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shí)光荏苒。
轉(zhuǎn)(zhuǎn)瞬之間三年已過(guò)(guò)。
蘇府旁的小院。
于鳳儀將近碧玉年華，原本就天生麗質(zhì)(zhì)，現(xiàn)(xiàn)如今更是有了傾國(guó)(guó)傾城的味道。
手中搖著折扇躺在院中搖椅上含笑點(diǎn)(diǎn)頭。
不遠(yuǎn)(yuǎn)處云笙和蘇宇軒看了看飛刀射中的靶子，嬉笑著走了過(guò)(guò)來(lái)(lái)。
“沒(méi)(méi)想到我于家家傳的暗器之法你倆僅僅兩年就已經(jīng)(jīng)練的爐火純青。”于鳳儀笑魘如花，絲毫不掩飾的贊揚(yáng)(yáng)兩人，不同于三年前初見(jiàn)(jiàn)時(shí)(shí)冰冷模樣。
…
三年前幾人出城遇見(jiàn)(jiàn)綁匪之事再也沒(méi)(méi)人提起，就像從來(lái)(lái)沒(méi)(méi)有發(fā)(fā)生過(guò)(guò)一般。
云笙刀傷養(yǎng)(yǎng)好之后便沒(méi)(méi)有再回老屋，直接住進(jìn)(jìn)了這里。
蘇家將一應(yīng)(yīng)用度皆準(zhǔn)(zhǔn)備妥當(dāng)(dāng)，甚至每月按時(shí)(shí)送來(lái)(lái)不少銀兩。
這讓云奶奶覺(jué)(jué)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和蘇老爺商量后去蘇府做二管家了。
白天奶奶不在，這里也成了三個(gè)(gè)人自由的天地。
…
“嫂子，是我練得更好還是宇軒練得更好？”
云笙呵呵問(wèn)(wèn)道。
“你練的好些，宇軒老是喜歡分神?！?p> 于鳳儀內(nèi)(nèi)心一早認(rèn)(rèn)可了這個(gè)(gè)稱謂，也適應(yīng)(yīng)了云笙這樣子叫她，臉色鄭重的點(diǎn)(diǎn)頭回道。
云笙敢叫嫂子，他蘇宇軒可不敢叫娘子，聞言只有小聲嘀咕，明明練得差不多，我甚至更好一些好嗎？
這小媳婦模樣頓時(shí)(shí)引得于鳳儀二人大笑不止。
…
練的累了，云笙席地坐著休息，蘇宇軒走了過(guò)(guò)來(lái)(lái)坐下，仰天低聲道：“你聽(tīng)說(shuō)(shuō)了嗎？天令王下令重開(kāi)天令學(xué)(xué)府，只要年齡不超過(guò)(guò)十六，皆可報(bào)(bào)名參加?！?p> “沒(méi)(méi)有啊。”
云笙不同于蘇宇軒，自然是沒(méi)(méi)有消息來(lái)(lái)源知道這些事的。
但讓他現(xiàn)(xiàn)在離開(kāi)臨淄城，離開(kāi)奶奶他倒也沒(méi)(méi)有生出什么興趣。
“聽(tīng)說(shuō)(shuō)開(kāi)院之時(shí)(shí)王太子會(huì)(huì)一同入院學(xué)(xué)習(xí)(xí)，甚至少圣主也會(huì)(huì)入院同學(xué)(xué)?！?p> 蘇宇軒對(duì)(duì)于這個(gè)(gè)消息有些意動(dòng)(dòng)，但他問(wèn)(wèn)過(guò)(guò)于鳳儀，她不想自己去。
“哦?！?p> 云笙已經(jīng)(jīng)決定不去，淡淡的敷衍了一聲。
倆人都沒(méi)(méi)有注意到，蘇宇軒提到少圣主之時(shí)(shí)，于鳳儀身影明顯一滯。
“云笙，我覺(jué)(jué)得你應(yīng)(yīng)該去，不然你的才華和武藝豈不浪費(fèi)(fèi)。宇軒不去，那是因?yàn)槲疑硎賴木壒剩憧剎灰速M(fèi)(fèi)了這個(gè)(gè)機(jī)(jī)會(huì)(huì)?！庇邙P儀幫腔道。
云笙搖頭。
蘇宇軒見(jiàn)(jiàn)云笙還是沒(méi)(méi)有反應(yīng)(yīng)，站了起來(lái)(lái)，目光與他對(duì)(duì)視，“云笙，你想過(guò)(guò)你以后做什么嗎？在這小城為官?zèng)]有機(jī)(jī)會(huì)(huì)，為商你也沒(méi)(méi)有任何資本?！?p> “啊？”云笙明顯一愣，他沒(méi)(méi)想到蘇宇軒會(huì)(huì)突然跟他說(shuō)(shuō)這些。
以他們從小到大的交情，云笙知道他并不是嫌棄自己，而是真的為自己著想。
云笙頓了頓，“我發(fā)(fā)過(guò)(guò)誓，一定會(huì)(huì)…”
蘇宇軒揮手打斷，“你從小飽讀古今書(shū)籍，《五韜》是鳳儀都贊嘆不能親眼拜讀的好書(shū)。你不僅跟陳順師傅學(xué)(xué)得好身手，更是將鳳儀家傳武功練的爐火純青，為什么不去都城試一試。”
蘇宇軒越說(shuō)(shuō)越激動(dòng)(dòng)，他知道這次是千載難逢的好機(jī)(jī)會(huì)(huì)，他也絕對(duì)(duì)相信云笙定能借此有一番作為。
云笙直視蘇宇軒，再次堅(jiān)(jiān)定的搖了搖頭。
無(wú)(wú)論如何，任何事都無(wú)(wú)法動(dòng)(dòng)搖他在奶奶面前盡孝的決定。
“好好好…”蘇宇軒氣急。
伸手將于鳳儀扶起，一揮袖便走了，只留下一句：“枉費(fèi)(fèi)口舌?！?p> 看著二人背影，云笙深深嘆了一口氣，他聽(tīng)出了蘇宇軒語(yǔ)(yǔ)氣中的恨鐵不成鋼。
但一個(gè)(gè)人的性格是難以改變的，云笙曾暗暗發(fā)(fā)誓就算是當(dāng)(dāng)王做主他也絕不會(huì)(huì)離開(kāi)奶奶。
…
入夜。
云笙坐在書(shū)房讀書(shū)。
他手中這本《五韜》應(yīng)(yīng)該不是全本，除了兵篇還有史篇便沒(méi)(méi)了下文。
因?yàn)闆](méi)(méi)有目錄，云笙只能按照五的意思猜測(cè)(cè)，此書(shū)最起碼是分為上下兩本，甚至是三本。
云笙之前問(wèn)(wèn)過(guò)(guò)奶奶，奶奶是完全不知情，甚至他不問(wèn)(wèn)的話，奶奶還不知道有這書(shū)還有上下篇之說(shuō)(shuō)。
兵篇是講的戰(zhàn)(zhàn)法軍略，史篇?jiǎng)t是以史為鑒講的治世之法。
這三年間云笙將這本書(shū)翻來(lái)(lái)覆去的看了無(wú)(wú)數(shù)(shù)遍，越看越對(duì)(duì)于這本書(shū)的其他三篇心癢不已。
“笙兒，還不累嗎？”
云奶奶推開(kāi)書(shū)房門(mén)走了進(jìn)(jìn)來(lái)(lái)輕聲道。
云笙微笑回頭，隨即起身將云奶奶讓到了椅子上，“奶奶，您還是去跟蘇老爺請(qǐng)(qǐng)個(gè)(gè)辭吧，不要再勞累了。”
云奶奶欣慰一笑，擺手道：“奶奶還干的動(dòng)(dòng)，反倒是閑著的話說(shuō)(shuō)不定就不行咯?！?p> “這是說(shuō)(shuō)的什么話。”
“今天蘇公子是不是過(guò)(guò)來(lái)(lái)了?！?p> 云笙內(nèi)(nèi)心一抖，難道奶奶也是來(lái)(lái)勸自己的？
“宇軒和鳳儀來(lái)(lái)過(guò)(guò)，將天令王下令重開(kāi)天令學(xué)(xué)院的事跟我說(shuō)(shuō)了?！?p> 云奶奶抓起云笙的手，笑著說(shuō)(shuō)道：“奶奶覺(jué)(jué)得你可以去試一試。”
云笙暗暗嘆了口氣，心中有些許嗔怪蘇宇軒，沒(méi)(méi)想到他自己沒(méi)(méi)勸動(dòng)(dòng)，竟然轉(zhuǎn)(zhuǎn)身就去找了奶奶，動(dòng)(dòng)員奶奶來(lái)(lái)勸自己。
但他早就下了決心，奶奶獨(dú)(dú)自養(yǎng)(yǎng)他長(zhǎng)(zhǎng)大，他定為奶奶養(yǎng)(yǎng)老直到送終。
“奶奶，我想陪在您身邊盡孝。”
云奶奶臉色不變，像是知道云笙會(huì)(huì)拒絕，仍笑道：“天令學(xué)(xué)院學(xué)(xué)期只有三年，你看奶奶的身體好得很，再活個(gè)(gè)十年八年的一點(diǎn)(diǎn)問(wèn)(wèn)題也沒(méi)(méi)有，但這次機(jī)(jī)會(huì)(huì)錯(cuò)(cuò)過(guò)(guò)了可就再也沒(méi)(méi)有了。”
云笙知道，奶奶這是在為他寬心，莫說(shuō)(shuō)十年八年，就是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云笙也愿意就這樣陪在她身邊，清貧窮困他不在乎。
可奶奶真的能活那么久？萬(wàn)(wàn)一碰到意外，自己甚至見(jiàn)(jiàn)不到奶奶最后一面，那讓他如何自處？
想到這里，云笙更堅(jiān)(jiān)定了想法。
不去，任奶奶說(shuō)(shuō)什么也不去。
他不想離開(kāi)奶奶，更接受不了意外的結(jié)(jié)果。
“奶奶，我當(dāng)(dāng)真不去?！?p> 這一次，語(yǔ)(yǔ)氣更加堅(jiān)(jiān)定。
云奶奶眼光閃爍，她也不想云笙離開(kāi)自己，若不是蘇宇軒將天令書(shū)院的消息告訴她，那么她定會(huì)(huì)將云笙一直留在身邊。
蘇宇軒的提醒讓她想起了老爺?shù)膰詬?，若是笙兒平庸資質(zhì)(zhì)，那便淡然一生罷了。
若是笙兒天資聰穎，天令學(xué)(xué)院再開(kāi)之時(shí)(shí)，便是他出世之時(shí)(shí)。
天令學(xué)(xué)院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四千多年前，第一代圣主為了整個(gè)(gè)世界長(zhǎng)(zhǎng)治久安便通過(guò)(guò)籌辦天令學(xué)(xué)院選拔治世之才。
后來(lái)(lái)世界趨于安穩(wěn)(wěn)，天令學(xué)(xué)院也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之前，云奶奶不知道天令學(xué)(xué)院是什么，又在哪里。
現(xiàn)(xiàn)在她知道了。笙兒也正是天資聰穎性格純良，她必須遵循老爺囑咐，讓云笙出世。
盡管她內(nèi)(nèi)心不舍。
云奶奶臉色一變，語(yǔ)(yǔ)氣中帶著幾分嚴(yán)(yán)厲：“我讓你安心讀了這么多年的書(shū)，就是要讓你光宗耀祖，天大的好機(jī)(jī)會(huì)(huì)放在你的面前，你卻不去爭(zhēng)(zhēng)取，甘于平庸，難道我云家男兒就是這般不堪嗎？”
云笙愣住，滿臉的難以置信，他沒(méi)(méi)有想到奶奶竟然會(huì)(huì)把話說(shuō)(shuō)的這么重，印象中奶奶可從未對(duì)(duì)他這般說(shuō)(shuō)過(guò)(guò)重話。
奶奶知道他的想法和性子，他又何嘗不知道奶奶的性子和想法？
可奶奶為什么說(shuō)(shuō)這樣的話，云笙越想越困惑。
他滿以為只要自己拒絕，奶奶便不會(huì)(huì)強(qiáng)(qiáng)迫他。
直視云奶奶的目光，漸漸的云笙動(dòng)(dòng)搖了，試探著問(wèn)(wèn)道：“奶奶會(huì)(huì)和我一起去嗎？”
云奶奶搖頭道：“不離開(kāi)長(zhǎng)(zhǎng)輩怎么長(zhǎng)(zhǎng)大呢？況且奶奶一生漂泊夠了，好不容易在這臨淄城待的安穩(wěn)(wěn)，不想再走了?！?p> 云笙雖然猜到了卻還是一怔，陷入兩難之中。
十歲出頭的時(shí)(shí)候，自己想要出去做工替奶奶分擔(dān)(dān)一些的時(shí)(shí)候，奶奶不讓。更早一些的時(shí)(shí)候自己想要玩耍的時(shí)(shí)候，奶奶讓自己讀書(shū)?，F(xiàn)(xiàn)在自己想要留在奶奶身邊的時(shí)(shí)候，奶奶卻狠心讓自己離開(kāi)。
到底孝是什么？是盡心侍奉而后養(yǎng)(yǎng)老送終，還是絕對(duì)(duì)服從絕不反駁？
這個(gè)(gè)問(wèn)(wèn)題沒(méi)(méi)有絕對(duì)(duì)的答案，也難以有兩全的辦法。
云笙猶疑再三，最終如實(shí)(shí)道：“奶奶，我并非貪玩，也非甘于平凡，我只想侍奉您老，在您跟前盡孝，之后我再考慮自己。說(shuō)(shuō)一句不敬的話，若是您活不過(guò)(guò)三年之期，笙兒見(jiàn)(jiàn)不到您最后一面，不能扶靈吊孝豈不愧而為人？”
“...”，云奶奶無(wú)(wú)語(yǔ)(yǔ)哽咽，強(qiáng)(qiáng)忍著才沒(méi)(méi)有讓自己淚目，她又何嘗舍得，但老爺?shù)慕淮壞貌晦k，轉(zhuǎn)(zhuǎn)而起身離開(kāi)，臨出門(mén)時(shí)(shí)沉聲道：“笙兒，你好好考慮一下，若奶奶是你出世的阻礙，那么奶奶我便自我了斷為你證道?！?p> ...
自我了斷，為你證道。
…
這八個(gè)(gè)字猶如洪鐘一般在云笙頭頂回蕩，震得他頭皮發(fā)(fā)麻，腦子混沌成一團(tuán)(tuán)。
過(guò)(guò)了很久，云笙緩緩走到書(shū)房外，院里沒(méi)(méi)有掌燈有些幽暗，不遠(yuǎn)(yuǎn)處蘇家宅院還點(diǎn)(diǎn)了不少燈籠，風(fēng)(fēng)吹過(guò)(guò)，搖影晃蕩。
看著蘇府，云笙心情越發(fā)(fā)沉重，這事應(yīng)(yīng)該怪蘇宇軒嗎？
該何從怪起，蘇宇軒是為了自己好。何況奶奶說(shuō)(shuō)的那些話，只是見(jiàn)(jiàn)自己不爭(zhēng)(zhēng)出世一氣之下說(shuō)(shuō)出口的氣話。
漸漸，云笙腦中過(guò)(guò)去的記憶在不斷浮現(xiàn)(xiàn)。
也不知道過(guò)(guò)了多久，云笙抬頭看向云奶奶的房間開(kāi)了口。
“奶奶，我去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