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原本是個地下停車場,如今已被改造成了組織黑拳賽事的血斗場。
天亮之后,狂歡聚集于此的人群已經都散去了。煙頭垃圾遍地狼藉的場地,眼下只剩五個粗陋的擂臺在孤零零地休憩著。擂臺上潑灑的血跡,幻聽似的回蕩著早些時候飆血拳賽的沸騰喧囂。一張張徹底釋放人性的嘶吼嘴臉,猶未散去似的引頸猙獰著。墻角漏水的腐銹鐵管,滴了一聲水滴聲——
“嗒。”
——幻聽幻視的場景一下點破散去了。死寂的氛圍開始迅速彌漫開來。
漏水的腐銹鐵管旁,有個四方的通道,通道里亮著慘黃的燈光。通道進來一段后,兩側開始出現一間又一間、陰森森的破舊鐵門房間。忽然,通道深處隱隱有粗重的喘息聲傳來——動靜來自通道最里面的那間破舊鐵門房間。
關著鐵門的房間里,周小星側身靠在儲物鐵柜上。他抽著煙,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動作場面。飄散不去的煙霧,熏迷了他的眼睛。
擺在墻角的一張按摩桌前,背對站著一個滿身虬結肌肉的壯漢。他像一頭發情的野獸一樣,粗重地喘息著。而躺在按摩桌上的女人翻著白眼,渾身觸電似的,持續不斷地痙攣顫抖著……
忽然,周小星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聲。長長一段的煙灰折斷掉在了他的鞋面上。他站直身子,抬腳敲了敲腳尖。他把煙叼回嘴里,伸手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是一條三個字的短信:“開始了”。
他冰冷的臉上,忽然痞氣地扯了一下輕笑。他深吸了一口煙,跟著將還剩小半截的香煙扔到地上,搓腳碾滅了。
粗重的喘息聲總算止息了。肌肉男提上拳擊短褲,回身走了過來。他的雙眼渾濁血紅得嚇人。他打開鐵柜上的一個小鐵門,從鐵柜的深處拉出一個束口背包。他邊拉開背包的束口,邊說道:
“下一批貨,全部帶給我,我給你雙倍的價錢。”肌肉男從書包里取出一沓的現金,遞到周小星的面前。他滿面兇狠的神色里,忽然滲油似的流出一絲猥褻的惡心。他說道,“你這‘櫻火’確實是個好東西。就一點不太好——怎么搞也搞不出來。”
周小星并沒有伸手去接他遞過來的一沓現金。“不好意思。”他看著肌肉男的臉,說道,“這是最后一批貨了。游戲結束了。”
肌肉男滿臉的橫肉一下緊繃了起來。他遞錢出去的手收了回來。“你什么意思?”蟄伏在他濁紅雙眼里的暴戾,膨脹畢露了出來。“我明天有三場拳賽,你現在跟我說沒貨?”說著,他伸出另一只手,惡狠狠地捏住周小星的下頜。“你知道這三場比賽砸了多少錢嗎?游戲結束?我告訴你,游戲結束可是要死人的。”他捏住周小星下頜的手,發力繃緊出條條粗壯的肌肉。細微的緊張聲響,磨牙似的瘆人顫動著。
周小星的面色一絲不改。他沒事人似的提手抓上肌肉男的手腕。忽然,他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
“咔!”
一聲駭響,肌肉男的小臂被反向折斷了。雖然如此,肌肉男的臉上除了眼見的一絲驚恐,并沒有其他痛苦之色表現出來。
周小星抓上了他的脖子,將他輕松地提了起來。“你說的沒錯。游戲結束確實是要死人的。”說著,他單手發力,折斷了肌肉男的脖子。
他扔下肌肉男,在外衣上擦了擦手。他俯身撿起散落在地的一沓現金,放進束口背包里。他又從打開的鐵柜深處拉出一件外套來。他將外套蓋在不時痙攣抽搐一下的女人身上。他把背包放到女人的頭旁,跟著便離開了房間。
通道正好一根煙的長度。碾滅煙頭后,他抬頭便看見了站在擂臺上等他的金寶瑞。
——演戲還是得演全套的——
周小星露出驚恐的神色,撒腿就朝左邊的階梯出口跑去。
金寶瑞并沒有立即大動作,他帶著一絲輕笑,閑庭信步似的朝出口跟過去。
周小星驚慌地猛拽出口的鐵門,但卻怎么也打不開。他回頭看了一眼正逼近而來的金寶瑞,臉上的害怕之色隨即出神入化地水漲船高了起來。他更加驚慌地猛拽鐵門——終于,他拉開了鐵門上的油潤橫栓。他猛推開門,奪步就要往外沖去——
并掌成刀的手,裹著一層蠕動的土黃色靈真氣,后背透前胸地捅穿了他的胸部。
周小星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回頭驚愕地看了一眼金寶瑞。
“你、是、什么、人?”好不容易憋出來的話,沒等來回答,他便撲倒了下去。
……
許多塊嶙峋巨石懷抱而成的孤立礁石小海島上,常歌席地而坐。猛烈的海風吹得他手中的厚書書頁嘩嘩作響。他按著書角,津津有味地認真看著手中的故事。書是喬治·R·R·馬丁所著的《冰與火之歌》的第五卷——“魔龍的狂舞”。看他翻看的位置,這本厚書即將要看完了。
“唉。”他嘆了一口氣,合上書本。“不能再貪心了,再看可就要沒了。”說著,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一個灰色書包靠在他的身邊,像極了一個相依為伴的小伙伴。書包上放著他的手機。手機屏幕上亮著一個快速移動的閃亮綠點。伸完懶腰,他拿過手機看了眼。
“啊,都已經離這么近了啊。”他趕緊將厚書本放進書包里。“差點誤了正事。”他將書包塞到一處石縫,跟著面朝大海臨風而立。
他仔細看著手機上的閃亮綠點。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側,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大腿。
過了大概三四分鐘。他忽然操作手機退出了閃亮綠點的移動畫面,切到了手機的撥號界面。他快速輸了一串號碼,撥打了出去。跟著,他抬頭朝天空上看去——
一團小火星似的火光在極高空的藍天上炸亮了。
他手搭涼棚,緊著雙眼,仔細遠眺著。“哇~這炸彈裝的有點東西啊。”他感嘆著說道。
這時,一聲細微的爆炸聲傳到了。放屁似的“噗”了一小聲。常歌聽著,笑了笑。
(高空戰斗機的爆炸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場景,將就著寫,將就著看哈。)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影從高空上急速俯沖了下來。
來人懸停在常歌身前的海面上。他身上華貴的深灰色西裝在冒著裊裊青煙。他戴著一副半透明的棕色墨鏡,大背頭在腦后綁了個小馬尾。他的模樣并不顯老,健康的膚色也只是稍微帶了些年老的松弛。看他如今的模樣,一點也不難想象他曾經的風流瀟灑。
“你們暗靈族可真是有能耐啊,連我的愛機都能偷裝上炸彈。”尹賦輕松自若地說道。“說吧,你是誰?”
“這可不能告訴你。”常歌將手機放回西裝的內兜里,輕笑著說道,“要是非要個名字的話,你可以叫我喬治馬丁。”
“喬治馬丁?你在戲弄我嗎?”尹賦的面色冷下了些許。不過很快地,他又忽然輕笑著化開了這點冰冷。“我知道你是誰。”
“哦?不能夠吧。知道我的人可不多。”
“重傷我孫媳婦,引我現身,還敢單槍匹馬地來堵我——你就是那個神秘的副宗主吧?”
“孫媳婦?資料上不是說他們兩個才認識沒多久嗎?好像連男女朋友的關系都還沒確定吧?”常歌抓了個不是重點的重點,很感興趣地說道。
“靈務部首座段言,科技部首座劉通,都是你暗殺的吧?”尹賦冷然問道。
“你們這些做長輩的,就喜歡瞎摻和。知不知道這樣會給晚輩很大的壓力的。”常歌兀自說著他自己想說的,一句正面的回答也沒有——只是,真的沒有嗎?
“這么好的天賦資質,為什么要浪費來做這些事?”尹賦嚴肅地惋惜說道。
“我覺得,女人都不應該結婚,因為男人都太骯臟了。”常歌繼續說道。他的神色開始嚇人地陰沉了下來。
“回頭是岸吧。你的父母不會希望看到你活成這個樣子的。”
“唉——好好打一架不好嗎?為什么要提我的母親?”常歌終于正面回應了尹賦的話。只是,他的臉色實在太過陰冷嚇人了。
活了快一百歲的尹賦,什么樣的場面沒見過,但他還是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此時的模樣給心驚了一悸。
“如果有冒犯到你家人的地方,我很抱歉。”
“冒犯倒是沒有。只不過讓我現在的心情很不好了。”
常歌的話音剛落,一股滔天巨浪般的靈力洶涌彌漫了開來。小海島的四周,原本輕風細浪的海面突然暴雨沖刷似的,亂跳起紛雜的水花。遠處一只悠閑滑翔飛來的海鷗,忽然驚慌地猛拍翅膀,剎車、掉頭一氣呵成,跟著沒命似的遠遁逃去。
“天任地魄?!”尹賦聳然動容了。
……
斜陽照林,翠鳥聲聲。
斑駁光柱,薄霧如仙。
枝搖葉顫,清風徐徐。
殺意凌亂,靈風蕭蕭。
小別墅正對面的高樹上,一對年輕男女輕立梢枝,隨風飄搖。男的模樣清朗,但卻透著些許藏不住的陰鷙。女的時髦近妖,妝影濃厚,樣子給人一種下一秒就會刀口舔血的感覺。
兩人看著腳下寂靜的小別墅,臉上一同露出了“刀俎”式的笑意。
背負雙手的陰鷙男,忽然解出右手,虛掌輕抬了一下。圍繞小別墅的林間樹葉,頓時像受了磁吸一樣,全部拉緊指向了小別墅。陰鷙男伸出的右手,屈指一扣,跟著彈指一動——
拉緊的樹葉立時槍林彈雨似的激射向小別墅——
忽然,蒼綠色的靈光從小別墅中震亮了一下。所有激射來的樹葉全部定身在了半空之中。緊接著,蒼綠色的靈光再一下震亮。所有定身住的樹葉,全部倒射了回去。
陰鷙男邪魅一笑,并指打了個響指。所有倒射回來的樹葉,一齊破碎成了齏粉,花粉似的漫天飄散開來。
尹臻手提“青龍木刀”,從小別墅里走了出來。他的身旁跟著手握銀白手槍的車少臣。兩人握著武器的手上,瑩綠光澤的“元魄游絲”瘋長纏繞著。
陰鷙男和舔血女從樹梢上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丁森——佘香玉。”尹臻看著兩人,冷冷地說道。
“說錯了。”陰鷙男丁森輕笑著說道,“應該是:青龍尊,丁森;朱雀尊,小賤人——這樣才對。好歹是暗靈族五靈護法的第二、第四人,多少給點尊重嘛。”
被介紹為“小賤人”,舔血女佘香玉似乎并不在意,她反而還流媚地笑了笑。
尹臻和車少臣冷然以待。
“哎呀,真是可惜呀。”丁森說道,“兩個都受了傷。唉,就算贏了,傳出去恐怕也有損大名——小賤人,你去解決那個女的,我自己對付他們兩個。這樣贏了,雖然也不會好看到哪去,但應該不至于會被人笑話——吧?”
“行吧。反正我今天來大姨媽,也不太想干架。你自己慢慢玩吧。”說著,佘香玉走到了一旁。
丁森聽了,嫌惡地擰緊了眉頭。“能不能別說這么惡心的東西,倒胃口。”他朝佘香玉說道。
“你媽不來大姨媽嗎?惡心?”佘香玉反嘴就給頂了回去。
“哎咦!你這女人,真是有夠惡心的。”丁森越發嫌惡地皺起滿面臉皮來。
“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現在才知道?”佘香玉干脆站住了,跟他對噴了起來。
“行行行,快去找那個女人吧,別廢話了。”丁森揮手驅趕她道。
“你不跟他們干起來,我怎么進去?”佘香玉飆著血氣,理直氣壯地說道。
“好好好,這就動手,行了吧?”
“哼!”
“唉……來吧來吧,你們兩個一起上吧。”丁森對著尹臻和車少臣兩人,連連招手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