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歲那年,他第一次見到她。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她穿了件紅色的連衣裙。紅是那種玫瑰紅,純凈、鮮艷而熱烈。
當(dāng)她走動時(shí),裙角飄動,像三月里盛開的花。她淡淡地笑,微微地露出潔白的牙齒,像一位公主,光華照人,神采迷人。
就這樣,他深深地喜歡上了她。在幼小的心里,他多么渴望她是自己的姐姐啊,能夠天天見到她,能夠讓她牽著手,聞她身上散發(fā)(fā)的陣陣沁人心脾的清香。
那年她18歲,比他整整大10歲。
她是他鄰居家的客人。
18歲,他考上了大學(xué),也長成了一個(gè)體格健壯、面色俊朗的棒小伙兒。在學(xué)校,他整天一個(gè)人躲在圖書館里埋頭學(xué)習(xí),心無旁鶩,花開花謝與他無關(guān)。
因?yàn)閴衾鎪麜r(shí)常看見她,十年來從未間斷。他想自己只有努力學(xué)習(xí)將來有美好的前程、打拼出一份出色的成就,才能夠牽引她的目光,才不枉對她的喜歡。
這是一種動力。暗戀就是這樣,四季都在心里,苦樂獨(dú)自體會。
可是,在這一年,她結(jié)(jié)婚了。
他一下子跌入了冰冷的深淵。
28歲,研究生畢業(yè)(yè),他有了穩(wěn)(wěn)定的工作。有許多女孩子追求他,但他的心仿佛死了一樣,不為所動。
感情這東西,誰能講得清呢?他聽說她生活得還不錯,育有一女,也算和諧幸福。
他稍感安慰。38歲,他有了自己的公司,員工上百人,資產(chǎn)(chǎn)超千萬。
別人都不理解他為什么仍單身,他淡淡一笑,也不解釋。
每天晚上,他有一個(gè)習(xí)慣,總是開車到她家樓下,看她的身影在窗口晃動。
30年了,她已經(jīng)(jīng)不再青春靚麗、苗條飄逸,可是,他依然記得多年前的那么一天,她穿著玫瑰紅的連衣裙,像仙女下凡一樣從他眼前走過,他的心劇烈地顫動,她美麗得令人窒息。
他在樓下昂著頭,昂成了一道風(fēng)景,直到她家熄燈,直至夜深人靜。
48歲,他經(jīng)(jīng)歷了人生中最大的波折,公司倒閉了。
本來和他相處得十分要好的一個(gè)哥們,卻挖走了他所有的中流砥柱,并帶走了他的公司機(jī)密。
他心情灰暗到了極點(diǎn),他沒有家,他的遭遇無法向別人訴說,他從一位大老板變成一個(gè)身無分文的人。
不過,這從另一個(gè)方面,也讓他看到了世事復(fù)雜,人情冷漠,從而使他感覺到,自己保留在心底一直守護(hù)的那份感情是多么純凈啊!
58歲,他聽說她老伴患上了癌癥。他把自己不多的積蓄寄給了她。他原本是可以送上門的,但他擔(dān)心她不要,才選擇了郵寄。
在匯款人那一欄,他寫上“50年的夢”。是啊,50年了。50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即使滄海不能變桑田,但花開花落又有多少載?
68歲,他已經(jīng)(jīng)是頭發(fā)(fā)花白了。她老伴最終被癌癥奪去了生命,而她女兒遠(yuǎn)在國外。現(xiàn)(xiàn)在,她和他一樣都是一個(gè)人了。他搬到了她家隔壁住,沒有其他目的,只希望能夠看見她,能夠照顧她。一輩子都走過來了,他心里平靜如水。
每天早上見面,他們微笑著打招呼,她已經(jīng)(jīng)是一個(gè)行動不便的老人了。
黃昏時(shí)分,他們在樓下的花園里坐一坐。
那里的老頭老太太很多,他們敘得很開心。但她始終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在這個(gè)世上還有一個(gè)人,暗戀了她一生。
兩年后,她走了。那是一個(gè)秋天,黃葉已經(jīng)(jīng)開始飄落。早上她沒有開門出來,他心里一涼。找人撞開門,她平靜地躺在床上,面色安詳,像在做一個(gè)悠遠(yuǎn)的夢。
他滿眼淚水,肝腸寸斷,悲慟欲絕……
世間就有這么一種愛情,它不計(jì)得失,不講結(jié)(jié)果,它只是單純的一種喜歡,一種愛戀。穿越世俗紛爭,跨過時(shí)光流年,或許只緣于驚鴻一瞥,也便注定了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