倒搞得自己有莫名的負疚感和煩躁感。
丁蕊接好女兒高羽菲之后原本打算去趟面包店看看,順便拿一些第二天早上吃的面包,可是轉念又害怕冉云會出現,自己不知如何面對,想想便直接把車開回家了。
丁蕊回到家的時候,丈夫高遠正歪在沙發打游戲,見丁蕊進門只是輕輕一句:“回來了?”,但身體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丁蕊已經習慣了,這些年自己努力掙錢讓房子越來越大,生活越來越好,也讓老公越來越懶。以前自己忙生意的時候,朝九晚五的高遠在下班之后便會主動承擔家務,現在家里請了阿姨,他除了打游戲和健身比較費體力之外,這個家是沒有任何事可以消耗他的熱量的。
女兒高羽菲沖到爸爸身邊,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高遠正在玩的游戲:“爸,又吃雞呢?”
高遠玩著游戲,頭也不抬地說:“爸爸帶你玩兩把?”
“高遠!”丁蕊呵斥住丈夫:“你自己墮落別帶壞了孩子。”
丁蕊一把拉起高羽菲:“回房間做作業去。”
高羽菲拉著長長的音調答應著:“知道了。”這三個字當中卻透露著不滿和無奈地妥協。
高遠一邊玩著手機一邊囑咐高羽菲:“聽媽媽的話,好好做作業。作業做完了咱們再玩。”
“玩什么玩!”丁蕊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現在是玩的時候嗎?你看看她的成績,上星期排名連前十都沒進,還有心思玩?將來考不上好的大學怎么辦?能有什么前途?”
高遠無奈地起身,拿著手機走向陽臺:“行行行,我的錯。我不該帶她玩游戲。您消消氣,別罵孩子,罵我就行。也別在客廳罵,吵著孩子寫作業。到陽臺罵,隔音。”
丁蕊白了一眼高遠,沒有搭理他,只是拉著高羽菲進了自己的房間:“別理你爸爸,寫作業去。一會吃飯了叫你。”
高羽菲回頭看了一眼爸爸,爸爸把陽臺的門關上,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這已經不知道是爸爸第幾次逃避媽媽的責罵躲在了陽臺,這個家很大,但是能讓爸爸覺得平靜的地方只有陽臺了吧。她不懂大人間的是非,在她看來,爸爸很好,會帶著自己玩,從來不舍得責備自己,而媽媽很嚴格,嗓門很大,讓自己害怕。
丁蕊轉身到了廚房,阿姨正在做菜,她看了一眼阿姨準備下鍋的帶魚,問了一句:“帶魚打算怎么做?”
阿姨回答:“干煎。”
丁蕊搖搖頭:“清蒸吧,菲菲爸爸愛吃清蒸帶魚,上面記得鋪一層青紅椒和姜絲,對了還有大蔥絲,他喜歡大蔥勝過小蔥。”
阿姨點點頭,連忙從冰箱取了配料出來。
丁蕊就是這種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每天對家人的態度都是責備和埋怨,但是她對家人的愛又無比細心。她性子急躁,但表達感情的方式卻有些內斂,這些年她嘴上說著看高遠不順眼,但這么多年的夫妻,她知道這個男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
晚飯的時候,一家三口都有些沉默。高遠吃著帶魚,忍不住打破沉默夸了阿姨:“阿姨,今天這魚好吃,還是你記得我的口味,知道要鋪辣椒和大蔥絲。”
阿姨笑盈盈地回答:“哪里是我記得,是太太記得。太太交代的,說你愛吃,讓我用大蔥絲代替小蔥。”
高遠瞬間感覺到自己心里有一塊地方被軟化了,并且暖暖的。他看了一眼丁蕊,丁蕊并沒有抬眼看自己,板著臉給高羽菲夾了一個雞翅。
高遠給丁蕊夾了一塊帶魚,丁蕊面無表情地說:“我不吃,我不喜歡大蔥味。”
“我知道你不喜歡,你愛屋及烏一下。”高遠笑嘻嘻地。
高羽菲噗嗤一下笑了,丁蕊見高遠當著孩子面開這樣的玩笑,忍不住瞪了高遠一眼:“瞎說什么呢?”
高羽菲開心地笑著:“媽,爸爸的意思是,你愛他,就要愛他愛吃的帶魚。”
“是大蔥!”高遠糾正。
“哦,對對對,愛我爸愛吃的大蔥。”
丁蕊憋住笑:“我不愛你爸,更不愛大蔥。”
“你不愛我爸,那我是怎么來的?”高羽菲笑得更厲害了。
丁蕊把碗放下,用筷子打高遠:“你看看你,把孩子都帶壞了。”
高遠一邊受著妻子的打,一邊笑著,一時間家里的氛圍特別好,連阿姨都躲在廚房偷笑。
但很快,這樣的氛圍被高遠的微信語音通話打斷了。電話是高遠的媽媽打來的,高遠看了一眼丁蕊,丁蕊盡量讓自己的面無表情來掩飾心里的不滿,高遠猶豫了幾秒鐘,起身去陽臺接聽。
高遠的媽媽跟丁蕊的關系一直很微妙,但凡是面對面,婆婆總是一副慈母樣,對丁蕊關愛有加,并且一再感謝丁蕊對這個家的付出,覺得是高家祖上燒香才修來的福分,讓高遠娶到這么能干的媳婦。可是只要背對丁蕊,她就少不了要對兒子發牢騷,數落丁蕊的花錢如流水,數落丁蕊只知道掙錢一點不懂得女人的賢惠,數落丁蕊對高家人沒一點好臉,不知道高遠是娶了個老婆還是娶了個祖宗。
這一切敵對情緒的來源是當初高遠的弟弟高達要結婚,女方開口五十萬彩禮,婆婆覺得要掙個面子便一口答應。她自然是拿不出那么多錢,便讓高遠贊助。身為公務員的高遠工資并不高,除了自己的零花錢,也會交一部分給丁蕊以展示男人養家的決心和魄力,財政大權自然在丁蕊手里。幫弟弟給彩禮這種事情,丁蕊當然是不會答應的。五十萬彩禮本來就是是強人所難,哥哥幫助弟弟打腫臉充胖子這種事情更讓丁蕊無法接受。干干脆脆地拒絕了,結果弟弟鬧,婆婆哭,家里好一陣子沒法平靜。在高遠的百般央求下,丁蕊才終于松了口,拿出了二十萬,但從此高家人也明白了高遠在那個家沒有話語權,對丁蕊是又恨又怕。
雖說對丁蕊有諸多不滿,但婆婆為了面子還是會常在外人面前吹噓,但凡有人在上海有需求,她便夸下海口并讓丁蕊幫忙。有人看病得幫忙找醫生,有人考學得幫忙找老師,有人旅游必須當導游請吃飯,還有求職的,丁蕊的面包店和甜品店已經收了兩個沒文憑沒經驗的女孩,滿足了她們來大城市工作的心愿。時間長了,丁蕊只要看到婆婆的電話便焦慮,只要高遠替他媽媽開口就煩躁。每當這時候丁蕊就會想,當初自己一個本地姑娘,是怎么看上高遠這個外地人的?當然,那時候的丁蕊大學畢業找工作艱難,只應聘上了一個小公司的文員,而高遠已經在公安局的行政科工作。那時候的丁蕊除了上海戶口,應該沒有其他可以般配高遠了。婆婆第一次見丁蕊是高傲的,大有丁蕊高攀了自己兒子的氣勢,而漸漸地,媳婦越來越能掙錢,她面對媳婦便越小心翼翼,察言觀色,她一邊享受著媳婦的能干帶給自己的優越感,一邊感慨為什么創造這一切的人不是自己的兒子。
高遠掛了電話,臉色有些沉重。丁蕊瞥了他一眼,暗自冷笑。不用問,她便知道,婆婆又給高遠出難題了,而且這難題還必須由自己來解答。
“你媽又有什么指示啊?”丁蕊給自己夾了一個帶魚,看也沒看高遠一眼。
高遠臉色很為難,他見丁蕊仔細地在啃著那塊帶魚,就知道她對自己接下來的話會很排斥。
“我奶奶每次打電話都是找爸爸,好像我跟媽媽不存在似的。”高羽菲戲謔了一句,卻是帶著滿不在乎的笑容。奶奶不喜歡她,這是她從小就明白的事實。
“誰說的?我對于你奶奶的存在感可強了,她打電話給你爸基本上是惦記著我。”丁蕊一邊說一邊吐著帶魚的刺,聲音有點大,像呸。
高遠略帶不滿地提醒丁蕊:“干嘛在孩子面前說這些?”
“不說我也知道。我奶奶連我微信都沒加過。”高羽菲插著話。
“你奶奶自己都不怎么玩微信……”高遠話還沒說完,就被丁蕊打斷:“你媽每天發各種鏈接不是挺溜的嗎?”
高羽菲嘴一噘,丁蕊見高遠表情有些難看,只得把話鋒一轉,對著高羽菲說:“你除了周末平常都不許玩手機,奶奶加你微信也沒用。好好學習吧,成績好,你就是我們的驕傲。”
高羽菲被丁蕊的話一堵,埋頭吃飯,不吭聲了。
高遠猶豫著,剛想開口,又被丁蕊打斷:“一會阿姨該收拾了。有什么事沒人的時候再說。”
高遠生生地把話又憋了回去,那口氣一直堵在胸口,讓他再也沒有胃口進食。
晚飯結束后,阿姨收拾好餐桌,洗好碗筷,離開。
丁蕊陪著高羽菲進房間寫作業,許久都沒有出來。
高遠知道,丁蕊其實是不想知道電話內容的,或者說她早就知道電話內容關于哪方面,她在想方設法抗拒。這樣的場景常常在家中上演,他怨母親無休止的要求,也怨丁蕊對自己的不理解不體貼。他站在陽臺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內心和表情一樣茫然。
好容易,丁蕊從女兒房間出來了。她在沙發上坐下,照著手機里老師發的答案在給高羽菲批改作業,一邊改一邊皺著眉頭。
高遠進了客廳,在丁蕊旁邊坐下,看了看高羽菲的卷子,有些討好地詢問丁蕊:“怎么樣啊?菲菲今天數學錯得多嗎?”
“錯三題,全是因為粗心。這孩子整天想什么呢?”丁蕊沒好氣地。
“一張卷子才錯三題,挺好了……”
高遠話還沒說完,就被丁蕊打斷:“什么叫才錯三題?考試的時候錯三題得丟多少分?中考高考的時候錯三題要跟別人拉開多大的距離?你女兒這周的排名出來了,連前十都沒進。”
“她那個學校沒進前十太正常了,那些孩子成績都是變態地好,咱們菲菲能進這所學校就很不錯了,元棋的女兒想進還進不了呢。”
丁蕊冷著臉,放下手里的筆:“我告訴你高遠,你自己沒有上進心,不要影響我的女兒。以后這種話少說,尤其是不要灌輸給菲菲。這個學校每個孩子都打著雞血一樣地在努力,因為只有排在前十,將來才能繼續重點高中,然后進入名牌大學。現在社會競爭這么激烈,我可不希望菲菲像我當年一樣,普通大學畢業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
“可是你的今天是多少人都羨慕的。”高遠陪笑,想緩和氣氛。
“有什么好羨慕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辛苦。靠不了任何人,只能靠自己。”丁蕊心里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她想說因為起點太低,所以才會仰視當年的高遠,做出了自以為最好的選擇。她倒不至于后悔,高遠也有高遠的優點,無論自己有錢沒錢,他都是一個好脾氣的男人。只是她希望菲菲的將來會比自己幸福太多太多。
高遠沉默著,他何嘗沒有聽出丁蕊的言外之意,也不是第一次了,從最初的沮喪已變成今天的麻木,反正不辯解就好了,丁蕊是一個懂得適可而止的女人,所以夫妻兩人的矛盾也許很深,但爭吵卻很少有。
丁蕊把高羽菲的卷子放到一旁,思索了一會,主動開口:“你媽今天說什么了?”
高遠嘆了一口氣:“麗琴要來上海。”麗琴是高遠弟弟高達的老婆,當初開口要五十萬彩禮的那位,丁蕊一直不喜歡她,聽說她要來上海,丁蕊看著高遠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說重點。來上海干嘛?待多久?”丁蕊的聲音很冷漠。
“她打算在視頻網站做美食博主……”
高遠的話還沒說完,丁蕊就一臉疑惑地打斷:“美食博主?哪種美食博主?一口氣在鏡頭面前干掉一碗紅燒肉兩碗面再加三塊蛋糕的那種?”
高遠笑:“她倒是想,我媽不肯,說吃太多家里供不起。”
丁蕊冷笑:“是你媽說的話。”
“麗琴說想全國各地走走,品嘗各地美食,拍成視頻,肯定能積累不少粉絲。等粉絲量多了,她就開始直播帶貨,她說這個最掙錢,有的一個月能掙十幾萬呢。”
“這么多年了,她看哪行掙錢想干哪行,有一件事做成了嗎?人家一個月能掙十幾萬,她只看見人家掙錢,看不見人家辛苦?整天眼高手低的,錢難道能從天上掉下來嗎?”丁蕊沒好氣地數落著。
高遠陪著笑臉:“是是是。不過好在這么多年她也沒在工作上麻煩過咱們。”
“你媽不止一次想把她塞到我的面包店,是她看不上。我謝謝她看不上,要不然我還得白養著她。”
“所以嘛,她現在想找事做咱們應該鼓勵,能幫的就幫一下”
丁蕊立刻打斷高遠的話:“打住!怎么幫?她品嘗美食拍視頻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第一站不是先來上海嗎?我們總得招待一下。”
丁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媽的意思是,讓她到上海來吃,我付錢是不是?”
高遠鍥而不舍地賠笑著解釋:“主要是帶她到處轉轉,找一些能拍的地方,畢竟上海她不熟嘛。”
“我跟你說,麗琴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你媽就是這個意思。她肯定覺得到處去吃東西是花錢的事,這錢必須得我們出。說實話,請麗琴吃飯我沒意見,但如果這是她的工作,麻煩她自理。再說了,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陪她,難不成她拍小視頻,我們還得在旁邊給她當助理不成?”
丁蕊的態度很堅決,一時間堵得高遠無法回應。高遠當然知道自己媽媽是什么想法,這么多年他已經習慣了,他不明白為什么丁蕊的反應為何還是這么過激。
“幾頓飯而已,能吃多少錢?”高遠臉上的賠笑已經有些僵硬。
“是吃不了多少錢,但這不是錢的事。高遠,你贍養父母是應該的,我身為你的妻子愿意跟你共同承擔這個責任。但是這不包括我還要負擔你的其他家人。”
“哪有什么負擔……”高遠辯解得有些無力。
丁蕊嘆氣:“高遠,我是真的不想拆穿你。你平常接濟他們還少嗎?微信轉賬少則幾百,多則幾千的,你就算刪了聊天記錄,微信轉賬記錄里我也看得到。”
“你什么時候開始也跟其他女人一樣查我手機了?”高遠說這話的時候言語里居然帶著一絲竊喜,但他佯裝不滿,掩飾著不讓丁蕊察覺。這么多年,他一直覺得自己在丁蕊心中的位置越來越低微,丁蕊也從來不像其他妻子那樣有危機感,似乎自己是市場上無人問津的商品,即使放在無人街市也不怕別人惦記。這樣的心態促使他看見同事發著牢騷,埋怨妻子的各種查崗都會心生羨慕,渴望著什么時候丁蕊也能這樣緊張自己一回。所以,突然聽到丁蕊會在自己不知情的狀況下查看自己的手機,他已然忘記了話題的重點,竊以為丁蕊查看手機的目的也是對自己的不放心。
“誰要看你的手機?我是知道你會往家里貼錢,所以才查你的賬而已。除了錢,我對你手機里其他東西沒興趣。”丁蕊有些急了,覺得高遠是在故意轉移話題,音調有些高。
高遠悻悻地,沒有接話。
“高達兩口子都是成年人了,他們啃老也就算了,連你這個大哥都不放過,手伸得也太長了吧?還有你媽,不阻止也就算了,還總是教唆著他們跟你要錢。你但凡態度能堅決一些,他們也不至于這么有恃無恐。”丁蕊越說越氣。
“高達是不爭氣,但如果我這個大哥不管,我爸媽的負擔就更重。我不是慣著高達,我是心疼我爸媽。”高遠的聲音很平靜,但語氣開始冷漠:“這么多年我是沒你掙得多,我也知道你沒有義務貼補我的家人,所以,我花的是自己的工資,但是該上交給你的錢我一分沒少。如果你覺得不夠,我也很抱歉,我的能力只能做到這些。”
高遠說完,起身朝臥室走去,走了幾步,覺得自己態度有些強硬,停住,用緩和的語氣對丁蕊說:“早點睡吧,你每天早起送菲菲也很辛苦。”
丁蕊被高遠平靜地懟了幾句,又沒法發火,心里堵得慌。這么多年,她因為顧及高遠的自尊心,所以從來不會說自己掙得比高遠多這樣的話。她知道,自己再數落高遠,再怎么發脾氣,收入這個話題是底線。今天高遠自己挑明,說明他心里的不滿也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自己若繼續跟他爭辯,少不了兩人要紅臉。丁蕊還是忍住了,她雖然脾氣急躁,但也不喜歡夫妻撕破臉的相處方式。
帶著一股怨氣,丁蕊回房間睡覺也不是,坐在客廳也不是。她拿起手機,企圖轉移自己的情緒。打開手機才發現,她和元棋她們四人的群里已經有了好多條消息,且大多是杜麗娜發來的。
杜麗娜發了好幾張圖片,曬了今天在沁怡買的荒野銀針,也曬了趙鐸泡茶的樣子,更曬了趙鐸帶著兒子趙辰陽一起喝茶的樣子。配著圖片的那些話在丁蕊看來特別凡爾賽,說兒子在寫作業,趙鐸非拉著兒子一起喝茶,說要享受難得的親子時光。
丁蕊心里忍不住呵呵了,又想起冉云的那些話。他們倒是享受親子時光了,可曾想過還有一個孩子一直缺失著父愛呢?杜麗娜炫耀著這一切的時候就真的覺得心安理得嗎?她難道從來不會為自己掠奪了別人的幸福而覺得愧疚嗎?
丁蕊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杜麗娜,想起自己下午沒有勇氣對杜麗娜說出的話,原本就帶著情緒的她忍不住在群里敲下了一行字:“杜麗娜你享受著這一切的時候想到過冉云和趙熠星嗎?你們家趙鐸在你這里扮演著慈父,卻年年缺席孩子的生日。你們喝什么白茶呀,你們適合泡綠茶。”
丁蕊把這些話發出去的時候,立刻就后悔了。即便是冉云所托,她也原本打算跟杜麗娜好好交談。下午沒有把話說出口,不就是顧忌著跟杜麗娜這么多年的友情嗎?這些話脫口而出就意味著自己跟杜麗娜的關系從此結冰了。想到這里,丁蕊覺得自己沖動了,很快便把消息點了撤回。
消息點了撤回,丁蕊依舊有些忐忑。她靜靜地等待了幾分鐘,群里靜悄悄的,杜麗娜沒有任何回復,連元棋和周雅晴也沒有動靜。她暗暗松了一口氣,心想好在自己動作算快,應該大家都沒有看到那條沖動的微信。
慶幸之后,丁蕊又是一陣沮喪。這真是糟糕的一天,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朝著她期待的方向發展。她苦笑,人前的光鮮并沒有給她帶來多少自信,人后的煩惱瑣碎且無解。
但其實,丁蕊的消息元棋看見了。她正想私信丁蕊的時候又看見她撤回了。選擇撤回說明丁蕊意識到了自己的沖動,元棋想想還是裝作不知情比較好。只要杜麗娜沒看見,這一切就當沒發生過,丁蕊也就不會尷尬。元棋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也祈禱著杜麗娜那邊不要有任何反應。幾分鐘過去了,她和丁蕊一樣,確定那條消息撤回得很及時,也同樣慶幸著。
但其實,杜麗娜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