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顧爾玉轟走之后，花不語才放松下來，長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江有雪的手。

　　她的手那么小，卻冰涼僵硬。

　　百花之淚，以百種毒草煉制而成，是毒中劇毒。中了此藥，很難有人能活下來，但一旦活了下來，便是百毒不侵。

　　他不知道香代還在針尖涂了這種藥。

　　金針兇險，如今再加一味烈毒。

　　花不語吻了吻江有雪的掌心，長發垂委地，就如他此刻愁思三千丈。

　　雨一直下。

　　花不語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只身站在雨中，將手掌隔了一道口子，血液混著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他就站在江有雪屋前，長發貼著面頰，紅衣濕透。

　　“天君啊——”花不語聲如洪鐘，目光炯炯地舉起那只正在流血的手掌，“舍我九十九道天劫也好，入不得輪回也好，以我之血，救我幼徒。”

　　花不語的聲音鏗鏘落地的同時，他直直跪了下去。

　　“我只跪你一次。”

　　大雨無法掩蓋他的聲音。

　　“若你救不得她，我會燒了天下所有供奉你的廟宇，殺盡你的信徒，百年之后史書上不會有你只字片語，詩文里你會是無惡不作的惡鬼。”花不語深吸了一口氣，仰面高聲道，“我只跪你一次！”

　　顧爾玉冷眼看著，聞巧在他身旁搖頭：“他瘋了。”

　　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閃電劃破天空，同時有女人刺耳的尖叫聲在天雷中響起。

　　也在旁觀的寧香娣突然想到，江有雪隔壁的房間里有一個待產的丫鬟。

　　她急忙奔了過去，瑯瑯已經痛的倒在了地上。

　　寧香娣急忙叫侍女去請還在王府中的太醫。

　　一陣忙亂中，江有雪的房間突然傳來瓷器被打碎的聲音。

　　周圍的眾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花不語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江有雪，一步一個血印，紅衣獵獵如妖氣纏身。

　　他推開門，看到江有雪已經睜開了眼睛，正艱難地看著他。

　　那一晚，江有雪醒了過來。

　　聞巧的笑容僵在唇角，倏爾瞪大了雙眼：“這怎么可能……”

　　“他賭贏了。”顧爾玉輕抿一口茶水，有點不可思議地說，“他和天君賭贏了。”

　　這幾乎是一個可以稱之為奇跡的事情，當然還是許多人覺得這不過是個巧合，但那個時候的那幅畫面深深地印在當場每個人的內心深處。

　　白發紅衣的男人跪在雨里，他毫不退縮地威脅滿殿神佛，不知他有什么作為底氣，竟只用一副孱弱的身軀就敢和蒼穹叫板。

　　竟然還賭贏了。

　　江有雪后來問起這件事，花不語青梅煮酒，淡淡道：“你看，威脅比懇求更有效。”

　　那夜，江有雪蘇醒，瑯瑯產子。

　　花不語坐在江有雪榻邊喂她喝藥：“說說。”

　　“師父，我被人害了。”江有雪苦笑著咽下湯藥，很苦，但她已經幾乎沒有味覺了。

　　“我知道。”花不語伸手去按了按江有雪手腕上的針傷，“能感覺到痛嗎？”

　　“不能。”江有雪猶豫了一下，“一點點。”

　　“可知道是誰做的？”

　　“不知道。”

　　“你中毒之前最后吃了什么？”

　　“桃花糕。”江有雪的雙眸垂了下去，“還有一碗安神湯。”

　　“……誰端來的？”

　　“阮叔叔，別問了。”江有雪的手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