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總歸是不好的。楊念帆常常勸她和張小雨。打架這回事,楊念帆一般都不參與,因為他爺爺會罵他。張小雨媽媽護短的很,無論對錯,都絕不是她兒子的錯,一定要是別人的錯。這錯,最后都歸咎于李優果一個人的身上。
但是她打架,從來不是為了她一個人。三小無猜,她要保護好了。楊念帆和張小雨不能被欺負,他們要是被欺負了,那她就忍不了,就要打回去。打到別人不能再欺負他們三個人。
這是李優果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因為她的暴脾氣,她小時候倒是沒有被欺負的很慘。
只是被誤會的很深,深到無論發生什么事,也從來不辯解。
三小無猜,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他們三個,總是由一個家長來接送。這樣,他們家長節省下來的時間也可以做點別的事。這其中接送最多的就是楊念帆爺爺,他爺爺沒事的時候就會跑到大榕樹那里下棋。一下就是半日。
他們下午三點多就放了學,但楊念帆爺爺還舍不得他的棋局,讓他們仨小孩就在大榕樹底下玩。
學校門前有條路,是條泥巴路,下雨天很不好走,一般這種天氣,若是李優果爸爸在家,就會騎摩托車來接他們。爸爸把李優果放在前面油箱的位置坐著,李優果最小,也最輕,基本上不是特別重。后面的位置給楊念帆和張小雨。
張小雨在家伙食很好,讓這家伙長的白白胖胖的。相反,楊念帆好像一直以來都很瘦,瘦長瘦長的,像筷子。所以李優果爸爸的摩托車最后的位置都是留給張小雨的。摩托車輪子上帶起來的泥巴,也總能在張小雨衣服背面出現,回家了被他媽媽看到,又是一頓罵。
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李優果爸爸一般都是不會出現的,坐車回去,三分鐘就能到家,但走回去,就需要一二十分鐘左右,才能帶著這仨小孩走到家。
天氣晴朗,他們仨小孩還要在路上玩一玩,更別說楊念帆爺爺舍不得他的棋局,要他們仨在大榕樹底下玩一會兒。那回家的時間,便要再拖上一拖。
早上起不來,早晨上學都是媽媽催了好幾次,才能爬起來。穿衣,刷牙,背好書包。再由某一個家長送到學校去。上午第一節課,總是還在做夢呢。
下午放學,便是最好的玩耍的時刻。楊念帆爺爺舍不得他的棋局,李優果也舍不得她的小伙伴們。
就這樣,玩玩鬧鬧,很快,兩年過去了。
有人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種生活很是無聊。但李優果不覺得呀。她只覺得,每天在課堂上學習不一樣的知識,那生活就不是日復一日地重復。就算連著好幾天都學一樣的知識,李優果也覺得是一直在學習新知識。
那天放學,是張小雨媽媽來接的他們仨。
大榕樹下,圍滿了人,大家七嘴八舌的,很吵。李優果也沒聽清楚他們在說啥。只能斷斷續續的聽到幾個詞。
什么“繞道”,什么“不能砍”。他們仨小孩往那邊望著。忽然看見了楊念帆爺爺,原來他爺爺來了,但不是來接他們放學的。
他們腳下的步伐一直沒有停,張小雨媽媽帶著他們仨走著,把李優果和楊念帆各自送回了家,才帶著自己兒子回家去。
李優果回到家,看見媽媽正在廚房摘菜。
又是青菜。
李優果走進廚房,嘟著嘴,問媽媽怎么又是青菜,說不想吃青菜。媽媽跟她說,“昨天吃了肉,今天就是青菜,要守規矩哦”。
是了,她們家一向都是吃一天肉,就吃一天蔬菜。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開始這樣做了,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李優果嘟著嘴說“好吧!”說完就跑去別處玩了。
大榕樹是榕樹村的象征。
榕樹村是何時有大榕樹的,村民們也并不清楚??傊陂艠浯褰⒅?,大榕樹就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如今,村中出了公告,說要修路,說是為了咱們村的發展。要想富,先修路。而這棵立在這里百年的大榕樹,現在卻說是待錯了地方。都不管什么先來后到,就用武力解決一切的“官大一級壓死人”。
就算是大家都反對,可大家也不是最終拍板的那個人。
大榕樹還是被砍了。
大榕樹很大很大,大到沒有大幾十個人,都無法真正做到砍了它。之前反對的人,和后來去砍樹的人,卻是同一批人。無論是之前的反對,還是后來的順從,都是為了自身的利益。之前為了有地方下棋,有地方乘涼;后來為了把大榕樹“分尸”,多搶一點回家。
有些付出,是默默的,也是徒勞無功的。有些人天性涼薄,永遠不會被感動,因為他們沒有這個資格。若大榕樹成了精靈,她會不會疼?
大榕樹就這樣,被砍了,送到了家家戶戶,被當成了柴燒。有些去砍樹的村民,還有工錢拿。或許有時候提起,也會覺得可惜。但他們可惜的是,樹被砍了,而不是就是他們把樹砍了。
小孩是講義氣、講感情的,大榕樹不見了他們會傷心和難過。但是他們也是最記不住事的,隨時間的成長,他們會淡忘很多事情。小孩子的成長就像是一部感情淡忘史,會漸漸變成一個生性涼薄的人。是了,我們終究會成為別人討厭我們也討厭的人。會不記得大榕樹、不記得朋友、不記得親人,更不會記得我們自己。
原來是大榕樹的地方被填滿了水泥,水泥成型以后就成了路。村子里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沒人想起那棵生與死都造福了村民們的大榕樹。
李優果他們仨還一樣上學放學,沒了大榕樹,他們就只是沒了一個做游戲的地方。
那棵大榕樹被砍了以后,棋友們就換了一個地方下棋。楊念帆爺爺也被吸引走了。從前都是楊念帆爺爺來接他們仨的次數最多,現如今,他爺爺除了做事,就是去下象棋。便開始有意無意的讓他們三個小孩自己回家。從學校到家里,十幾分鐘就到。他們玩玩鬧鬧,卻要走半個小時,但他們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好。
畢竟,他們都八歲多了,也是可以自己走路去上學放學的時候了。那時候路上的車還不算多,他們跑跑跳跳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