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結束，并不代表故事的終結，而是某些人的正式告別。
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三中的考生們徹底解放了。
有人成群結隊地沖進燒烤攤，有人大喊著“老子終于自由了”直接跳進江里，還有人躺在操場上，睜著眼睛看著星空，一動不動。
王斌和劉震帶頭，拉著幾個兄弟瘋狂訂了一家烤肉店，聲稱今晚必須吃到肚子炸裂，喝到胃出血。
“媽的，老子這幾個月吃泡面吃到快變成防腐木了！”劉震咬牙切齒地嚼著一串羊肉串，嘴角的油光閃閃發亮，“今天誰都不準攔著我，爺要敞開了吃！”
“行行行，老劉，別一口一個‘爺’了，你的A大志愿還沒填，別真把自己吃進醫院，到時候還得帶著病床去報道。”王斌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塊烤牛舌。
陳楠坐在角落，手里握著一杯冰啤酒，隨意地晃了晃，目光游離在熱鬧的店里。
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都在放肆地吵鬧，可他的心里卻莫名地感到空蕩蕩的。
——這幾年的高中生涯，真的結束了。
——但某些東西，好像還沒有真正畫上句號。
他悄悄掃了一眼人群，最終還是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低頭抿了一口酒，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無法澆滅心底某種焦躁的情緒。
“王斌。”
“嗯？”王斌叼著一串肉串，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筱柒呢？”
“……”
王斌一愣，嘴里的肉頓時不香了。
他猶豫了一下，吞了吞口水，壓低聲音說道：“她……沒來。”
陳楠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聲音低了幾分：“為什么？”
王斌猶豫了一下，眼神有些復雜：“她今天下午，走了。”
陳楠的指尖頓了一下，像是沒聽清：“……走了？”
“嗯。”王斌放下手里的肉串，語氣少有地認真，“高考一結束，她爸媽就帶她去機場了。”
“機場？”
“嗯，她的志愿填的是國外，暑假直接去那邊的語言班。”
“……”
陳楠突然沉默了。
他知道筱柒可能會去外地上大學，但他沒想到，她連一個道別都沒有，就直接消失了。
王斌見他不說話，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盡量輕松：“哎，兄弟，別這樣，她也不是突然決定的，只是沒告訴你而已。”
“……”
陳楠低著頭，手指在杯沿上摩挲著，目光落在桌上的啤酒泡沫上，半晌后，他輕輕地笑了一下：“是啊，她沒告訴我。”
王斌聞言，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多說什么。
有些事，筱柒沒說，陳楠也沒問。
這本身，就是某種答案。
夜色逐漸深沉，烤肉店的喧囂聲一浪高過一浪，大家都喝得微醺，王斌開始拉著劉震吹牛逼，幾個平時話不多的兄弟也放開了，談天說地，笑聲不斷。
陳楠喝了不少，但他并沒有醉。
他只是坐在角落，安靜地看著杯子里浮沉的氣泡，腦海里閃過許多片段。
他和筱柒第一次見面，是在高一的新生大會上。
她滿臉通紅地把生日禮物遞給他，說“生日快樂”時的模樣。
她趴在桌上偷看他看尼采，看不懂又懊惱得捏臉的樣子。
還有昨晚，天臺上，風吹亂她的發，她笑著說：“可惜，晚了。”
如果再早一點呢？
如果他能在高二生日那天，不只是說“謝謝”，是不是就不會有后來的遺憾？
如果他在筱柒逐漸疏遠他的時候，主動去找她，主動問她在想什么，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的結果？
如果……
太多的“如果”，太多的“本可以”。
可惜，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
夜深了，店里的喧囂漸漸散去。
陳楠起身，準備去結賬，卻被王斌攔住：“你站那兒別動，我今天是大爺，我請。”
陳楠看著他那副醉醺醺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行，王大爺，你豪氣。”
王斌拍著胸脯：“那是。”
他去前臺結賬，陳楠則走到門口，點了一支煙，靠在墻邊慢慢地抽。
風有些涼，帶著淡淡的煙草味。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筱柒：你會忘了我嗎？】
陳楠的指尖微微收緊，煙霧在空氣里繚繞，他盯著那條消息很久，最后緩緩打下幾個字。
【不會。】
他猶豫了一下，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你呢？】
發完這條消息后，他盯著屏幕，等了很久很久。
可筱柒再也沒有回復。
凌晨一點，王斌終于結完賬，站在門口晃悠著對他說：“回宿舍？”
陳楠把手機收進口袋，輕輕地笑了一下：“不回了，回家。”
王斌愣了一下，隨即罵道：“你小子是真要一醉方休？”
“沒。”陳楠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風挺舒服的，我想一個人走走。”
“行吧。”王斌打了個酒嗝，擺擺手，“你別死路上了就行。”
陳楠笑了笑，沒再說話，轉身朝街道的另一頭走去。
夜色很深，路燈投下淡淡的光，街道安靜得能聽見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
手機屏幕還亮著，界面停留在最后那條未被回復的消息上。
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最終嘆了口氣，退出了聊天框。
然后，他抬頭看著夜空，輕輕地說了一句——
“晚安，筱柒。”
“晚安，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