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游戲，我一直天真地以為你是我一個人的獵物，但其實……我何嘗不是你的掌中之物呢？”

　　司正郴說，真誠，才是感情中的必殺技。

　　但司正霆不需要愛情了。

　　他只是忽然覺得很累，想要結束這場荒唐的游戲了。

　　蘇淩淩卻恍然愣了愣。

　　他這是……在告白嗎？

　　可惜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嘗這句話，他的手已經從推車上抄起了一把餐刀，那刀面的光澤明晃晃地閃入了她的眸底，刺眼極了。

　　下一秒，他竟將刀尖抵向了她。

　　這一切的發生，她始料未及，只能靠著身體的本能反應往后退開，卻忘了沒有后退的路了，腰間重重撞到了欄桿，疼得忍不住皺了眉，但顧不上那漸漸蔓延開的縷縷痛意，她有些害怕地舔了舔唇:“司正霆……”

　　不是吧，剛表白完，就要殺人滅口了啊？

　　這個死變態！

　　但出乎意料，他轉換了握刀的方向，將原本對著她的刀尖面向了自己。

　　刀柄，則面向了她。

　　在心理學上，這是一種袒露真心的方式。

　　“我承認，這些年，我確實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那些事情，或許永遠都無法得到原諒，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諒，只是……該結束這場鬧劇了，那最后，我便給你一個報復的機會吧，你恨我，有多恨，就多狠地把刀刺向我，無論挨多少刀，我都愿意承受，直到你解氣為止?！?p>　　那刀柄，近在她的眼前，不過咫尺的距離，同他滲著血的手掌也一并毫無阻礙地闖進了視線里，淺淺的呼吸中、徐徐的海風中，似乎都混入了血腥的味道。

　　這一幕觸目驚心，蘇淩淩真的有點兒被嚇住了，嘴巴微張了張，卻遲遲說不出一句話，也沒接過那把刀。

　　整個世界，仿佛頃刻靜止了。

　　在那空白時間里的一分一秒，明明很短暫，可又短暫得很漫長。

　　最后，許是等得沒有什么耐心了，司正霆緩緩苦笑，“我就讓你這么討厭嗎？討厭到連我碰過的東西都不愿再碰？”

　　如果他是從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魔，那她呢？

　　大抵就是一座冷漠無情的冰山吧。

　　無堅不摧，劈也劈不開，更是妄想能夠融化掉一寸一毫。

　　累了，真的累了，疲倦至極。

　　他驀然松開指間的刀，任由它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如同他破碎的、再也拾不起完整的一顆心。

　　“司正霆――”蘇淩淩卻在他收回手的前一秒猛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然后緩慢地、溫柔地用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掌，隨之染上了一縷血色，微涼微涼的，又略略炙熱的，那微涼是這九月季節的傍晚余溫，炙熱則是他身上獨有的溫度，熱得心尖都跟著發燙了。

　　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她猶豫再三，終是小聲地說出了口，“其實……我并不討厭你?！?p>　　是啊，她并不討厭他。

　　“你……你說什么？”他簡直難以置信，激動顫抖的嗓音里更是掩不住幾近瘋魔的喜悅，“你說，你不討厭我？”

　　她點點頭。

　　司正霆一把攬過她的腰，摟進懷里，用力得恨不得能將她嵌入體內，“再說一遍你不討厭我，求你了，不然我會瘋掉的?！彼暮粑暫艽?，甚至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她一字一句:“司正霆，我不討厭你?！?p>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那個曾經可怕到令人發指的司正霆竟然哭了起來，埋在她的頸間哭得心碎，像個分不到糖果的小孩，委屈極了，“我還以為……你討厭我?！?p>　　滿城風雨中，皆說司正霆的靈魂早已爛透在了骨子里。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此時此刻卻那么可憐兮兮地埋在她頸間哭得那么慘，還一邊埋怨她，以為她討厭他。

　　就像那一晚，她騙他說，媽媽出現了。

　　這個傻瓜就哭得極慘，還埋怨媽媽為什么不來他的夢中，是不是不要他了……

　　而如今，他把一顆真心毫無保留地擺在她的面前，令她慌亂不已，又偏偏無法抗拒。

　　蘇淩淩揉了揉他軟軟的頭發，輕聲道，“這些年，我恨過你，恨不得能親手殺死你，可后來，好像又沒那么恨了。雖然你總是逼我做一些讓我厭惡的事情，再加上外婆的離世，我一度難以釋懷，但仔細想想，如果那一晚不是你的出現，我早就死了，又怎能陪著外婆那么多年，這都是被我偷來的時光。我很不想承認，雖然你限制了我部分自由，卻讓我當了玉瓏閣的老板娘，在你的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危險，因為你會暗中替我擋住一切風雨，你一直都在身后默默守護著我。其實，那時候聽到有人墜海了，我以為是你的時候，我不僅沒感到高興，甚至覺得心里好像空落落的，我想，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又能去哪里呢？天大地大，似乎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這朝夕相處的九年，別說是人了，就算是一條狗都會有感情吧?！?p>　　“蘇淩淩……”司正霆微微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低頭看著她，眸色認真，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我在一起吧，我愛你，從今往后，我唯你是從，我會聽話的，不會再惹你生氣，真的，我可以發誓的……”

　　大抵是因為第一次說出這么熾熱深情的話，他緊張得不行，也害羞得厲害，一句話反反復復說得語無倫次，明明已經是個三十四歲的成熟男人了，卻表現得像個純情的高中生。

　　不過這反差萌，倒是深得人心。

　　海鷗在耳旁叫個不停，蘇淩淩側頭看去，便看見了幾只海鷗撲哧著翅膀來來回回地飛，緊接著眼底映入了被晚霞染得分外紅艷的天空，迎著暮色，她笑了笑:“如果你是個爛人的話，那么我也未必是個什么良人，恰好我們天生一對，這輩子，要死就死在一起吧?！?p>　　天生一對？

　　這輩子，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所以……

　　他欣喜若狂，“你答應了，對不對？”

　　她卻搖了搖頭：“司正霆，你明白的，以你和我現在的身份，注定不適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