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謹依舊背著他的半簍魚，回到籬笆小院，緊忙拿出晾曬。
顏仙子站的不遠，等他晾完魚，忽然問道：“四兇密術(shù)是黃七甲傳你的？”
“什么四兇密術(shù)？”顧懷謹滿頭霧水。
“沒有四兇密術(shù)，你吃這么多，怎么消化得了？”
“原來這門功法叫做四兇密術(shù)，我還是頭次聽說。
黃七甲早死了，功法是他的隨從傳給我的。”顧懷謹如實回道。
“他怎么會死？”顏仙子愕然道。
“活夠了唄！”
“不可能，他那么精打細算，怎么會活夠？”顏仙子滿臉不以為然。
“他那隨從叫做黃滿牙，你認得嗎？”
“不認得！”
“他也進來了，遇到了，你再打聽吧。”
顏仙子不再糾結(jié)，轉(zhuǎn)而問道：“我?guī)熜帜兀俊?p> “其實，他不是我?guī)煾福皇撬土宋野倬淼浼！?p> “我知道，他那么怕麻煩的人，怎么可能收徒弟？”，顏仙子忽然激動道，“他人呢？”
“沒見著！”
“跟我說說他。”
顧懷謹稍理思緒，從萬法樓買書波折，到玉楚人贈甲留言，有一說一，絕不隱瞞。
就連書上看的，旁人講的，只要有關(guān)玉楚人，也都說了出來。
“他這么交代，就是抱了必死之心啊！”一句話尚未說完，顏仙子已泫然欲泣。
“我爺爺說他已無敵人間，不一定會死的！”顧懷謹只能如此安慰。
“我寧肯他做個農(nóng)戶，寒耕熱耘；亦或者當個漁夫，夏捕冬藏，也不要他做什么人間無敵。”
顏仙子痛心道，“只可惜他的心里裝滿了仇恨，再也容不下其他。”
顧懷謹見她將哭未哭，心里不忍，繼續(xù)勸道：
“趙國讓他殺了一遍，劍閣讓他毀了一番，天大的仇恨也該放下了。”
顏仙子雙眼朦朧，沉默不言，像是陷入了回憶，看上去痛苦已極。
“玉前輩雖未收我為徒，畢竟傳了百卷經(jīng)典，我該叫你一聲師姑。”
顧懷謹跪地磕了三個響頭，接著說道：“還請師姑示以名姓，好叫弟子時時念記。”
“起來吧！”，仙子情緒稍平，輕聲說道：“我叫顏緗素。”
“玉前輩常念一首詩：‘煮酒燒紅葉，暮色伴山翁。風雨梅花夢，云雪照刀弓！’，聽起來落寞悲情，師姑可知由來？”
顏緗素聞聽此詩，再也忍耐不住，兩行清淚垂流而下。
這一哭，好似梨花帶雨，海棠著露，個中風情，難以言說。
顧懷謹不忍看，也不敢看，只能垂頭不語。過了好久，才聽她說道：“你跟我來！”
顏緗素繞出小院，來到桃林，伸手虛空一劃，桃林正中顯出一座墳來。
墳前立一石碑，碑前三盤紅桃，看著很是新鮮。
“這是我?guī)煾傅膲灒銇砜膫€頭，也不枉我?guī)熜忠环囊狻！?p> 顧懷謹走到墳前，見那碑上刻著：“先師孟離之墓”，不禁心神俱震。
這人不正是父親最為敬重的前楚名相嗎？
西南有句諺語，叫做楚不離孟，孟不離楚。
趙人一招反間計，終于讓楚離了孟，就此滅國。
孟氏全族殉國，終證清白。
孟約更是制琴一把，怨無人識，恨無人賞！
未曾想，他的祖父竟然來了這里。
顧懷謹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磕滿了九個響頭。
這九個頭，不光拜孟離，也拜四哥，他臨死前還念著那句‘小兒輩大破賊’呢！
“那首詩就是先師孟離公所作！師兄癡迷術(shù)法，不攀文雅，唯獨對這首紅葉煮酒情有獨鐘。”顏緗素悲聲道。
“玉師性情如此，師姑切勿傷懷！”
情之所至，顧懷謹由衷叫了聲玉師。
顏緗素傷感難抑，忍不住又道：
“師父說他畫地為牢，什么時候死了，什么時候才能解脫。果不其然！”
“師姑別想太多，玉師未必就死了。”
顏緗素深吸口氣，緩過神來，強擠出笑臉說道：
“師父一生只愛吃桃，這些桃樹是他來時所種，已長了一萬兩千多年。
桃是好桃，可惜結(jié)果太慢，百年方能成熟。
老人家最疼后輩，你全吃了吧，他不會怪你的。”
“一萬多年？”顧懷謹驚訝道。
孟離生活的年代距今不過兩千四百多年，他種的桃樹怎么可能活了一萬多年？
“幻境內(nèi)外，時間并不對等，這里比外面快了大約五倍。”
顏緗素一句話，徹底解了顧懷謹?shù)囊苫螅植坏脧埜男履锬鼙茸约涸鐏戆朐隆?p> “說起桃子，弟子正有一事請教。”
“說吧。”
“我來時親眼所見，藏云谷中也有三棵類似的桃樹，師姑知道嗎？”
顏緗素點了點頭，說道：
“那三棵桃樹，就是師父設法種下的，本有四棵，后來死了一棵。
離著不遠，還有一株地心九葉蓮。
四桃一蓮同時枯盡，產(chǎn)生的靈元就能暫開幻境。
這些年我一直設法補上那棵死樹，奈何修為不足，桃種始終遞不過去。
守桃的泥猴又是個憨貨，光吃不吐，這些年也沒補上一棵。
兩百多年前，總算被我遞進四顆鮮桃，你才有機會踏足此地。
不然即便師兄破了四靈幻境，大多數(shù)人也會困在九層塔內(nèi)。”
“九層寶塔弟子進來前也見了，據(jù)說是青蓮道人親手煉來集結(jié)天下山川之氣的，跟這四靈幻境又有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