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四日,獨自走在樹林間,白天的事一直煩惱著我,公良的話就像一顆碩大的鐵球壓在我的胸口,讓我很焦躁。公良那皺著眉頭認真的眼神不斷在腦海里飄過,讓我越來越煩。
這條路很短,卻縱穿整個松樹林,我每個星期最少要經(jīng)過一次,常年以往,原本非常崎嶇的山路,如今早已習慣的如履平地,可是現(xiàn)在,卻感覺到處都有眼睛在看我,我左右環(huán)顧無數(shù)遍,看到的只不過是和昨天一樣的那塊半截朽木。而當我總感覺有人趴在那里的時候,卻又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塊桌子大小的石頭,它就一直在那,可能幾百年來都沒動過。
這樣不行,我要定定心神,八歲至今快二十年了,我一直沒有間斷過家傳寶典的學習,清楚的記得老爹在我入門時說的鼓勵的話,所以這份榮譽和天賦,將我一直努力的撐著。我要控制我自己,仰望天空注視滿天飛星搖曳,深呼吸三次,聳聳肩膀再來一次,這個辦法屢試不爽,果然有所改觀。但是,不對啊,沒有漫天的飛星搖曳。剛才不是晴空萬里,滿天星斗嗎?什么時候變得烏云密布了。
對著滿天尋找,稀稀拉拉的不足十幾顆星星,而且它們猶如渣渣一樣灰暗無力。怎么能跟女人一樣,說變臉就變臉呢?不能淋濕了雨,得加快步伐趕回去。公良說的事不一定是哪一天,總不會立竿見影吧。
剛走了兩步,又感覺到有人在跟著我,不想看,我還要控制這股力道,我要把我自己扭轉(zhuǎn)回來,原來的我是最不怕這些的,見得多了去了。這條路其實也不是那么短,身后的那股感覺越來越濃了,這時候我必須要看一眼,否則這個恐懼感會無限膨脹,我知道,只要看一眼,就能把心放下了。但是,但是我竟然不敢,不是的,這次不像幻覺,突然間,我站住了腳,這一瞬間屏息聆聽,有聲音,沙沙聲,那是矮草被踩倒在地上的聲音,它那么清晰。我瞥了一眼烏黑的天空,很明顯,月亮也不見了,我要跑起來嗎?可是現(xiàn)在,就好像背著三百斤的東西跑了好久,兩膝蓋現(xiàn)在重達幾百斤,舉步維艱。我要轉(zhuǎn)過去,我要面對他或者她,或者說,面對它。很不幸,我的脖子和腿正好相反,脖子現(xiàn)在輕到感覺不到的程度,我無法控制原本屬于我的一切了。我還要祈禱,后面的他或她,趕緊離開,不要再來跟我玩這種該死的游戲了。
他停住了,我能感覺到他在看著我,我的心臟在丟失,空蕩蕩的感覺,很無力。除了呼吸和直勾勾的視覺,我在此時,喪失了其他所有一切的能力。
我努力的張開嘴:“你是誰?”毫無力道可言,但這根本不重要了,我要嚇壞了。只有呼嘯著的風聲鶴唳在耳邊吶喊,過了好久,久到讓我懷疑剛才到底是不是我聽錯了,終于那個聲音回復(fù)我了“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我全身一陣顫抖,這個女人的聲音似乎很遠,可又分明就在我身后,幽怨,緩慢。我不能回答,我雖然恐懼到不敢看不能跑,但我腦子還有一絲清晰。家書有云,鬼呼莫應(yīng),魂問莫答。而且我也實在無法繼續(xù)張嘴說任何一個字了。
這時候,前面一道身影慢慢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是天靈,她來接我了嗎?很快來到我面前,天靈純真無邪的看著我,高興的說:“哥,你干嘛呢?你看我多好,出來接你。”
后面的聲音繼續(xù)說話了:“三天后我還會去找你的”。三天?那我暫時肯定安全了,想到這,我開始找到了我自己,力量在一瞬間聚攏起來,脖子有感覺了,膝蓋開始放松,心臟開始啟動。我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身后。
“媽呀!”我驚叫了起來。她,她,她,她沒有走,她那披肩散發(fā)的頭顱,全身穿著唐朝年份的衣裳,那上面滿是鮮血,距離我只有不足兩米。蒼白而衰老的臉上,挖著兩個深邃的洞,沒有黑眼球沒有白眼球,整個框子里,都是血,來回晃著就是流不下來,嘴巴的兩角,一直裂開到耳朵,那牙齒,泛黃帶著血絲,她的手只剩下皮包骨。皮膚猶如是魚鱗包裹著沒有肉的軀干,最重要的是她還在濃重的呼吸,很濃重,隨著呼吸,她身體劇烈的起伏著,就好像早已經(jīng)饑渴難耐。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癱軟原地,意識在抽離,我知道我要昏過去了,最后只聽到一個聲音:“果然能看見。”下一秒,我已經(jīng)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