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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花接木案

57.最后的合縱

移花接木案 甌南生 12651 2022-07-11 21:30:00

  “猗嗟昌兮,頎而長兮。抑若揚(yáng)兮,美目揚(yáng)兮。巧趨蹌兮,射則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孌兮,清揚(yáng)婉兮。舞則選兮,射則貫兮。四矢反兮,以御亂兮。”

  小童們唱著《詩·齊風(fēng)·猗嗟》,其樂融融,仿佛外面的世界如何征戰(zhàn),都與生活在此的他們無關(guān)。

  楚考烈王二十二年、齊廢王二十四年、燕王喜十四年、趙悼襄王四年、魏景湣王二年、韓桓惠王三十二年、秦王趙政六年(西歷前241年),年初,齊國都城臨淄,一行十余人,商賈模樣,趕著幾乘馬車開在街上。

  這一行人由楚國莒城出發(fā),一路走過十幾座城池,但都是走馬觀花,不多停頓,也未加快腳步。直至臨淄,車內(nèi)的貨物從未增多,但也未減少,因為他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為了生意。

  “對于路過的這些城池,你有什么看法?”黃歇在車內(nèi)輕聲問黃陸離。

  “無非還是些吹竽鼓瑟,擊筑彈琴,斗雞走犬。我看田單將軍離開之后,這個國家就徹底廢了。不然,蘭陵和莒也不至于那么輕易就被攻破。”黃陸離這么回答。

  “這齊國以為靠住了秦國這座大山,三晉和我楚國便不會再怎么動它,殊不知正中范雎遠(yuǎn)交近攻之謀。五國伐齊后,齊人看來是完全沒了血性。只要秦國哪天不幫它了,它就只能等著讓他國來宰殺。”黃歇也不屑著。

  “那父親的意思是,這樣的齊國不值得咱們結(jié)盟?”黃陸離問。

  “上一回信陵君組織的合縱,六國之中唯齊國不加盟,甚至還發(fā)使密告秦國。這個齊王田建,我遲早要收拾他,齊國得亡在他手上了。”黃歇捏緊了袖口。

  “父親,那咱們該早些去燕國了吧?”黃陸離又問。

  “等從北門出了城,吩咐下去,齊國沒什么好看的了,全速北上燕國。”黃歇吩咐。

  于是離開臨淄后,黃歇一行人縱穿齊國,來到了寒冷的燕國,進(jìn)入了督亢地區(qū),并最終抵達(dá)下都離宮。

  下都雖然是陪都,但它建得極大,就面積上來看是咸陽或郢都、姑蘇等名都的兩倍左右,其南面近齊境,有易水阻隔,是一座重要的軍事堡壘。

  “春申君、項將軍,難為你們從溫暖的吳地大老遠(yuǎn)來這一趟了。來人,為二位貴客取旃裘御寒。”燕王喜熱情著。

  “謝過燕王,外臣有身上這件麛裘便可。”黃歇這么表示。

  “外臣也是。”項燕也這么說。

  “二位切莫推辭,這是禮節(jié),敝邑不敢忘。”燕王說完,寺人各遞一件東胡的上等旃裘給黃歇和項燕。

  “那我等卻之不恭。”黃歇收下了,項燕隨后也收下。

  “請入座吧,先喝一口熱酒暖暖身子。”燕王這時候才請他們就坐。

  這任燕王叫燕喜,不過他并非燕昭王的直系后代。

  燕昭王去世后,其子燕惠王昏聵無能,逼走了樂毅,導(dǎo)致處于全盛時期的燕國被只剩兩座城池的齊國反殺,齊將田單一次性收復(fù)全境七十余城。

  燕惠王不過在位八年,便被其臣公孫操所弒,一宗室子弟被扶立為燕王,即燕武成王,也就是燕王喜的祖父,這一脈執(zhí)掌燕國至今也才三十年。

  至于燕武成王究竟是誰,有說是此前死于子之之亂的燕昭王之兄太子平之后,但現(xiàn)在誰也說不清楚了。

  “有四十幾年沒來下都了,這酒還是這個味。記得那時,蘇秦先生、樂毅將軍都還在,我們把酒言歡,共謀合縱。誰知,各國同一批人里邊,死得差不多就剩我和廉頗了。”黃歇對著熱酒感嘆物是人非。

  “起初我燕相說春申君要來,寡人也覺得太難得了,都如此高齡了,還要親自動身來游說寡人嗎?原來,春申君是回憶起了合縱大業(yè)。”燕王說出了黃歇的來意。

  “不錯。在長平之戰(zhàn)后,天下只剩楚、秦兩大強(qiáng)國。秦國連年征伐三晉,并二周。如若此時還放任不管,趙國滅亡之后,秦國的國境就該與燕國接壤了。我楚國身為唯一還能與秦國抗衡的國家,自然要身為縱約長,再次合縱攻秦。”黃歇也不藏著了,說明了來意。

  這時燕王故意不說話,燕國相邦將渠卻開口道:“春申君,你也說了,楚國是還能與秦國一戰(zhàn)的強(qiáng)國。雖然自你相楚以來,楚國從未動過三晉,但大家也都知道,你連續(xù)拿了齊國兩座重要的城池,還把魯國給滅了。殊不知,這一旦沒了秦國的牽制,楚國是否會徹底將齊國給滅了,那我燕國不還是跟一個強(qiáng)國接壤了?且上一次五國合縱,秦國唯獨(dú)不與我燕國接壤,故而燕軍跑了那么遠(yuǎn),消耗了最多的軍資,幫三晉打下了城池,卻還得跟三晉討價還價,求其割出東境的城池與我燕國做補(bǔ)償。”

  “燕相說得有道理,只是不知燕相是否愿意冒險。若秦國可滅,我楚國雖然沒有任何城池可以給燕國,但下一步將會是你我一同伐齊,南北夾擊。這一路上我把齊國看得太透了,毫無戰(zhàn)意,幾乎是淪為秦國的附庸,根本擋不住你我數(shù)十萬大軍。而燕國無論出多少人馬,我承諾,楚軍都將會是燕軍的三倍甚至以上。而滅齊之后所得領(lǐng)土,你我以大河(黃河)為界,南歸楚,北歸燕。”黃歇開出了一個足夠吸引人的條件。

  燕王和將渠相互看了看,然后燕王道:“將輿圖抬上來。”

  幾名寺人抬上了一幅嵌在實木架子上的地圖,其中主要展示的是圍繞著渤海一圈的燕、齊、朝鮮三國的國境。

  燕王指了指地圖,道:“呵。若真能滅秦,寡人想楚軍一定會取回南郡還有合并巫郡、黔中郡之后的黔中郡,并包括武關(guān)所在的商於之地,甚至還要占據(jù)巴郡、蜀郡,這幾個地方加起來可就是半個秦國了。之后你我再大舉滅齊,卻以大河為界,這也太便宜楚國了。依寡人來看,泰山如何?”

  黃歇用手指指著渤海來回各繞了兩圈,笑說:“泰山?燕國與齊國已有廿四年未曾開戰(zhàn),可這一旦要開戰(zhàn),燕王的胃口可是有點(diǎn)大啊,這一句話就將平分齊國說成了獨(dú)占三分之二的齊國。算上秦開將軍此前占領(lǐng)的朝鮮西北之地,整個勃(渤)海可就成了你們燕人的小澡盆了。”

  黃河和泰山之間,不僅集中了以臨淄、即墨為首的二十來座城池,更重要的還是泰山北麓還有一道齊長城,它西起黃河?xùn)|岸的平陰,東至黃海沿岸的瑯琊,將莒城都擋在了南面,延綿一千二百余里,與西面相接的一小段黃河將齊國徹底橫截為兩段,正是用來防御魯國和楚國的重要軍事防線。

  關(guān)于齊長城的始建年代說法不一,有說在齊桓公時就已經(jīng)存在了,按這種說法它至少已經(jīng)屹立了四百余年,歷代還都對其進(jìn)行加固。占據(jù)了這道防線,楚軍若想北上侵略,那難度可就大多了。

  燕王也笑說:“哈哈。春申君說笑了。”

  黃歇立即收斂起了笑意,起身走到地圖面前,指著齊國東境所在的膠東半島,鄭重道:“燕王當(dāng)黃歇這是說笑?由齊地勃海沿岸邊緣的蓬萊坐船出發(fā),至燕國的遼東半島,不過兩百五十里。再往南看,由齊地至東的東萊坐船出發(fā),至已納入燕國境內(nèi)的朝鮮故都箕城周邊,不過七百里。”

  黃歇能夠這么清楚地報出相應(yīng)的距離,是燕國君臣萬萬沒有想到的,燕王略顯尷尬道:“春申君可別見怪啊,寡人這燕國貧弱,不比你們楚國富強(qiáng),還不得提防著點(diǎn)兒?算起來你也是長輩,應(yīng)該能理解寡人吧?”

  燕王在言語上退了一步,可對于如何瓜分齊國的問題卻還是寸土不讓。

  “燕王可真會談判,外臣可是中心悅而誠服也。”黃歇給了燕王一個臺階,似乎答應(yīng)了。

  “春申君這是同意了?”將渠趕忙追問。

  黃歇用右手?jǐn)[出了食指和無名指,道:“燕王和燕相想好了,若要將齊國這么分,我楚軍只會出燕軍的兩倍,而且打下當(dāng)屬楚國的那三分之一后,最多再幫你們攻下臨淄,東邊的即墨我們也不管了。之后,你們?nèi)羰窃谝辉轮畠?nèi)不能突破北邊各城而南下會師,包括臨淄在內(nèi)的以南的這些土地我們也不能白打,就當(dāng)是我們的了。”

  燕王和將渠又用眼神交流了幾下,達(dá)成一致后,燕王說:“這樣的條件我們可以接受。你說得對,既然想得到更多的,不能只讓你們承擔(dān)風(fēng)險。”

  “那便這么說定了?”黃歇笑問。

  “空口無憑。”將渠提醒了聲。

  黃歇從懷中亮出一張帛書,“這是本次出使之前,寡君授予外臣與燕國合作的獨(dú)斷之權(quán),燕國方面與外臣簽署盟約便可。”

  一名寺人接過帛書,轉(zhuǎn)交到了燕王手中,燕王看完又讓寺人交給了將渠。將渠看完則對著燕王點(diǎn)點(diǎn)頭,并將其收了起來。

  “還有一事想勞煩春申君。”燕王臨時又想加條件。

  “燕王但說無妨。”黃歇嘴上這么說,可心里卻在暗罵,這個燕王是真不好伺候。

  “吾兒燕丹,尚在趙國為質(zhì),希望趙國能夠交還。”這是燕王的請求。

  “貴國太子之事,上一次合縱為何沒有談妥?”黃歇對此較為費(fèi)解。

  “這個嘛……燕軍幫趙國打下了一些太原郡的城池,趙國應(yīng)當(dāng)在其東境割讓一些城池補(bǔ)償給燕國,但他們想少割一兩座,用太子來抵,寡人這不是沒答應(yīng)么……”燕王有些不好意思講,但還是大概講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黃歇心里又是一陣暗罵,他這要是答應(yīng)出面說,就得變成楚國向趙國要人了,然后趙國又要跟楚國談條件。這燕王也真是的,一出又一出,也不一次性把話說說完。

  但黃歇攻秦心切,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只好繼續(xù)賣了個笑:“好,此事交由外臣前去進(jìn)行交涉。”

  “對了,我國樂師之中有一人,善擊你們南國的筑,由其為二位演奏一曲如何?”將渠說了個輕松的話題,用以緩解氣氛。

  黃歇點(diǎn)了點(diǎn)頭,重新賣了個笑。

  于是樂師獨(dú)自入殿,寺人們?yōu)槠湓谡械奈恢眉恿艘幌菢穾煂⒅[于案前,弦歌道: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

  這是《楚狂接輿歌》,楚狂是楚國早前的一名隱士的代稱,他見到圣人孔子的車駕有感而發(fā),故而有了這首歌。

  “你楚語說得極好,叫什么?”黃歇還挺欣賞這位樂師。

  樂師作揖回應(yīng):“見過屈子高弟,晚輩高漸離。”

  就這樣,跟燕國的談判還算順利,簽署盟約之后,將渠也身為燕國密使加入了黃歇的行列,一同由趙國西境進(jìn)入中山地,再一路南下。

  但此次他們最終的目的并非趙國都城邯鄲,而是繞過邯鄲之后進(jìn)入魏境,并繼續(xù)繞過鄴等魏國城池,最終抵達(dá)了衛(wèi)國帝丘。

  進(jìn)入衛(wèi)公宮之后,忽然出現(xiàn)一人領(lǐng)著十余名侍從來迎接黃歇和將渠:“衛(wèi)君恭迎楚相、燕相大駕。”

  “衛(wèi)君多禮了。”黃歇回了一揖。

  眼前這人也有五六十歲,正是衛(wèi)國第四十三位國君。

  黃歇第一次來帝丘時,還是衛(wèi)懷君元年(西歷前292年),至今已過去五十一年。

  衛(wèi)懷君是現(xiàn)任衛(wèi)君的兄長,說來也可憐,在其在位的第三十一年時前去大梁朝見魏安釐王,卻被囚禁殺害,魏廷更立其弟。

  這個衛(wèi)君的來頭也挺值得玩味,他是魏安釐王的女婿,也就是當(dāng)今魏王的姐夫或妹夫。

  按說同姓不婚,衛(wèi)氏和魏氏同出姬姓,分別是周武王姬發(fā)九弟衛(wèi)康叔和十五弟畢公高的后代。但在西邊一直被秦國欺負(fù)的魏安釐王,也想從東邊找個人出出氣,借此找回一些大國的自信,因此為了進(jìn)一步控制衛(wèi)國,他似乎沒想那么多,就這么把女兒嫁給了同姓之人。

  準(zhǔn)確來說,最近這三代衛(wèi)君并非正兒八經(jīng)的衛(wèi)國公室,當(dāng)今衛(wèi)君的祖父衛(wèi)平侯乃是出自衛(wèi)氏分支子南氏。衛(wèi)國第二十八位國君衛(wèi)靈公幼子名郢,字子南,是一位賢人,其后裔均稱子南氏。魏惠王在位時廢了衛(wèi)國第三十九位國君衛(wèi)成侯,扶立子南氏后人為侯,然后慢慢蠶食衛(wèi)國,如今已歷三代、四君,均為魏國傀儡。

  這其實跟已經(jīng)滅亡的宋國的情況有點(diǎn)類似,因為宋辟公就是被出自宋氏分支戴氏的戴剔成給奪取了君位,戴剔成之弟戴偃又奪取其君位,戴偃也就是之前被黃歇所帶的楚軍逼死的宋國末代國君宋康王。

  話說回來,魏國的公主在人們印象里可都不太像趙勝所娶的那位那樣,畢竟當(dāng)年公叔痤擔(dān)任魏武侯的相邦時,就讓身為魏國公主的妻子當(dāng)著吳起的面刁難過自己,又讓魏武侯以下嫁公主的名義來試探是否應(yīng)當(dāng)留下吳起這個外國來的人才。可即便是吳起這樣的男子漢也被嚇跑了,最終去了楚國給楚悼王當(dāng)了令尹。故而也有以安邑為首的河?xùn)|地區(qū)多出潑婦、刁婦的說法,后世甚至出現(xiàn)了“河?xùn)|獅子吼”。

  想到此番種種,黃歇不由地看向衛(wèi)君搖了搖頭,深感對方這些年著實不太好過啊。

  “楚相、燕相,人都到齊了,里邊有請。”衛(wèi)君小心翼翼地邀請著。

  “請。”黃歇和將渠也禮貌著。

  只不過這剛走到大殿門口,一卷竹簡飛了出來,直撲黃歇面門——

  “啪!”

  好在竹簡是被布包住并系好的,因此飛出來時沒有散開,被黃歇牢牢地接了住。

  “魏王,你當(dāng)這是自己家那,拿什么就摔什么?”韓王然用晉語反問。

  “這衛(wèi)國都已經(jīng)是寡人的附庸國了,有什么不敢的?衛(wèi)君,你說是不是啊?”魏王增也用晉語反問,還看向了門口的衛(wèi)君。

  “是,大王說的自然不會錯。”衛(wèi)君用晉語回復(fù),恭維著。

  “都聽到了吧?”魏王指了指衛(wèi)君,像是在指著自己所豢養(yǎng)的一只寵物那般。

  “呦,魏王躲在這一角好生硬氣啊,也不知是誰又把信陵君在合縱攻秦時辛苦奪回來的河?xùn)|諸城又給敗光了。”最年輕的趙王偃同樣也是用晉語來調(diào)侃。

  “趙王,你也好意思說?你們趙國趁著我們魏國的卷被麃公所帶的秦軍攻打時,還命廉頗占了繁陽!”魏王想起這事也來氣了。

  “之前是先王要打的,又不是寡人要打的!寡人一繼位不是就讓樂乘去替廉頗了嗎?反過來看,汝父呢?竟然接收了叛將廉頗!”趙王也數(shù)落著魏國的不是。

  “廉頗那是你自己不用,怪不得別人。”魏王不認(rèn)。

  “說的好像你們用了一樣。哦,寡人差點(diǎn)忘了,你們連至親信陵君都信不過,拿什么去信一個剛打贏魏國的趙國叛將?”趙王繼續(xù)奚落著。

  “你……哼。也不知哪家豎子娶了個倡,據(jù)說還當(dāng)過寡婦。”魏王羞辱起了趙王的第二任王后。

  “呦,你父親跟龍陽君那些破事兒,也想被我拿出來說嗎?”趙王則對魏王父親的性取向進(jìn)行了人身攻擊。

  “趙家小兒,你過分了!”魏王盛怒。

  “魏家老兒,那也是你先挑起的!”趙王也盛怒。

  “你也就能跟韓王在我面前吼吼。”魏王這回一下貶低了兩個人。

  “怎么說話的?”韓王又不肯了。

  “我趙國怎么說也跟秦國打贏過幾次,你竟把寡人跟那朝見過秦昭襄王的韓然相提并論?”趙王不樂意,還直呼起了比他大了幾十歲的韓王的名諱。

  “趙偃你給寡人注意點(diǎn),寡人可是你的長輩。”韓王提醒著。

  “長輩?別以為你在這年紀(jì)最大就算是長輩了。從晉國大夫時期開始算起,寡人先祖趙成子和你們二位祖先魏武子、韓賕伯是一輩人,寡人是第十七代,魏王是第十六代,你是第二十代。”趙王也提醒了韓王。

  “那好,拋開輩分不論,你說這話也太難聽了吧?還不是有幾個良將強(qiáng)撐著,現(xiàn)在你還把廉頗給氣走了,你弟春平君又在秦國當(dāng)人質(zhì),也不知哪來的底氣敢說這話。還有魏增,沒記錯的話,六十一年前,你曾祖父魏襄王也在應(yīng)亭朝見過趙稷,然后趙稷將從魏國那搶來的蒲阪又賞給了他。哦,不好意思,給忘了,那時候你都還沒出生,哈哈哈哈!等你都一把年紀(jì)了,又去給秦國當(dāng)了人質(zhì)。”韓王鄙夷著趙王和魏王。

  “各……各位大王,要不給我個面子,咱不吵了。”三晉之王還沒吵夠呢,這時候衛(wèi)君往前走了兩步,勸了聲架。

  “你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寡人家養(yǎng)的贅壻!”魏王趴在案上對著衛(wèi)君怒吼。

  “就是!三晉會談有你插嘴的份?”趙王也出來幫腔。

  “借你宮室議政你都該謝到你祖宗衛(wèi)康叔那去了!”韓王也欺負(fù)著衛(wèi)君。

  三卷竹簡同時向衛(wèi)君砸了過來,衛(wèi)君連躲都不敢躲,就是低頭眨巴了下眼,好在三位國王應(yīng)該都沒好好練過射禮,準(zhǔn)頭都不太行,都砸偏了。其中一卷飛向了將渠,也被輕松拿下。

  “咳咳。”將渠咳了咳。

  然后黃歇開口用晉語道:“不愧是三晉之王,看來還是很團(tuán)結(jié)的,會面都猶如一家。”

  靜靜地看著魏王增、趙王偃、韓王然吵鬧,黃歇心中不得不提出一個疑問,那就是晉出公二十一年(西歷前453年)魏桓子駒、趙襄子毋恤、韓康子虎瓜分智家封地時,還有晉靜公二年(西歷前376年)魏武侯擊、趙敬侯章、韓哀侯屯蒙瓜分晉國最后領(lǐng)土?xí)r,究竟是客客氣氣地討論,還是也像現(xiàn)在這樣?

  吵了這么久,魏王這時候才注意到門口還站著另外兩人,詫異地向另外兩王看了看。而另外兩王似乎也都才反應(yīng)過來,都為自己方才的言行感到了一絲尷尬,各自又都不自覺地坐正。

  魏王試探性地問:“這兩位是……”

  “楚國令尹黃歇,見過魏王、趙王、韓王。”黃歇作揖,用晉語自報家門。

  “燕國相邦將渠,見過魏王、趙王、韓王。”將渠用的則是列國通行的雅言。

  “楚相、燕相。”三位國王同時作揖。

  “來人,給二位賜座。”魏王開口。

  大殿之內(nèi),魏王坐在正上方,那是衛(wèi)君朝會議政時所坐的位置,而現(xiàn)在衛(wèi)君被晾在一邊,就像個侍從一樣站著,這情形可以說是鳩占鵲巢。

  趙王和韓王則各自坐在左右上座。

  黃歇和將渠是臣子,因此寺人們直接面對著三位國王加了兩席,這才讓他們坐下。

  寺人們還搬來了一方沙盤,展示著華夏全境。

  將渠先開口,表明立場說:“三位國王,此次外臣代表寡君前來會面。春申君在我燕國下都時,已與寡君商量好了,燕國愿意出兵八萬加入合縱,其中有五萬都是騎兵。”

  “八萬?會不會少了點(diǎn)?”趙王問。

  “燕國東臨朝鮮、北接?xùn)|胡、南通齊國,不得不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啊。”將渠這么解釋。

  “八萬確實已經(jīng)是燕國的極限了,除去這個數(shù)字,燕相方才所提到的三處邊境平均至多只能再安排出兩萬兵力。”黃歇幫著將渠說了句。

  將渠猛地轉(zhuǎn)頭去看黃歇,心里想的是黃歇竟對燕國具體兵力了如指掌。

  但黃歇卻淡定著,并未給將渠任何回應(yīng),而是反問:“三晉各自能出多少兵力?”

  魏王又向左右兩人各看了一眼,然后坦誠道:“第五次合縱攻秦之后的這幾年,魏國被秦軍打得最慘,前后損失了好幾萬兵力,這你們都是知道的,現(xiàn)在能拿得出來的大概只有十萬。如果北邊的趙國、東邊的韓國、南邊的楚國都成為盟友了,而且寡人可以不顧及東邊的齊國的話,這十萬能全用上。另外,魏國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多的軍糧,希望楚國能夠幫著出一半,能贏的話寡人愿意割出宋地最靠近楚國的那三座城池。”

  黃歇主動解釋道:“這兩點(diǎn)魏王都請放心,外臣可以從淮北調(diào)來五萬人馬,駐扎在魏境內(nèi)故宋地至帝丘一線,保你東境無虞,且楚境內(nèi)故魯?shù)刂淋斐且痪€也會有五萬楚軍。只要齊軍敢動,這十萬楚軍不敢說能徹底吃掉齊軍,但至少能保境安民。楚國別的沒有,就是人口和糧食多,三座城池外臣也可以接受,只是外臣希望這其中能夠包括外黃。”

  “好,那寡人這邊暫時沒問題。”魏王點(diǎn)點(diǎn)頭。

  見魏王也不遮掩了,趙王接在后面說:“都知道我趙國是四戰(zhàn)之國,不能像魏國那樣無所顧慮,東面也要防著齊國,北面則還有匈奴殘部,故而無法全軍出動。”

  這回輪到將渠解釋:“趙國與齊國接壤處,燕軍和楚軍都能幫得上忙。燕國南境提防齊國的兵力主要集中在下都,楚國又在帝丘部署守軍,一旦齊國進(jìn)犯趙境,南北均會響應(yīng)。另外,匈奴六年前剛被李牧殺了十幾萬的騎兵,馬匹也都被擄了來,狄族人口本就不多,生存環(huán)境又惡劣,恢復(fù)兵力沒那么快的。因此,趙國只需在東、北兩處邊境留下少數(shù)兵力即可。”

  趙王想了想,也覺得有些道理,隨即表示:“那趙軍還是出十萬,也跟上回一樣都是騎兵。”

  聽趙王說完,大家先是很有默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是將目光全都投向了全場最弱的韓王,渴望著韓王的說法,韓王頓時感到了一股壓力。

  “都……都看寡人干嘛呀?寡人又沒說不出兵。”韓王這么表示。

  “韓王,你看,這與韓國接壤的趙、魏、楚三國都已經(jīng)是盟國了,你邊上唯一的敵人只剩西面的秦國,這你還不全軍出動?”趙王打趣著。

  見趙王都把話挑明了,韓王只好低頭看了看雙手,然后擺出了一個數(shù)字,“那就……那就七萬全用了。不過寡人可說清楚了,韓國跟上次一樣,還是沒有主將可用,讓小將張良跟著,由你們指派一名將領(lǐng)就好,反正也要合兵。還有,韓國確實也像魏國那樣拿不出太多軍糧,楚國若能承擔(dān)一半,戰(zhàn)后韓國也可以向楚國交割兩座城池。”

  “那外臣也替寡君應(yīng)下了。”黃歇再次答應(yīng)。

  魏王算了下:“燕軍八萬、魏軍十萬、趙軍十萬、韓軍七萬,那就是三十五萬。春申君,你們楚軍打算出多少?”

  “對啊,楚軍多少?”韓王也很想知道。

  “四國軍隊的總和。”黃歇淡定地報出了一個足以令在場各位瞠目結(jié)舌的數(shù)字。

  “不……不愧是號稱執(zhí)戟百萬的大國……”衛(wèi)君驚嘆著。

  “預(yù)防齊軍已經(jīng)動用了十萬,你還能拿得出三十五萬,那還要留一些在各個郡縣維持治安,說明現(xiàn)在楚軍常備五十萬左右啊,趙國全盛時期也沒這么多的。”將渠算完這筆賬汗顏了。

  “不然怎么能是唯一還能與秦國抗衡的國家呢?”黃歇反問。

  “好了,那咱們可以開始說領(lǐng)土怎么分了吧?就跟當(dāng)年咱們的先輩那樣談?wù)撊绾喂戏炙螄妄R國。”魏王起身,走到了沙盤面前,雙手往上一壓。

  另外四人也都起身,將沙盤圍住。

  將渠先說:“五國之中只有我燕國與秦國并不接壤,但滅了秦國之后,三晉各要出兵助我攻打齊長城以北的城池,兵力總和不得少于十萬,這不過分吧?”

  三位國王看來看去,還是魏王先回答:“寡人出四萬。”

  趙王也回答:“那寡人也出四萬。”

  “其中得有一半是騎兵,并且要李牧來領(lǐng)兵。”將渠插了句嘴。

  “那不帶這樣的吧?寡人這四萬加魏王那四萬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你們此次出兵的總和了,還沒算韓王那邊的呢。”趙王不太樂意了。

  “那我們這次八萬兵力里可是有五萬是騎兵啊。”將渠提醒著,表示不能退讓。

  趙王有些說不出話了,但他轉(zhuǎn)念一想,又道:“那你讓魏王也出兩萬騎兵。”

  “哎!趙王,你明知道寡人沒那么多騎兵,上哪兒弄馬匹去?你接啊?”魏王也不樂意了。

  “得公平啊,不能光是我們趙國出最大的力吧?”趙王得理不饒人。

  “要我說啊,要不魏國直接出五萬得了,但其中兩萬得是魏武卒、五千得是騎兵。”黃歇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

  “不是吧?”魏王和趙王異口同聲,他們一個覺得代價太高,另一個則覺得太低。

  “不用說了,春申君這話公道。”將渠支持著黃歇,并暗自竊喜。

  雖然魏王和趙王各自心里都不平衡,但見這么鬧下去也是沒完沒了,于是各退一步,不再多說。

  “行吧,行吧。”魏王不耐煩著。

  “那就這么著好了。”趙王也表態(tài)了。

  “那寡人出三萬吧,只有車兵和步兵。”韓王也報了個價。

  “十二萬……好,就這么說。”將渠應(yīng)下。

  “不是,那楚國出多少兵啊?”魏王還有些不甘心,想問問楚國方面。

  “春申君在下都時都已經(jīng)跟寡君簽好了,到時我燕軍出多少,他楚軍就出兩倍,并負(fù)責(zé)拿下齊長城以南與臨淄,滅齊后燕、楚兩國以齊長城為界。”將渠回答。

  三位國王再次被楚國的大手筆嚇得不敢說話,趙王和韓王還同時用眼神鄙夷了下魏王,認(rèn)為他非要多嘴,自取其辱,還連累大家一塊尷尬。

  將渠這會兒很開心,他幻想著打齊國的時候,燕國出動五萬騎兵南下,另外五萬步兵由遼東半島渡過渤海奇襲,三晉再出動十二萬兵力東進(jìn),楚國還會出動二十萬兵力北上,這四十二萬大軍由東南西北四路進(jìn)軍,不得把齊國啃得連海中那幾塊渣一樣的島嶼都不剩。

  “滅秦之后,楚國想要哪里?”魏王又問了黃歇一個問題。

  “除了原本屬于楚國的南郡、黔中郡、商於,還要巴郡、蜀郡,就這么多。”黃歇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這吃得會不會太多了點(diǎn)?”趙王反問。

  “就是,那武關(guān)你可得吐給寡人。”韓王指了指武關(guān)。

  “你這一來就想啃掉一半,我們?nèi)龝x再分,可就沒多少了。”魏王這時候又知道三晉應(yīng)當(dāng)一個鼻孔出氣了,還用眼神暗示了趙王和韓王。

  “能者多勞,同樣也得多得吧?三晉兵力加起來二十七萬,楚國出了三十五萬,這還不算上調(diào)去幫魏國防守的五萬。巴郡、蜀郡都在南方,你們要過去也是飛地,蜀道還那么難走,過不了多久當(dāng)?shù)鼐湍茉旆础Lぴ瓕仝w國,河西郡、河?xùn)|郡、東郡原屬魏國,上黨郡、三川郡原屬韓國和東西二周,還有秦國自己的雍州和故義渠國等西戎之地,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原屬楚國的南郡、黔中郡、商於,再加你們控制不到的巴郡、蜀郡,這很過分嗎?”黃歇據(jù)理力爭。

  三位國王忽然又愣住了,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對于楚國要哪些地,三位國王無異議的話,就開始說說自己要哪些地吧。”將渠這回也幫了下黃歇。

  趙王最先行動,指向了秦國北部,說:“除了要回太原郡,寡人還要用故義渠國設(shè)的那三個郡再加上朐衍、獫狁,也就是關(guān)中以北。這一整片與我趙國接壤,劃下來看起來雖然很大,但人口是整個秦國最少的,因為不太適合耕種,給你們也沒什么用,更適合趙國牧民放牧,也方便寡人為諸位抵御匈奴。這么說,應(yīng)當(dāng)沒問題吧?”

  聽過趙王的說法,魏王和韓王點(diǎn)了點(diǎn)頭,都表示挺合理。

  接下來,韓王也指向了上黨郡,說:“魏王,上黨郡寡人不要了,給你們吧,這樣你們本土終于也能跟故都安邑所在的河?xùn)|、河西連成一片,還有二周之地也可以讓給你們。但是作為交換,寡人要包括函谷關(guān)在內(nèi)的整個關(guān)中。”

  “上黨郡和二周確實都是寡人想要的,可若是整個關(guān)中都?xì)w你,那你也太狠了吧?而且這次就你出兵最少。”魏王不能贊同。

  “那你想怎么算?”韓王問。

  魏王指了指,說:“函谷關(guān)原先便是魏國的,這個不能讓。渭水以北直到咸陽的位置,這些歸屬魏國。”

  “那這絕對就是你要的太多了。”韓王不肯讓步。

  “寡人要的不多,上黨郡給你你也不好控制,你才丟給寡人,大不了寡人不要上黨郡,直接要渭水以北的所有關(guān)中之地多好?”魏王也不肯。

  “不對,就是你要的太多。”韓王還在堅持。

  “那這仗不打了,看你還能不能做夢。”魏王側(cè)身,表示不滿。

  “你……”

  “好啦。二位國王,既然僵持不下,可否聽外臣一句?”黃歇這時候喊停。

  魏王又轉(zhuǎn)了回來,和韓王互看一眼,也都不說話,但卻都等著黃歇說話。其實他們心里都清楚,除了楚國之外的任何一國只要不加盟了,這說好的七十萬兵力可不是減去十來萬這么簡單,至少還要再抽出十來萬預(yù)防不出兵的那一國,函谷關(guān)只會變得更難打。

  世人評價主張連橫的張儀,遠(yuǎn)勝于組織合縱的公孫衍,這其實是不公平的。因為公孫衍、屈平、田文、蘇秦、魏無忌、黃歇他們游說各國并讓合縱成規(guī)模,普遍得是歷久經(jīng)年才能見效,而張儀只需跑到其中一國從中搗蛋,就可輕易瓦解聯(lián)盟。單從成本上來看,連橫不要比合縱低了太多。

  為了促成這次規(guī)模空前的合縱,黃歇可是煞費(fèi)苦心,不停地周旋于列國之間,這才有了今日的五國高層秘密會面,他可不愿意讓自己的努力就這么付之東流。

  黃歇指了指涇水,說:“關(guān)中渭水以北、涇水以東,給魏國。也就是說,涇水以西的咸陽還是劃給韓國。這么分,如何?”

  魏王和韓王看來看去,最終也各退一步,同時點(diǎn)了點(diǎn)頭。

  見將如何瓜分秦國之事說完了,這時候趙王問了大家一句:“那可以開始訂盟了?”

  “把三晉屬官都叫進(jìn)來吧,準(zhǔn)備訂盟。”魏王吩咐了下去。

  衛(wèi)君親自走到門口,道:“三晉屬官都進(jìn)來吧,談妥了,草擬盟約。”

  于是魏臣新垣衍、趙臣魏加、韓臣張良都被衛(wèi)君帶進(jìn)現(xiàn)場,開始草擬盟約。

  “衛(wèi)君,差點(diǎn)忘了問了,寡人不久前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魏王當(dāng)眾問起了一件他交待衛(wèi)君辦的事。

  衛(wèi)君回答:“大王,臣已查到了,呂不韋確實還有族親并未入秦,但已經(jīng)不在帝丘,而是舉家去了您治下的大宋郡單父縣,自稱是呂國的后人。家主為呂文,也是家產(chǎn)豐厚,還懂面相,在當(dāng)?shù)赜行┟挝默F(xiàn)有二子二女,長子曰澤、次子曰釋之、長女曰長姁。前些天還剛添了個次女,叫呂雉。”

  “既然知道他們在單父,這就簡單了,把他們?nèi)叶甲チ耍瑤蠎?zhàn)場,威脅呂不韋。”魏王這么告訴大家。

  “魏王此言差矣。”黃歇卻來了這么句。

  “如何?”魏王問。

  “難道魏王忘了,連秦昭襄王唯一的嫡曾孫趙政都未能威脅到秦國,呂氏族人如何能?”黃歇提醒著。

  “確實如此,只怕落得個為天下笑。”趙王這回贊同著黃歇的說法。

  魏王想了想,又改了主意:“那姑且先放過這一家,先盯著,日后再看能不能用得上吧。”

  盟約還在草擬中,魏加了解清楚狀況之后,問了問黃歇:“楚相,韓軍無將,君有將乎?”

  黃歇回答:“有矣,仆欲將臨武君。”

  魏加一聽黃歇打算讓臨武君黃鉞率領(lǐng)韓軍,說:“臣少之時好射,臣愿以射譬之,可乎?”

  黃歇覺得新鮮,回應(yīng)道:“可。”

  魏加開始講了個自己在魏國時見過的一幕:“異日者,更羸與魏王處京臺之下,仰見飛鳥。更羸謂魏王曰:‘臣為王引弓虛發(fā)而下鳥。’魏王曰:‘然則射可至此乎?’更羸曰:‘可。’有間,雁從東方來,更羸以虛發(fā)而下之。魏王曰:‘然則射可至此乎?’更羸曰:‘此孽也。’王曰:‘先生何以知之?’對曰:‘其飛徐而鳴悲。飛徐者,故瘡?fù)匆玻圾Q悲者,久失群也,故瘡未息,而驚心未至也。聞弦音,引而高飛,故瘡隕也。’今臨武君,嘗為秦孽,不可為拒秦之將也。”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某日神射手更羸和當(dāng)時的魏王站在京臺之下,抬頭望見飛鳥。更羸對魏王說自己只需虛發(fā)一箭便能將鳥射下,魏王不太敢相信更羸會有這樣的超能力。

  這里需要注意的是,虛發(fā)是指沒有射中,而并非不用箭矢。

  一會兒之后,一只大雁從東邊飛來,更羸只是往大雁附近故意放空一箭,弦音一響,大雁果然落地,魏王駭怪地問更羸緣由。

  更羸解釋這是一只帶傷的大雁,從它飛得慢而鳴叫悲切就能感受到,趁著它舊傷未愈且心有余悸之時,彈出弓弦之聲,就能使它嚇得猛力高飛,導(dǎo)致傷口破裂而墜落。

  魏加認(rèn)為,此前在第五次合縱攻秦之戰(zhàn)中,黃鉞被秦軍擊敗,正如故事中的那只驚弓之鳥,因此接下來與秦作戰(zhàn)不適合為將。

  “驚弓之鳥之事,寡人也知道,確實是這么個理。”這時候魏王也支持著魏加的說法。

  黃歇仔細(xì)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因此戰(zhàn)牽涉甚廣,回到鉅陽后,決定還是不用越玉。

  “什么?你又不用我了?”越玉問黃歇。

  “我想想還是不行,你都快八十了,要不還是早些回家歇著吧。”黃歇這么告訴越玉。

  “趙將龐煖比我還大幾歲呢!”越玉不服老。

  “那又如何?趙國除了李牧、樂間、慶舍,幾乎沒有可用之將了。我楚國兵多將廣,這種大戰(zhàn)再繼續(xù)用你,實在不太合適啊老兄弟。”黃歇勸說著。

  “好啦,你們先別爭了,茂行說有兩個新來的門客已經(jīng)候問三月,等著接見呢。”項燕提醒著。

  “這么久了?”黃歇問。

  “咱們離開楚國,一來一回都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黃陸離這么告訴黃歇。

  “那快請他們進(jìn)來吧。”黃歇伸了個懶腰。

  在帝丘與四國簽署盟約后,黃歇先是跟將渠一同隨趙王回邯鄲,說服了趙王將燕太子丹放歸,又去了大梁祭拜魏無忌,再回到鉅陽的楚王宮向楚王稟報此次外交成果,回府后又找來越玉說事,到現(xiàn)在還未好好休息。但如今楚國正是用人之際,他又不想怠慢有能之人。

  兩位新來的門客入室,都是年輕人,看上去一文一武。

  文士作揖道:“在下唐且,見過春申君。”

  武士作揖道:“在下汗明,見過春申君。”

  “二位請坐。”黃歇請他們坐下后,隨即又問:“不知有何指教?”

  唐且瞥見了項燕案上的六博棋,先說:“齊人飾身修行得為益,然臣羞而不學(xué)也,不避絕江河,行千余里來,竊慕大君之義,而善君之業(yè)。臣聞之賁、諸懷錐刃而天下為勇,西施衣褐而天下稱美。今君相萬乘之楚,御中國之難,所欲者不成,所求者不得,臣等少也。夫梟棊之所以能為者,以散棊佐之也。夫一梟之不如不勝五散,亦明矣,今君何不為天下梟,而令臣等為散乎?”

  “好,這個比方實在。”黃歇對唐且還挺滿意。

  這時候汗明則說:“汗明是個粗人,懂些兵法,不如請這位將軍以兵法與我在棋盤上博一局?”

  “哦?你可知我是誰?”項燕笑問。

  “從年齡上來看,不是景陽將軍,便是項燕將軍。”汗明猜測著。

  “那你還敢跟我一博?”項燕更有興致了。

  “一試便知。”汗明這么說。

  于是項燕和汗明開始玩起了六博棋,每走一步都要講出背后的用兵邏輯,眾人圍觀。

  一局下了很久才結(jié)束,雖然最終是項燕勝出,不過汗明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

  “確有大才。”黃歇認(rèn)同著汗明。

  “春申君,那咱們再深入聊一些吧。”汗明欲復(fù)談。

  但黃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說:“改日吧,今日剛回到鉅陽,年紀(jì)大了,實在有些累。仆已知先生,先生大息矣。”

  而汗明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問:“明愿有問君而固恐。不審君之圣,孰與堯也?”

  “先生過矣,臣何足以當(dāng)堯?”黃歇覺得自己身為臣子,如何能跟上古帝王唐堯相比。

  汗明又問:“然則君料臣孰與舜?”

  “先生即舜也。”可這時候黃歇卻愿意說汗明可以比作虞舜,這自然也是一種夸張的說法。

  汗明接著說:“不然,臣請為君終言之。君之賢實不如堯,臣之能不及舜。夫以賢舜事圣堯,三年而后乃相知也。今君一旦而知臣,是君圣于堯而臣賢于舜也。”

  汗明這是說既然黃歇沒有唐堯圣明,自己也沒有虞舜那樣的賢能,但唐堯花了三年時間才與虞舜彼此相知,而黃歇現(xiàn)在只需要一下子便能了解到自己的賢能,這是說明他們至少在這點(diǎn)上強(qiáng)于唐堯和虞舜。

  黃歇認(rèn)同:“善。門吏,為汗先生著客籍,五日一見。”

  汗明又說:“君亦聞驥乎?夫驥之齒至矣,服鹽車而上太行。蹄申膝折,尾湛胕潰,漉汁灑地,白汗交流,中阪遷延,負(fù)轅不能上。伯樂遭之,下車攀而哭之,解纻衣以冪之。驥于是俯而噴,仰而鳴,聲達(dá)于天,若出金石聲者,何也?彼見伯樂之知己也。今仆之不肖,厄于州部,堀穴窮巷,沈(沉)洿鄙俗之日久矣,君獨(dú)無意湔拔仆也,使得為君高鳴屈于梁乎?”

  汗明自比于千里馬,并希望黃歇能是重用他的伯樂。

  黃歇深知唐且和汗明都有才,于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繼續(xù)考查他們。

  距離約定好合縱攻秦的日子越來越近,人員上具體怎么部署,黃歇心中越加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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