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凡寢室內。
一凡的各種書籍和文稿堆滿了床，以及床下。
大多數的書籍和隨筆都不是出版物，都是這幾天一凡用省下的時間寫的稿子，針對各類社會熱點，寫出自己的觀點，上承上五千年，下啟下五千年。分析各個時間線曾經出現過類似的情況，沒有標準，寫到自己滿意為止。
要是被別人看到，恐怕又得被認為是滿分范文。
今天寢室熱鬧了很多。
原本是八人上下鋪的小寢室，只有一凡和張玉兩個人住，倒也安靜寬松。
一凡了解到，原本的寢室應該是五個人，后來那三個和班主任打招呼，在校外租房子住了，理由是特長生需要在外面陪讀，學校食堂的營養不夠，學習的話也不能熬通宵。
聽著好像是一個學霸。
王玉友沒有多問，準許了。
一凡在床上躺著看書。
張強來了，敲敲門，一凡說了聲“請進”
張強見一凡收起了書，睜著眼睛看自己，心里一陣尷尬，平時大大咧咧的他突然見到“文化人”，總覺得自己應該禮貌些。
“一凡同學，我代表咱們全班感謝你！”
“哪里，我只是為班級做補償，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還請班長見諒?！?p> 張強一聽，心想：“果然是文化人啊，謙虛?！?p> 張強熱情的拿出準備好的，體育生經常喝的體魄牦牛瓶裝奶，送給一凡，表達自己的仰慕之情。
一凡再三拒絕。
班長再三不容拒絕，張強表示在一凡離校期間自己沒有團結班級，沒有替一凡求情感到自責。實在是沒有盡到班長的職責。
表示完畢后，張強輕輕地，有禮貌有素質的關上了一凡寢室的門。
張玉在床上偷偷聽班長尷尬的對話，一陣偷笑，確實也是一件高興的事。
第二位來的是殷博文，以普通學生的身份來到了一凡寢室，打算找找同感套套近乎。
一凡和殷博文倒是有得聊，博文見一凡在讀三國，便和一凡聊了十分鐘的三國，自持己見的給一凡講諸葛亮的空城計，認為司馬懿的才是贏家，如果司馬懿當時攻城，拿下諸葛亮，恐怕曹家會卸磨殺驢。
三國演義本就是眾說蕓蕓，恐怕殷博文這個理科生不看三國志。拿三國演義當史實來理解，說的過于片面。
殷博文眉宇之間雖然帶有一點英氣，但過于緊湊狹窄，給一凡一種“這個人很喜歡爭辯”的感覺。
一凡勉強認同了博文的一系列片面的說辭，并沒有以其他名家的觀點，三國志的觀點，評書的觀點來反駁他。
出于本能，一凡懶得“教他做事”
早就聽說殷博文以后要學理科，數學是他的擅長，一凡就沒有打擊他的自信心。
殷博文見一凡如此認同他，他也感同身受。下一步直接進入主題，和一凡稱兄道弟，表示自己喜歡芮柳很久了，從初中就開始關注她，最近和芮柳聊了很久，越來越默契。
最后問一凡“你覺得我倆合適嗎？”
“只要兩個人互相喜歡，沒什么不合適?！?p> 一凡對博文說。
博文甚至高興，握著一凡的手，感謝一凡的支持，聊了幾句，最后熱情的和一凡說“以后學習上需要什么幫助盡管來找我，生活上也可以，數學就更可以了！”
“嗯，謝謝。”一凡沒想到殷博文這么熱情，自己才離開班級沒幾天，竟然有這么深厚的感情。
“天意兄，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哦！”殷博文陪笑道，細小的手指打開門，離開了一凡的寢室。
在這所學校，沒有特長的學生們，會產生一種共鳴。
一凡撓撓頭，看了看關著的門，喃喃道“沒想到自己還挺受歡迎的?！?p> 話剛說完，沒想到王春林竟然也來了。
王春林表示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
一凡說哪里的話，都是同學，沒有什么過節，都是在開玩笑的。
聊了幾句。
王春林告退。
一凡不目送。
一凡繼續拿起了書，看了起來，很投入的。
果然，不管他怎么熱情，還是相處不來啊……
一凡出自本能的感嘆道。
一凡的感覺沒錯，王春林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想給一凡留個印象，自己之前太嘲諷人家了，萬一人家哪天成為學校的紅人，最后受到傷害的小丑豈不是我自己？
王春林看似聰明啥也不怕的樣子，原來卻是一只怕收到傷害的家雀。
出于善良的本能，一凡并沒有這樣理解他，只是覺得，王春林這個人，也有浪子回頭的一天，實屬難得。不過和他相處的話，確實開心不起來……
隨后來的人是張忠緒。
張忠緒大大咧咧的就進來了，也不敲門。坐在一凡的床上，摟著一凡。
一凡都要吐了，這種要吐了的感覺還真是熟悉的令人懷念……
“回來了？”
“嗯”
“感覺還不錯吧？”
“希望比初中感覺還要好。”
“那行，我凡哥要說好，那就必須好！”張忠緒伸出大手，重重的拍了一凡的脖子，起身準備告退了。
一凡看著“老大”寬厚的后背，望著他離開寢室。
兩個人的兄弟之情，確實沒那么容易恢復。
但也在慢慢愈合。
“凡哥，他來干啥??？”張玉小聲喊道，生怕被走廊里行走的大塊頭張忠緒聽到。
張忠緒剛來的時候，張玉就用被子蒙上了頭，裝睡，沒聽見二人聊了些什么，寢室的床板桌椅沒有動靜，二人應該沒有打起來，畢竟自己之前在食堂，也瞪了張忠緒一眼，也被張忠緒瞪了回去，生怕他報復。
“沒事，老朋友了，來敘敘舊?！?p> “啥，他是你朋友？”
“嗯，朋友。”
于是一凡簡單講了他和張忠緒在初中時期的經過，一起對抗校外綽號“蔣介石”的小混混。
聽的張玉大吃一驚，沒想到張忠緒當時竟然一腳給那個什么石胳膊踹斷了。
初中生當時才多少歲啊，未成年人竟然能把校邊的社會人打骨折了，真的不是一般的狠啊！
張玉投了一個弱弱的眼神給一凡，道“凡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改天把我介紹給那位張忠緒張大爺，交個朋友好吧！”
一凡怎么會看不出張玉的心思？
如何不得罪人，給人留面子。
當然是，當你想答應某人的時候，一定要猶猶豫豫的，不假思索的答應，這說明你認真考量了，并沒有開玩笑，給人信任感。
當你不想答應某人的時候，一定要果斷拒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別人的請求自己不想答應，也不要裝作想答應的樣子然后不答應。
所以，一凡思索了片刻，答應道。
“嗯……這個世界上，最難交的朋友就是張忠緒，你不介意的話，我會給你介紹的?！?p> “哇，凡哥你真好，太夠意思了。給我介紹這個朋友，以后我在學校就可以橫著走了耶！”
一凡：“……”
張玉快樂的聽著手機里的電音，手舞足蹈著，開心的像一個孩子，虎牙也不磨一磨，上嘴咬著下嘴唇，用虎牙蹦迪，點著頭左右搖擺，兩個尖尖在他的臉上搖擺。
吱——地一聲。
寢室門又開了。
這次來的是陳琳琳。
“我去，張玉，你在那里裝什么僵尸叔叔？”
“露著兩顆僵尸牙嚇唬我是不是？”
陳琳琳屌絲的說道，剛在體育場訓練完，第一時間便拜訪一凡的寢室，滿頭大汗還沒干，手里拿著毛巾不停的擦汗。
張玉引以為傲的可愛虎牙被陳琳琳如此形容，在好聽的電音也沒了節奏。
“我說哪來的汗臭味，原來是誰家的老娘們發騷了，這一股子汗騷味，咦咦咦——”
張玉捂著鼻子，一臉嫌棄的斜眼看陳琳琳，白眼仁上翻，好像要抽了似的。
陳琳琳貴為體育特長生，其速度是真的不賴。
他兩步就跳上張玉的床，用胳膊夾著張玉的腦袋。
“汗騷味是吧玉哥哥！”
“來來來，小女子嘎雞窩這更濃，好好品味！”
陳琳琳煙嗓的音色，說著溫柔的屌絲話，多少有些違和感。
“哈哈……哥哥哥，開玩笑……我錯了，我錯了！”
張玉瘦小的身軀折服了，連連說錯了錯了！
好家伙，體育特長生都這么粗魯嗎？
虧得你陳琳琳美麗得像個女生！
這次真的大意了，我去，這股子汗味，真難忍啊！
“這次饒了你，以后在埋汰我，腳丫子伺候！”
陳琳琳下了張玉的床，來了個一字馬，鞋子搭在張玉的床邊。
“我去琳哥，沒想到你還有這絕活！”張玉捂著鼻子說道，隔著鞋都能聞到味道，五味具雜！
一看就是五谷雜糧吃的多了，這體育生媽的也太健康了吧！
罪過，罪過，造孽啊！
“好嘞琳哥，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我都要死了！”
張玉生無可戀，如果聊閑有代價，可這代價也他媽真的也太大了！
陳琳琳收了神通，轉頭跟一凡講話。
“凡哥，聽說班長他們來看你了？”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一凡已經戴上了口罩，認真的表情點點頭，隔著口罩傳出了聲音：“嗯，來過了?！?p> 心碎了。
陳琳琳被曾經的偶像“四皇”嫌棄了，玻璃心碎了一地，馬上都要流出鱷魚的眼淚了。
下一秒，陳琳琳認道：“班長他們人還是不錯的，平時我們一起訓練，給我們打氣加油，買水買茶啥的，平常我們都叫他雞湯哥?！?p> “班長人是不錯，有責任心?！幣環駁?。
“那我就放心了凡哥。”
“這個學校大多數學生對普通同學不會太有禮貌，以后要是有人在背后議論你，你就和我說，我可不慣著他們！”
一凡望著這個長相如女子般的長發少年，心里被觸動了。
和陳琳琳認識沒幾天，雖然這個人有些屌絲，說話不著邊際，有時又多嘴又令人反感?？墑?，他的的確確都沒做什么壞事，更多時候還能為別人著想，為朋友就更著想了。
一凡尊敬的目光投向陳琳琳，道“以后一定會的，希望不要嫌麻煩?！?p> “哪里的話凡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張玉道：“呀，我琳哥如今也是學校的紅人了，說話都不一樣了哈?！?p> “哪里的話，不過平時訓練認識了很多朋友而已，灑灑水啦?！?p> “果然不同凡響，當今校園交際花也！”張玉認真道，語氣聽起來像老教師一樣充滿嚴肅感。
“哈哈哈，那當然……”
“交際花？”
“我看你又想死了是不是？”
“啊啊啊，琳哥，我錯了！”
……
晚上十一點，學校熄燈了。
洗漱完畢后，一凡準備上床睡覺了，晚上沒有辦法看實體書，的確是一件痛苦的事。
這時陳琳琳拿著被褥來到張玉他們寢室。
陳琳琳剛才來就盯著一凡對床的位置好久了，這次終于可以如愿以償了。
“凡哥，睡不著，找你聊會天?！標惲樟蟄p聲問道。
“夜不深、人難靜?？沾采醵?，君請自便……”
一凡閉著眼睛，一只胳膊捂著雙目，喃喃地道。
“我也同意了，琳哥。”張玉沙啞的聲音顯得沉重，剛才和陳琳琳鬧得太猛烈，把自己的嗓子吼啞了，的虧自己不是美聲特長生，不然在音界可是混不下去了。
“去你的，誰問你了?！?p> 陳琳琳把被子鋪好，躺了上去。
“凡哥，你回四中感覺怎么樣？”
“還行。”
“還行啊……那好吧。”
“對了，今天去教導處，校長和你說啥了？”
“校長說我的話，和說你的話差不多?！?p> “唉，老古董，說話千篇一律?！?p> “也不是千篇一律，校長是個特立獨行的人。”
“特立獨行……怎么說？”
“和王小波書中的人物差不多，特立獨行的，比較獨特?！?p> “沒看過他的書，凡哥哪天把你的書單推薦給我看看吧?！?p> “我不要?！?p> “拒絕的也太爽快了吧？”陳琳琳心里想，有些失落，他和平常一樣，看不透一凡在想什么，似乎他的腦子里全是古典名著，或者近代文學。所以才會來到一凡寢室，了解一下一凡這個朋友。
“對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想，有些時候一些問題你想得也許比我想的要好一些，所以我想請教一下。”
“哪里的話，凡哥有什么問題盡管開口。”
“校長今天和我說，把我介紹給出版社的郝文主編，我說我得考慮一下，現在還是想拒絕他?！?p> “為什么啊凡哥，這么好的機會要是我我早就答應了?！?p> “當你簽約了某個協議，你就無法自由自在的寫東西了，這種感覺，我不喜歡?！?p> “……”陳琳琳沉默片刻，看了一眼沉浸在黑暗之中的一凡。
沒想到一凡也會有文人墨客的風騷自由的情懷。
“李白在寫贈汪倫的時候，沒有協議?！?p> “我也不想有?！?p> 陳琳琳沉默片刻，想到一個激勵一凡的辦法。
“一凡，你平時看武俠小說嗎？”
“不怎么看，不過也會看一些，比如金老前輩的武俠小說?！?p> “那你想不想拜訪一下金老前輩，和他交流一下，閑話家常?！?p> “以后有機會一定要拜訪一下他。”
“沒機會了?！?p> “為什么？”
“早在兩年前，他已經去世了……”
陳琳琳的嗓子哽咽起來，悲傷的流淚。
“對不起，去年我一直忙著中考，沒看仔細看微博，我當時還以為……是假消息。”
一凡的眼睛也流出了悲傷如河的淚水，他感覺，一個時代結束了……
怪自己的圈子太小，除了一凡，小到一群初中生竟然不看武俠小說。
中考的那一年，一凡很少看手機，只為了能考上一中的免費生，能和武亦妹一起上學。
可是他都沒有如愿以償。
兩個他都失去了……
“對不起，凡哥，大晚上的，讓你睡不著了?！?p>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
“怪我還太小，沒有機會參加葬禮……”
一凡盡量保持正常的語氣，不讓自己的哭聲放出來。
“其實我們這一群普通人根本沒有機會探望他?！?p> “無論是在他生活的燦爛，還是死后的葬禮?！?p> “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去答應校長，去見郝文主編?！?p> 閉上眼睛，那不是充滿黑暗的地方，是無窮無盡的平行世界。
在那個世界里，你的身份尊貴，腰纏萬貫。
能見到任何你想見到的人。
眼角泛著淚花，他們少許聊了幾句他的著名作品，睡著了……
仿佛他還陪伴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