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很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王登只覺自己仿佛進入黑洞一般,什么也看不到,聽不到,感覺不到,仿若他本身就不存在一般,這里盡是虛無。
也不知是過了萬年,還是一瞬間,王登忽然聽到相似自己開脈時聽到的那種金鐘鳴響一般。
眼前的黑暗忽然碎開,亮起無數星光,王登此刻猶如站在宇宙中央一般,四周星河璀璨,群星閃耀,仿若天地重開,天地重衍。
“這里是哪里?”
他的心頭閃過一個疑惑。
“這里是黃泉!”
他的心頭又閃過一個答案。
問不知誰問,答不知誰答。
就在這一問一答之間,四周星河忽然破開一個大口子,濤濤不盡的黃色泉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將王登淹沒其中。
絕望,死亡,悲涼,哭泣,消沉種種負面情緒充斥在王登心頭,讓他只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將這所有的一切忘卻,只隨著這些泉水任意漂流。
就王登將要隨波逐流之際,一段段回憶從他腦中閃過,有前世在孤兒院時備受欺凌,有今生在草藥村與野獸搏殺,有前世得了絕癥后痛苦難熬,有今生父母雙亡時的撕心裂肺·····
“王登!”
“王登!”
“王登!”
“王登!”
·····
這些記憶中的自己不斷嘶吼著,呼喊著自己的名字,有不甘,有不服,有膽怯,有失落,種種喊聲匯聚,種種記憶交融。
最終成為在絕癥治療失敗,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靜靜等死時的場景。
那種孤寂與絕望,那種痛苦與不甘。
“王登!??!”
病床上的自己忽然也大喊起來,叫著這一個名字。
“王登?”
“是誰?”
“我,是誰?”
“我是王登?”
“我是王登!!!”
王登猛然從這種種意象中清醒過來,掙扎著,想要從泉水中掙脫。
然而泉水帶來的巨大沖擊,根本讓他無處著力,只得胡亂抓著。
忽然,他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那似乎是一張網。
王登用盡全身之力,抓住那張網,一寸一寸,一毫一毫的向上爬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登的手摸到了一截木檐,他用一抓,身子向上一翻,整個人從泉水中翻了起來,躺在了木頭之上,那是一支木舟。
王登躺在木舟之上,向上望著。
目盡之處,星空依舊璀璨,仿若千古都沒有變化。
終于活過來了。
·····
在木舟上不知躺了多久,王登終于回過神來。
他坐起身四處眺望,發現自己在一片黃色泉水組成的海面上,頭頂之上便是無限星河。
“這里是哪里?”
王登自言自語的問道。
“這里是黃泉?!?p> 他又想起剛剛那個回答。
“黃泉嗎?地獄嗎?我又該怎么回去?”
心念一動,王登眼前景象忽然一變,他竟然直接回到了石洞之中,手中獸皮也脫落下來,跌到地上。
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王登覺得一頭霧水。
他連忙走出洞口,向外面看去。
明月仍然高懸在空,與之前自己試探獸皮時相差無幾。
“時間似乎只過去一瞬間,但是那種感覺像是過去了許久?!?p> 王登計算道。
“這獸皮之中,藏著黃泉?莫非也如陰司一樣,是一方小世界?”
帶著疑問將獸皮撿起,它看上去沒有絲毫變化,思索再三之后,王登將獸皮又重新塞到胸前。
“不管怎么說,這也是一件奇物,即使不知用處,也不能丟了。”
收好獸皮,王登再看看月亮,見其仍舊皎潔明亮。
“那黃泉中竟然沒有月亮。”
王登嘟囔一句,重新盤膝而坐,入定繼續修煉《望月觀想決》,將自己損失的十縷真元補回。
吐納元氣,進入經脈之中,元氣流轉進入丹田之內。
然而當王登將心神進入紫府虛境時,卻赫然一驚,他的紫府虛境之內,竟然除了圓月之外,又生出一種意象。
只見在濁氣之上,竟然出現了一口枯泉。
“這,這是為何?”
王登心生好奇,看看上面正在吞吐水氣的圓月,又看看下面的枯泉。
他心中一動,嘗試調動空中水氣向枯泉飄去。
那些水氣,順著王登的心意飄入枯泉之中,等到所有水氣進入枯泉后,枯泉忽然噴出一口黃色水氣,然后自動被枯泉吞下,也是吞吐九次之后,變作一汪黃水。
竟然也煉成了真元。
王登從紫府虛境中醒來,看著丹田內剛剛用枯泉煉出的真元,只是相比圓月煉化出來的十縷,這枯泉僅僅煉化出了一縷。
心念一動,調取一絲附在手上。
然后又向石壁上抓去。
這次不消王登用力,那石壁上便腐蝕出一個大洞來。
“這,這真元好生霸道,純凈成程度經有圓月煉出的十倍?!?p> 王登驚訝道。
他再次打坐入定,只用圓月又將功法運轉一個周天。
等用圓月煉出十縷真元后,便再次向丹田內看去。
只見圓月所煉漂浮在上,而枯泉所煉則沉寂在下,竟是涇渭分明。
王登心中暗道:“如此說來,我便有兩種在真元可用?這要是對敵之時,真可出奇制勝既然如此,倒是得給它們起個名字區分。就將圓月所煉稱為清月真元,枯泉所煉稱為黃泉真元。”
王登定完名字,便又繼續入定,陷入修行之中。
如此修行一夜后,旭日東升,霞光萬丈,王登從入定中醒來,再想入定卻雜念叢生,是怎么也不行了。
王登掐算了一下時間。
“從昨夜月升開始,到今晨日出。我打坐修行約有四個時辰。看來這便是每日修行時間的極限了,若是強行入定,空有心魔之擾。這樣正好,修行一夜,非但沒有疲憊,而且覺得精神極好。看來這也可以代替睡眠。”
接著,他又內觀丹田真元。
上有清月真元三十縷,下有黃泉真元四縷,占據丹田不足百分之一。
“這果真是水磨工夫,一夜苦修只有這點真元,若想進入聚氣境,至少要一年光陰?!?p> 正想著,洞外山道上傳來腳步聲,接著紫玉的聲音響起:“王登師弟,可是醒了?”
王登連忙起身,走出石洞,拱手道:“紫玉師兄早。”
紫玉站在山道上看了王登一眼,剛想說話,卻又頓住,又仔細看看王登。
見其立在洞口巍然不動,任由山風呼嘯不移分毫,目光平靜沉穩,看似波瀾不驚,內卻藏韜略百萬,簡而言之,僅這一夜過去,樣貌體型未動,但其氣質卻大不一樣。
“師弟,莫非已經入了化真境?他人破境之后,雖有變化,但也無全然改變的意思呀?!?p> 紫玉奇怪道。
紫玉那知王登的情況,獸皮中的遭遇,看似兇險卻又算是機緣,王登走這一遭便如佛修問心一般,斬去了雜念,終得真我,氣質自然大不相同。
當然王登也不會透漏出獸皮的存在,推脫道:“昨夜觀月修行,吞吐元氣。事成之后,心中恍恍然似有所悟,心境與之前略有變化?!?p> 紫玉道:“師弟果然天資過人,常人修煉這《望月觀想決》沒有十天半月根本觀想不出什么,你僅僅一晚不但觀想出來,還吐納化真,著實天才。不知師弟可曾學了那劍訣?”
王登道:“昨夜只看了法決,劍訣倒是沒練。”
紫玉道:“那師弟這幾日可以學學劍訣,只要學會簡單御劍,便有好事嘞?!?p> 王登奇怪道:“好事?”
紫玉故作神秘道:“師弟忘了你與張琰師兄差點身死的任務了?那里有處小陰司,過幾日便要探查,你只需學會御劍,可以配合使出護山劍陣,便能加入其中。”
王登恍然大悟,這是要對渡緣寺的黑山老爺動手了,想到這里他又生出幾分疑惑。
“師兄,那小陰司內好像潛藏著一個厲害魔修,我們這些煉氣境弟子去了豈不是送死?”
紫玉道:“那魔修自有長老對付,我們只需對付他手下的那些鬼物罷了。小師弟,這小陰司雖然都是陰氣煞氣,但是里面也有不少天材地寶,這等機會著實不多,可不能錯過?!?p> 王登對于天材地寶倒是并無貪念,他已經有了月清秋送的東西足夠這兩三年內使用了。但是轉念一想,小倩或許還在小陰司內,此戰蒼云劍派必勝無疑,她一介游魂,性命堪憂,自己不如隨著大隊去了,若有機會,也可設法救她一救。
“既然師兄這樣說了,那我也會同去,只是不知這次是那幾位長老帶隊?”
紫玉道:“此次三位長老同去,除了我們師父外,還有牧清源、周恙兩位長老。至于弟子嗎,據我所知,少數也有千人。”
王登驚訝道:“竟然去怎么多人?”
紫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開口道:“凡是探尋小世界,都是收獲巨豐,若是運氣好的,日后破境所需的天材地寶便可湊齊,這關乎長生大道,那個不想去?倒是師弟,你破境之后似乎有怠慢之心呀,須知修行是與天掙命,有半點機會也得把握?!?p> 王登聽了紫玉的話,心中有些恍然,自己在開脈之后,有了月清秋的饋贈,有了神秘獸皮似乎進取之心弱了許多,想想開脈之前,為了幾枚陰雷,自己便敢以身誘鬼,博上一博,如今倒是怯了。
思慮到了此處,王登心中暗自警惕,這或許是自己意志減退,或許是心魔暗生,都是不可不防。
“師兄所言甚是,是我心怠了?!?p> 紫玉見王登明白過來,笑了笑,剛剛略帶嚴肅的表情消失,露出幾分輕佻來。
“小師弟,這次去小陰司可不只是天材地寶啊,那牧氏的掌上明珠,牧朝雨也會去哦?”
王登奇怪道:“牧朝雨?誰?”
紫玉一愣,恍然大悟道:“你之前常在山外采藥,與人接觸不多,或許不知道。她可是牧氏一族的掌上明珠,其人美若天仙,修為根骨也是頂尖之姿。而且,她還是山上眾多弟子的夢中女神?!?p> 王登聽罷,頓感無語。
“師兄剛剛還說我心中懈怠,現在你怎么也貪戀起美色來?這不同樣是懈怠之意?”
紫玉笑笑,開口道:“師弟莫不是沒有聽過,修行講究財、侶、法、地,這牧朝雨據說體質特殊,最適合雙修之法,牧氏早就有意為其找一道侶,這也是天大的機緣,怎能不去把握?”
王登聽罷,腦上一頭黑線,但是細思過后,竟然覺得紫玉所言竟然有幾分道理,只得轉移話題道:“師兄,快要臨近中午了,還不逛逛這蒼云山嗎?”
紫玉嘿嘿一笑,道:“走,我先帶內去山頂的任務房,那里可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