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深正紀349年11月25日
音外樓的科技安全事務局在瑭帝國的中央行政體系中處于一個特殊的地位。它本來是瑭帝國國家安全總局的一部分,后來為了應對不斷增加的科技威脅,而獨立了出去。它受國安總局的領導,而有權指揮各個省份和城市的國安局,在必要時直接對政務院和皇帝負責。
上午,華羅優蓮去下望都會議中心參加由總理周振意主持的中央政府工作例會,所有中央機關的最高長官都要出席。
開完例會后,周振意留下了華羅優蓮和國安總局局長歐公烈。
周振意是個臉圓圓的、微胖的、身板矮短寬闊的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留著短寸頭和下巴的短胡須,粗厚的眉毛外側上挑,留著即使在微笑時也透露出剛正的威嚴;帶一副銀框眼鏡,穿著寬松的黑色西裝外套。
歐公烈則是六十來歲,身高比周振意高不少,頭發灰白,沒蓄胡子,臉上常有著溫和的微笑。歐公烈是瑭帝國最優秀的特工之一,畢業于和下望都軍事學院一樣以培養政治軍事精英為目標的潞州軍事學院。
華羅優蓮和歐公烈坐在小會議室中,等候周振意的指示。周振意打開一個電子文件夾,在透明的薄屏幕上滑動了幾下,抬起頭來對二人說:
“這兩天出了一件事情,負面影響很大,嚴重影響了公眾情緒。你們有沒有去了解這件事?”
歐公烈應答道:“知道,九道省昭莊市報上來的,九頭蛇的事情。”
“我說一下大致的情況。前天,也就是23號,有人曝光了在昭州九頭蛇生命科技有限公司的廠房內偷拍的一段視頻。視頻顯示,出于降低成本的目的,九頭蛇在其制造神經阻斷劑的生產線內隨意變更工藝參數和相關設備,存在隨意編造產品檢驗記錄等行為。到現在為止,該抓的人全都抓起來了,廠房都封了。”
“所以需要我們做什么?這件事應該不歸我們管。”華羅優蓮問道。
“咳,重點來了。大家現在基本認為,曝光者是九頭蛇的競爭對手派過來搞事情的。但是我們現在察覺到了更大的問題——曝光者是怎么拍到九頭蛇廠房內的情況的?九頭蛇的生產廠房常年控制在零下十度以下,而且他們生產的有些產品具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他們的廠房是封閉式的,只有遠程操控的機器人在生產線中工作,只有一個應急用的門,而且已經確認過,那扇門已經很久沒開過了,但是九頭蛇承認偷工減料是最近才有的事情,所以想要偷偷潛入廠房放一個攝像設備,那是不可能的。事后,我們把九頭蛇自己的監控錄像看了個遍,沒有看到疑似機器人安置針孔攝像頭的行為,也沒有拍到其他能夠偷拍內部場景的設備。而曝光的視頻也并不是出自九頭蛇自己的攝像頭。鬼知道這視頻是怎么拍攝的?曝光者使用的拍攝設備,很可能具有極高的安全威脅程度。如果這個人連九頭蛇最秘密的地方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拍下來,那誰知道他會不會去偷拍皇宮深處?我要你們做的就是,查出來曝光者到底用了什么沒有經過審批的高端設備,到底是誰制造出來的。這件事,要登記在HTT檔案上,給我標記等級一,因為這個東西算是一個高科技威脅。好了,我就說這么多,其他的具體情況我會發文件給你們。最后,這件事在查清之前,一定不能讓公眾知道曝光者的拍攝設備不尋常,要是引起社會恐慌就不好了。”
“了解。我待會就讓我們的人去備案。”
“優蓮,我問你啊,葉門汀,在那邊怎么樣?能和他配合嗎?他工作做的如何?”
“哼……如果不推,他就不動,我能怎么和他配合?他自己都說他是懶狗一條——他沒什么責任感。他的工作意味著很大的責任,但是他并不自知,他只想著把他的小日子過好。不過嘛……我也不是說他真的很沒用,只不過是說沒有那么能干……啊,我也不清楚該怎么評價,應該說他沒有性價比?”
“咳,皇室安排他來這里工作,自有皇室的考慮。他這個人看起來胸無大志,玩物喪志,但是事實上并不是這樣的。這次出差,我要求你帶上葉門汀一起去。”
“誒?這樣真的好嗎?只怕把他帶出去之后,他正事不干,自己偷偷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游山玩水——這不是只會拖我的后腿嗎?”
“聽我的吧。有些東西,我沒法解釋清楚。”
………………
九道省是瑭帝國南方的一個省份,位于九道省角落的昭莊市是南方的著名旅游城市。
它本是座安靜的小城,但那綿延數十公里的綿白色細軟沙灘、清澈的海水和宜人的氣候讓它逐漸發展成了一座著名的旅游城市。
在它的海岸線上,還有一灣大型澙湖,和幾座一扎成一片的小島。在群島上,有一座游樂園,是整個瑭帝國最有名的游樂園之一。在昭莊的海灘上,看到最多的往往是外國游客。
葉門汀穿著白色的短袖和一條黑色短褲,帶著一副切換到墨色鏡片的多功能眼鏡,雙手插兜,跨步如風。
華羅優蓮穿著紅色v領T恤和藍色短裙,斜戴一頂淺黃色巴拿馬草帽。華羅優蓮旁邊的,是國安局局長歐公烈。歐公烈即使來到了宜人的海灘,也仍然和平常一樣,一身淺深藍色西裝,唯一不同的是頭上多了一頂遮陽帽。不過西裝中有空氣流通模塊,他并不覺得熱。
走在歐公烈旁邊的,是一個全身纏滿繃帶的女孩子。
………………
兩個小時前。
葉門汀、華羅優蓮、歐公烈和歐公烈帶過來的一干高級探員坐飛機來到了這個熱鬧的度假之城。
在昭莊市國安局,他們確定了具體的行動目標。曝光者是通過一家媒體曝光九頭蛇廠房的視頻的,國安局便聯系了這家媒體,通過技術手段找到了曝光者的大致定位。
在進行了一系列的調查之后,國安局最終認定,曝光者叫畢盛,是個老手,受雇于各種想要攪黃競爭對手的大型公司,手下有一家專業的商業偵探公司。
一般的大型企業,公司結構復雜,內部工作繁多,難免會出一些問題、紕漏,更何況像九頭蛇這種存心賺虧心錢的頭部企業。而畢盛的主要工作,就是千方百計搞到這些大公司的丑聞和黑料,大到足以證明公司違反法律的證據或者是公司老總養小三的照片,小到員工們上班時間集體摸魚開黑玩minecraft的偷拍視頻,只要錢給夠,畢盛什么都能搞到手。
畢盛的其他工作包括但不限于:盜竊客戶的競爭對手的機密資料、證明某公司的財務年報存在造假行為以便于將其做空,等等。
畢盛自稱是職業狗仔——他的工作確實可以算得上是狗仔,但是他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有時候為了搞到其他公司的情報,他偷拍某些高層員工的隱私生活以要挾對方當內鬼,也曾經把一些黑料的知情者非法監禁起來嚴刑拷打。
更過分的是,畢盛把自己的商業偵探公司搞成了半黑半白的性質,經常糾集一幫阿貓阿狗去恐嚇某些倒霉的老板。
畢盛的影響力不小,足跡遍布瑭帝國的西南方。雖說這個人的手段很過分,但他的名號讓某些老板聽了聞風喪膽,不敢掙黑錢,讓畢盛某種意義上具有“俠盜”的性質,公安局和國安局對他的態度也十分曖昧。因此,瑭帝國雖是法治社會,而且是安全系數非常高的國家,游離在灰色地帶的畢盛卻一直過的好好的,成功混成了商業偵探中的大毒瘤、攪屎棍中的太上皇。
但是這一次,情況不一樣了。正如周振意所說,如果一個人擁有某種科技,今天連蒼蠅都進不去的地方都能拍個一干二凈,那誰知道明天他會不會去偷拍洗澡中的皇上?
而且,畢盛撐死了就是狗仔皇帝,不太像是有水平能搞出這種狠東西的技術人才。那么就更有必要查他了——不搞明白誰私自制造這種瑭帝國不允許民間私有的玩意兒,大家都沒法安心過日子。
當華羅優蓮一行人來到昭莊的國安局時,局長派了一個奇怪的女生來協助工作,理由是這個女生戰斗力很強,而且最熟悉當地情況。
“你們這兒能用的人,太少了吧。怎么搞了半天,只是讓一個年輕女生跟我們一起行動?”華羅優蓮向局長抱怨道。
“哎呀,沒辦法啦,我們這里雖然旅游業發達,但是畢竟是個小城市,主要的工作靠公安局就可以全部做完了,結果我們這里好多人最近都被調到別的地方干活去了,實在抱歉!她叫嶄苜蓿,我這就把她帶過來。”
見到被派遣的女孩子之后,葉門汀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眼前的女孩眼睛以下都是繃帶,跟帶了面罩一樣,兩只眼睛中間還有一條繃帶斜著從額頭上綁過去。
葉門汀一開始遠遠地看到人家,還以為人家穿的是超短袖露臍裝,湊近了看才發現,原來這女孩子上半身沒穿什么正經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的繃帶,只在外面套了一件很短的無袖露臍上衣。雙手的小臂部分也是繃帶,看起來像是長手套,但是手指部分沒綁。下半身倒是穿了一條運動短褲,但是腿上還是纏滿了繃帶,一直纏繞到腳上。
女孩梳著綠色的齊肩短發,扎了一個單邊側馬尾。不過扎馬尾用的不是發圈,而是一條繃帶。葉門汀看懵了,就問了一句:
“小姐,你是全身燒傷了,還是什么情況?你都負了這么大傷,局長還打發你來跟我們一起行動,要不要我幫你伸張正義,舉報他一手,就說他壓迫下屬?”
“啊……不是不是,我沒有負傷,我全身綁繃帶,是因為這樣子讓我有安全感。這種穿著不會給我帶來拘束感,讓我可以自如行動,如果要打架,也會更加方便。”
“安全感?這是什么話?穿正常衣服你沒有安全感嗎?如果從社會治安的角度來講,我怎么覺得這樣反而更不安全……全身除了腹部都是繃帶,把你的身材毫無隱藏地展現了出來,這樣子的話,某些內心猥瑣的大叔可能會把持不住。”
葉門汀搖了搖頭,從旁邊的桌子上抽了張面巾紙,擦了擦往下流的鼻血,又拿了一張塞住鼻子。
“喂喂喂,內心猥瑣的人就是你自己吧!看到人家女孩子這種打扮就流鼻血,真是個下賤的色狼!”華羅優蓮當即對著葉門汀破口大罵。
葉門汀手揩了揩紙巾都塞不住的鼻血,回答道:
“不,我不是色狼!就算是色狼,也只是冠有色狼之名的紳士!”
“滾!”
“哎呀!!”
華羅優蓮飛起一腳,踢在葉門汀的屁股上,把葉門汀從房間內踢了出去。葉門汀倒在地上,鼻血還止不住地流。
準備一番之后,終于止住鼻血的葉門汀、華羅優蓮、歐公烈還有嶄苜蓿,喬裝成了普通游客的樣子,出發前往畢盛的豪宅,其他歐公烈帶來的特工在昭莊市國安局待命。
“說起來,我們為什么要故意打扮成度假的樣子呢?既然是抓人,正常開車過去突擊他的宅子不就得了嗎?還非要步行過去?”華羅優蓮提出疑問。
“畢盛是整個南方的情報頭子,偵探生意做的很大,他的眼線遍布各地。他的情報活兒干的不干不凈,他自己近年來大概也很擔心自己被抓吧。昭莊的警方力量雖然沒有動他,但是暗中的調查還是有的。根據我們平日對畢盛的暗查,他的情報網很復雜。昭莊的治安很好,國安局很久沒在本地有所行動了。而我們選擇在今天行動,是因為我們通過線人得知畢盛今天人就在昭莊——平常他一般都在外面跑。如果恰好在他回來的期間,國安局的車在街上行動,那么,他肯定會有所察覺的。他在商業圈里面很吸引仇恨,暗殺他的事情發生過好幾次了,所以他的敏感程度很高。在到達他的豪宅前,我們一旦被發現有所目的,行動肯定會失敗。”
“呃,那么我們去跟別的部門借一輛普通的車不就行了?”
“沒必要,太麻煩了。他的住宅離一個游客很多的海灘不遠,我們打車去那里,然后再下車往那邊摸過去就行了,這樣不會有任何問題。”
“那我們抓到人之后,要怎么辦呢?”
“到時候我會通知我的同事,讓他們開車過來,不用太久。他們的車已經部署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了。沒辦法呀,現在是科技時代——畢盛不但有許多人力眼線,還有很多高端的監視設備。”
“比如說?”
“據我們的調查,畢盛有很多非法攝像裝備,裝在大街小巷上。那是一種很薄的膜,叫做攝像膜,用特制的光學材料制成,可以做成任意形狀,貼在各種角落。它能夠感受可見光線,通過膜表面的細微變化改變聚焦和感光程度,記錄光學信息,再遠程發送給畢盛。這些東西在大街小巷中不知有多少,是他用來搜集信息的有力工具。這個東西似乎是他找不知道哪里的高人定做的,因為瑭帝國不允許開發這種難以被發現的偷拍設備。我們本來打算因為這個東西把他辦了,但是他似乎只是用這些東西觀察一些當地的旅游業大亨的行動軌跡,我們目前沒有接到普通老百姓的隱私被這玩意兒記錄的報案。所以,最后也就放過他了,因為他的勢力在這里扎根太深,這里就像一張網,他就是蜘蛛,發生了什么他都能馬上知道。”
“歐局長,你覺不覺得,九頭蛇的廠房就是被這種東西拍下來的?比如說,偷偷用廠房里的機器人把這個幾乎看不見的攝像膜貼在墻上?”
“不可能,之前我們連九頭蛇的機器人設備運行記錄都查過了,沒有異常操作。”歐公烈搖搖頭。
“感覺這樣做,效率很低啊……”華羅優蓮小聲抱怨一句。
“這是最安全的辦法,因為我們只怕會驚動畢盛。如果他知道有人要抓他,他就再也不會露面了。”
四人用手機叫車,來到了昭莊市最熱鬧的一個海灘。
海灘和海灘旁的幾條大街上,有許多游客,都穿著泳裝或夏日休閑服裝,盡情享受昭莊的陽光沙灘慢生活。其中大多數都是各種外國面孔。在這一帶有許多高級酒店和海鮮餐廳,流動的攤販充滿了街道。在海灘上,許多熱鬧的酒吧在白天就開始了露天表演,客人們端著酒杯開懷暢飲。
“啊,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葉門汀興致高漲地走在熱鬧的大街上,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來干嘛的。他摘下手腕上的手機,將手機屏幕展開到半個電腦屏幕那么大,打開地圖,
“我以前來過這個地方,現在故地重游,還是那個味兒。我看看地圖啊。這里的話,離昭莊有名的青琉瀉湖就不遠了。我還在那里潛過水,這次有空的話,要一起去潛水嗎?”
葉門汀移動地圖,抬起頭來看看前方,往前快走兩步,用手遮著陽光向前望去:
“右前方的幾個島嶼,是有名的青琉游樂園,有世界上最大的摩天輪之一,還能體驗懸浮翼滑行,可惜當時我沒有去試一試,這次我一定要去體驗一把。”
前面有個買氮氣雪糕的店,葉門汀過去要了一個巧克力味的。
“啊,活著真好。所以說,不要讓生活成為工作的一部分——工作才是生活的一部分嘛。工作給我們帶來的煩躁,最后都是假期在買單。”
店員將雪糕遞了過來,葉門汀一邊拿起手機支付,一邊扭頭回去問同事們要不要也來一個。可當他扭過頭去時,他的同事們都沒了影。
“人呢?”
………………
“優蓮姐,葉門汀探員不見了誒。我們就這么把他丟下,可以嗎?”嶄苜蓿問道。
“哼,本來我都沒打算帶他一起來,是總理,那個周老頭子,讓我把他帶上的。我可不想讓他來亂我的陣腳!反正我看他也沒心思干正事,不如放他去。”華羅優蓮雙手抱在胸前,一臉不屑。
這時,歐公烈開口了:
“優蓮,你知不知道,為什么周振意要讓葉門汀?輝宗奏跟我們一起來?”
“他想鍛煉葉門汀嗎?可葉門汀是皇族,有什么放他出來鍛煉的必要呢?”
“嗯?葉門汀探員是皇族嗎?”嶄苜蓿插了一句。
“哎呀……我說漏嘴了。我們本來不應該讓其他人知道葉門汀是皇族的。算了,苜蓿,你就當什么也沒聽見吧。這個人的皇族身份是不能對外宣揚的,你千萬不能對別人亂說。”
沒說幾句話,三人已經來到了畢盛的豪宅旁邊。而嶄苜蓿突然后退兩步,蹲在街角,
“優蓮姐,歐局長,我要躲一下。前面那個男的是畢盛的線人,他是少數知道我是國安局的人之一,我不能讓他看見了。國安局今天可不放假,看到我來到這個地方,他一定會給畢盛通風報信的。”
華羅優蓮立刻把頭扭過去,裝作是在和歐公烈聊天。她用余光瞥到,一個矮個子男人走了過去。
“呼,好險,不過實在是沒辦法,在這里行動,就是要謹慎一點。來吧,往這邊走,從這里過去要繞一下遠路,右邊那一條街的商販有很多也是畢盛的眼線。”
三人走了十來分鐘,終于接近了畢盛的海景別墅。華羅優蓮觀察到沒有異常情況后,示意身后的二人準備動手。
歐公烈靠近豪宅的正門,門口有兩個保鏢。他掏出脈沖槍,馬上讓他們失去了行動能力,昏倒在地。
華羅優蓮大步上前,從保鏢的身上搜出門禁卡,然后開啟了豪宅的正門。
進入白色的豪宅,里面沒有人。三人繼續靜步潛入。
到了二樓,他們看見一個白發男子,靠在落地窗旁邊的躺椅上,手拿一個三明治,正在慢慢啃。
那是畢盛。
歐公烈不想多事,準備立刻開槍放倒畢盛,但是被華羅優蓮制止了。
華羅優蓮舉起脈沖槍,厲聲喝道:
“不要動!慢慢地站起來!保持你的雙手放在頭上!站起來之后再跪下來趴在地上!”
畢盛一動不動,繼續吃他的三明治。
“我再重復一遍,慢慢地站起來,雙手放在頭上!我不想開槍!”
華羅優蓮本可以讓歐公烈使用脈沖槍先將畢盛放倒,但是她的任務要求包括回收可能存在的HTT,所以為了到時候能問出畢盛HTT的位置,早一點完成任務,她決定在不讓畢盛失去意識的情況下制服畢盛,再問畢盛HTT放在哪里。
畢盛拿出一個白色的手環,戴在手上。歐公烈知道畢盛要反抗,馬上掏槍射擊。
但是,歐公烈并沒有成功攻擊到畢盛。畢盛的手環可以攻擊視覺神經。雖然功率不大,只能造成有限的視覺錯誤,但是這一點視覺上的變化足以讓歐公烈瞄不準。
畢盛拿出一把傳統的電擊槍,向三人襲來。華羅優蓮連續向前方射擊,但是沒有一槍能命中畢盛。
在三人眼里,畢盛似乎是在快速連續閃現,但是那都是視覺神經出錯造成的結果,其實畢盛只是普通地奔跑過來而已。
華羅優蓮知道,如果這樣子下去,等他們進入畢盛電擊槍的攻擊范圍,就來不及了。但是無論怎么射擊,畢盛都毫發無損。
歐公烈發覺,雖然畢盛的位置在不斷閃現,但是腳步聲的變化并不大。他終于發覺,不是畢盛移動速度太快,能躲掉子彈,而是他自己看到的畢盛根本就是因為視覺神經受到控制而產生的虛像。
“不要用眼睛看,用聽的,我們看到的是錯誤的!”
嶄苜蓿后知后覺,等到歐公烈大喊時,才回過味兒來。不過,她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方法。她從身后的背包掏出一個紫色的箱子,將其展開,折疊的箱子變成了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制作精美,散發著神秘的光澤,具有典型的仿古風格。和普通鑰匙唯一不同的是,這把“鑰匙”很長,足足有兩米多長。
嶄苜蓿聽聲音判斷出了畢盛的大致方位,她揮動沉重的紫色鑰匙,向前方劃去。畢盛看到襲來的不明物體,趕緊剎住腳,向后退一步,險些跌倒。
在聽到了畢盛閃避的腳步聲后,嶄苜蓿知道了畢盛的精確位置,左腳踏向前,一個下蹲,舉起鑰匙猛地向上挑去。畢盛躲閃不及,手臂被鑰匙刮到,發出一聲慘叫。
不巧的是,他的視覺攻擊手環被嶄苜蓿的鑰匙打到了,不再發揮作用,三人的視力馬上恢復了正常。畢盛自知不妙,只好扔下電擊槍,舉起手來表示投降。
“哼,一身繃帶,還以為是個傷員,沒想到力氣這么大……”畢盛悻悻地嘟囔。
嶄苜蓿揮動鑰匙,把扔在地上的的老式電擊槍砸了個稀巴爛。歐公烈迅速上前,把畢盛擒住,給他帶上了手銬。
“畢盛,你所使用的設備都放在哪里?”華羅優蓮震聲詰問。
“全放在臥室的柜子里了。”畢盛沒做任何抵賴。
華羅優蓮進入臥室,打開衣柜,發現這個柜子里面果然有很多看起來復雜的設備。
嶄苜蓿已經通知了其他國安局的成員和歐公烈帶來的探員前來接應。當她放下電話時,突然從落地窗外飛進來幾個人,朝著嶄苜蓿射擊。
嶄苜蓿迅速反應過來,舉起鑰匙抵擋。她的紫色鑰匙能夠定向振動,在擋住發射物的同時將發射物精準反彈,射擊她的五個人中有三個人被自己的發射物打中,瞬間僵住,倒在地上。
“優蓮姐,歐局長,注意,他們用的是微型振蕩子彈,只要被打到身體,就會受到不可逆傷害,無論有沒有穿透你們的裝甲!”
華羅優蓮才意識到,這都是畢盛的緩兵之計,他在束手就擒之前,早已經偷偷叫了救兵。
華羅優蓮有些惱怒,喃喃道:
“我華羅優蓮還治不住你個土地主嗎……振蕩武器,我也有!”
她扔下脈沖槍,從提包中拔出兩把殺傷力巨大的振蕩武器。
國安局以及其他特工有權配備的振蕩武器,比民間保鏢公司用的振蕩武器要強大的多,根本不需要子彈。它通過制造高能能量彈幕振蕩打擊目標,通過擾亂打擊對象的血液循環系統,使對象體內的血液產生渦流和逆流,在造成缺氧的同時,對人體內的瓣膜和血管系統造成極大傷害,殺人于無形。
不過,這種武器是要兩只手使用的,而華羅優蓮現在直接左右開弓,一只手一把槍,對著不斷涌入的敵人一頓掃射。
轉眼間,從窗外已經飛進來十幾個敵人,都配備了機動系統。歐公烈知道自己現在處于劣勢狀態,只得先用脈沖槍擊暈畢盛,又拖著他向樓下撤離。
嶄苜蓿將鑰匙展開到最大狀態,一下一個人。但是敵方的援軍越來越多,她不敢戀戰,也一邊招架飛來的振蕩子彈,一邊艱難地跟著歐公烈向樓下撤離。
當嶄苜蓿回頭去招呼華羅優蓮時,卻看到華羅優蓮絲毫沒有要撤退的意思,而是在瘋狂地向敵人傾瀉能量彈幕。畢盛的宅子內很大,機動模塊的行動余地很大,但是敵人們還是接二連三地被她的雙槍撂倒。
“優蓮姐,快走,接應我們的人快來了!別跟他們對射了,快走!”
嶄苜蓿有點害怕了。不是因為敵人的數量之多,而是因為華羅優蓮看起來太過于自信了,只打算把敵人都干完,不覺得有撤退的必要。而且,在嶄苜蓿喊華羅優蓮的時候,優蓮根本沒有回應嶄苜蓿。
突然,華羅優蓮發現自己的武器不管用了——新來的一波援軍不是人,而是自行無人控制作戰系統,擾亂血流的振蕩上不能干擾機器。拿這兩把沉重的槍非常耗費體力,而華羅優蓮此時已經非常疲勞。
當華羅優蓮準備拿起地上的脈沖槍對抗沒有生命的機器時,嶄苜蓿發揮怪力,一把攬住華羅優蓮的腰,追趕撤到樓下的歐公烈。華羅優蓮不想走,但是她已經沒有什么體力了,嶄苜蓿強行拉著她就往樓下奔去。
接應的人還沒有來。嶄苜蓿不知道為什么一個職業商業偵探能有這么大一支部隊,只知道自己的也快頂不住了。躲閃、抵擋攻擊已經非常勉強,哪有辦法再進行反擊?發揮改造肌肉的巨力是有限制的。
就在歐公烈接近絕望的時候,葉門汀來了。
“怎么能丟下我呢?看來你們對這個旅游勝地沒有什么興趣。罷了,希望我沒有來晚。”
葉門汀開著一輛跑車沖進豪宅的院子中,將正在逼近歐公烈的一個自動作戰系統撞成廢鐵。
葉門汀走下車,啟動了“蜃樓巨像”。“蜃樓巨像”制造出的幻象,無論是人還是機器都迷惑。畢盛搬來的救兵們發現多了一個人,卻總是打不中他。
葉門汀沒有使用脈沖槍,而是拿出一把伸縮的納米材料長劍,配合“蜃樓巨像”,左躲右閃,一路向別墅的正門逼近,將一切靠近的敵人或者敵人的機器都統統斬為兩段。
剩下的敵人們發現這是燙手山芋用的是近戰武器,就也切換了近戰高能拳套,準備和他肉搏。
葉門汀看見敵人切換武器,嘆了口氣,長劍一抖,瞬間伸展到十幾米長。此時長劍的輪廓幾乎無法看見,只能看到葉門汀還在十幾步遠的距離之外,敵人們就如同芝士一樣被平整地切開。
就在葉門汀大開殺戒的時候,國安局的特工到了,就收起武器,叫嶄苜蓿和歐公烈帶著華羅優蓮上防暴車。
雖然敵人沒有被滅干凈,但是也卷不來什么風浪了。四人上車之后,嶄苜蓿仍然心有余悸,
“葉門汀探員,我感覺我差一點就要死在這里了。還好你能來,優蓮姐不久前還說你幫不上什么忙呢。”
“我確實很難幫上什么忙,她應該跟你介紹了吧,我就是一個職場廢物。但是,現在這是不想幫也得幫,那再無能,不也是湊活著用?”葉門汀拿起一張紙,把沾了一點血的手擦干凈。然后繼續說道:
“一個死狗仔有這么大能量,這是誰的過失?這得嚴查了。我估計啊,你們局長的烏紗帽要丟了。”
在四人有驚無險地將畢盛帶回昭莊市國安局的時候,其他地方的國安局特工和公安局的隊伍已經接到命令,去做剩余的工作,剿滅剩下的非法私人部隊。葉門汀看著一臉疲憊的華羅優蓮,問候道:
“辛苦你了蓮姐,好好休息休息吧。”
沒想到,華羅優蓮回報的是一臉惡相,
“就算你不來,我也可以把他們全滅了!小小的一個畢盛,我難道會沒法支配嗎?”
葉門汀一臉懵,不曉得華羅優蓮為什么這么生氣,只能識相地退開。
………………
在進行了幾天的搜查和行動之后,畢盛的所有武裝力量都被清除了,而昭莊國安局的局長也下課了。
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的是,畢盛使用的所謂的“拍攝設備”,其實另外一個精神干涉設備。
在接到攻擊九頭蛇的單子之后,畢盛進行了易容,毛遂自薦到九頭蛇集團的老總那里,嘴上說是可以幫助九頭蛇當商業間諜,事實上是為了安心地在九頭蛇當內鬼。
畢盛使用的精神干涉設備被編號為HTT-349-1663。在九頭蛇潛伏的期間,畢盛將1663偷偷安置在了九頭蛇老總的臥室里面。每當老總上床睡覺,1663便開始入侵他的大腦,偷取他的夢境。
在現在,要讀取記憶是一件非常難以做到的事情,但是1663變相做到了這一點。1663通過每天晚上搜集老總的夢境進行溯源,搜集殘存的潛意識,并找到了相關的記憶碎片。
九頭蛇老總經常會查看內部廠房的監控。1663成功找到了這些殘存的記憶,并將其進行集合,再加以完善、填充,重新制作出了一個視頻,就是畢盛曝光在網上的那段所謂的“錄像”。本質上這段“錄像”其實是一段縫合記憶之后進行填充的合成視頻,但是由于過于逼真,連九頭蛇的高層們都以為這是一段真正的錄像。
由于1663采用的是縫合九頭蛇廠房內不同角度攝像頭記憶之后進行場景演算,所以合成出來的視頻看起來不符合任何一個攝像頭的角度。因此,一開始沒有人能猜出來畢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對畢盛進行審問之后,一個名字浮出了水面:
斷。
斷是一位長期活躍在瑭帝國和附近幾個國家灰色地帶的神明一樣的人物。他從不自詡為什么“大師”,卻擁有無數看見人內心深處的科技,畢盛的1663就是從斷那里得到的。事后經過分析,1412也是出自斷的手筆。
在審問畢盛之前,瑭帝國的領導者們甚至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而民間有地位的商人、學者,都以可以秘密與斷結交為榮,都尊稱斷為“斷公”,還有些人甚至叫他“斷父”。歐公烈和后來得知消息的周振意清楚,這是瑭帝國從來沒有面對過的威脅。
有能力讀出他人心思的人,在哪里都是是不允許存在的。即使斷的科技,不過是REM睡眠神經信號溯源,并沒有真正讀取記憶的能力,1412、1663之類的設備也是最危險的。歐公烈不敢想象,到底有多少人從斷那里得到了這樣的東西,到底有多少違反大瑭帝國法律的想法已經被付諸實踐……
斷,必須被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