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鄉野邊的基地,陰冷的空氣仿佛鉆進了王國強的衣服,像一根根細針一般刺激著他的肌膚,讓他不禁打了個激靈,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早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對于家人的愛使他眼中的世界慢慢變成了一片灰色:他感覺整個世界要是沒有了家人,這個世界就會變成灰色,而自己也成了灰色世界的灰色的人——生命中的一切,都將沒有色彩……
他置身所在的這間陰冷房間慢慢消失,目光來到了廣闊無垠的宇宙,而后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座由‘宇宙方塊’建成的大樓,樓頂上站著一個小女孩,手中拿著一個銀色的正方體盒子,他知道這個女孩是誰,是他臆想的自己即將出生女兒的樣子。
女孩指著那個正方體盒子說:“爸爸,我拿著你的大腦。”
恍惚中,拿著銀色正方體盒子的人變成了王濤林,那個八歲多胖乎乎可愛的小男孩,說著同樣的話;而后這人又變成了王思賢,變成了陳長慶,甚至變成他死去多年的父母。
人在變,唯獨不變的是那個正方體的銀色盒子,像是一個夢魘一般,糾纏著他拼了命想要平靜的心靈。
漸漸地腦海里中的幻想模糊,他停止去想那些腦海里忍不住去想的壞情景,軍人的那種堅強又重新占據了他的心,“啪!”王國強用力的拍著桌子說:“我們軍人,從來就不怕死!”
……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入了窗,撒在王思賢仍在熟睡的臉上。今天是禮拜日,她可不想浪費這好不容易的周末時光。
但她似乎還是被驚動了,眼睛微微眨了眨。在她模糊的視線中,似乎有著非常熟悉的身影慢慢的向她擁來。
世界充滿了光明,窗外的蟲鳴鳥叫以及燦爛的陽光就是證明。
她意識到自己的眼睛仍模模糊糊的,仿佛還不愿與那可惡的起床氣作對,但她還是努力的睜開眼睛。
她看見了一個人,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尤其是他的側臉,讓他堅毅的臉頰上,閃爍著金光。
她聽到這個男人在輕輕的叫著自己的名字。“思賢,我回來了。”王國強說。
“怎么回來了,不是說……”王思賢忽然坐起身子,顯得很開心。
“這一次回來了就不走了。”王國強打斷說。
王思賢感覺到很奇怪,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想著自己這九年,每月只能去基地探訪自己的丈夫一次,丈夫非但不能離開基地,即便她與丈夫的相會都受到嚴格的時間限制。
然而這一次,丈夫回來了,而且還說:這一次回來了就不走了……
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王思賢看見門口還站著兩個身穿軍大衣的人,這些人荷槍實彈的像是在防范什么,仿佛在這寧靜且熟悉的家門外,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事物。
王思賢又意識到,王國強的身上也穿著軍服,也荷槍實彈。
她下了床,走到了窗邊,想要問王國強這一切,但卻什么都沒問。
她是那種很會鑒貌辨色的人,心中已經猜測了十之八九。
窗外是緩緩飄落的枯葉,陽光沒有任何阻擾的撒在她的臉上,顯得很是刺眼;她趕緊收回目光,看到王國強示意門外的軍人,將一個個綠色的鐵盒子搬進屋子。
她猜這些是他的研究資料。
“我的研究已經結束了。”王國強說,而后開始收拾那些綠盒子,將它們一個個擺放整齊。
“思賢,從今天開始,我解放了,我可以專心陪你們了。”見王思賢對于自己的發問并不做聲,王國強不由得走到王思賢身邊說;“怎么,我回來你不開心么?”說著將王思賢擁入懷中。
“爸!你怎么回來了?”八歲多的王濤林睡眼惺忪的走到媽媽房門外時,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叫道,而后如一條哈士奇般跑了過來,那模樣說不出的開心和興奮。
王國強張開了雙臂將這只“哈士奇”迎入懷中。
“兒子,真是想死你了。”
“說吧,為什么回來?”王思賢這話說的有些不合時宜,打斷了父子倆的久別重逢,她一雙眼平靜的望著王國強,但誰都看的出她心中的不平靜。
雖然王國強表現的很平淡,但王思賢知道,他要不是因為別的原因,是不會回來的。
“我如果繼續研究下去,你們會有危險,其實,真相我已經找到,我們明白就好,至于其他的人,就讓他們自己去揭開謎底吧。”王國強在淡淡的說。
王國強的話讓王思賢的身體微顫著:“可你……”可話剛說出口,她將剩下的話又吞入了肚子,搖了搖頭說:“這樣也好,一開始我們也是這樣想的。”
其實她想說:可你不是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些真相么?只是在話出口的瞬間,她忽然想起自己這九年與丈夫的聚少離多,自己的孩子缺乏父愛,這樣的生活要是繼續下去,她可能會堅持不下去,何況在她的肚子里,又有了一個新生命。
這個家在王國強的回歸后,真正意義的成為了一個家庭。
一家三口,在這個美麗的清晨,在王思賢的操持下,吃了一個幸福的早餐。
“今天是周末,爸,你帶我去玩好不好?”王濤林憨聲憨氣的說。
王國強笑說:“好,我們今天去看電影《大話西游》怎么樣?”
“好,我喜歡看孫猴子打妖怪。爸爸,可……為什么要叫大話西游呢?我在家里經常看電視劇西游記,這電視劇與電影有什么不同呢?”
王國強想了想:“嗯,這是個很不錯的問題。就這個問題,爸爸只能簡單的回答:拿《西游記》來說,用了幾十集才將整個故事講完;而電影則需要在90-120分鐘內將故事講完。我想這就是兩者之間的不同吧,后者似乎更講究。”
“所以……有什么不同?”王濤林撓頭說。
“.…..”
王國強看見兒子無法理解的樣子,只好微微一笑。
“去看電影又不是讓你們去學習怎么拍電影,你們了解這些做什么?”王思賢說。
這時王國強忽然望向王思賢說:“我親愛的王指導員,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這九年你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我基本沒有起到父親的責任,我真是不應該。如果可以重來,我絕對不會離開你半步。”
王思賢怔了怔,說,“這也不怪你。”
其實,在這樣的世界,誰又能怪誰呢?王國強心想。
王思賢不知的是,王國強并不是像他說的那樣結束了工作,他并沒有半途而廢,也并不是因為擔心她母子的安全,才結束了研究。
只是在這之前,他已經邁出了自己的最后一步;他就像下象棋一樣,直接給了對方一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