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家離學校并不遠,但我周末從不回家,只在節假日才會回去。我并沒有很依戀家,不像陶滿月每周幾乎都要回家一趟。我甚至有些不樂意回家,家里時常冷清,我爸基本住在研究所,只有偶爾回家,我媽是服裝設計師,自己開了家工作室,訂單多的時候,甚至要在工作室里通宵,兩天見不到人。
大學的第一個暑假來得比預期的還要快,歡愉的同時更多是突然離開宿舍,離開校園的不適。
我常常一個人待在家里,這個家能集齊三個人都顯得異常困難,但沒想到,這個暑假出現了“第四個人”。
我媽似乎很喜歡陶滿月,更甚于我,動不動就跟我夸她,也沒經我同意,就叫她、楊唯哥萬雪姐來我們家。我嘴上抱怨她莫名其妙,心中卻竊喜不已。
他們來的那天,我假借給楊唯帶路,提早下樓在街邊等他們三個。
“楊唯他們不是來過,這么熱的天你下去等什么?”我媽叫住我。
我毫不在意地說道:“好歹是學長,不能賭人家記得路吧。”
“那你讓他們到的時候再,喂,你怎么就走了?這小兔崽子?!?p> 我在樹下來回踱步,只要遠處有電摩騎來,我就駐足死死盯住,直到發現坐在車上的并不是他們,才不甘心地繼續踱步。就這么干了二三十次,他們才來。
我不耐煩地說道:“楊唯,你騎得也太慢了?!?p> 萬雪朝滿月擠眉弄眼道:“還不是某人說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拖到這么晚?!?p> 我有些詫異地看向陶滿月,她今天穿的真的很樸素,但轉身后的偷笑還是出賣了我。
楊唯推著電摩看向我,也笑道:“你小子看人下菜碟,對我就罵罵咧咧,對小學妹就……”
我立刻打斷他:“還小學妹呢,惡不惡心?”
“還想不想我在阿姨面前說你好話了?”
“沒必要,我什么德行我媽會不知道?用得著你說。”
我們停好車回來,楊唯和萬雪很自然地一起走了,且步伐迅速,像兩顆噴射出的子彈般越走越快。他們無非是想多讓我和陶滿月聊聊,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誰家新燕啄春泥。
我和陶滿月走在一起,一時間,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大腦一片混亂,催自己快點想出一個話題。
我看著遠處商場的電子大屏,突然計上心頭。我問她:“你喜歡打游戲嗎?”
“不怎么玩。你平時打什么游戲?”
“玩的最多的英雄聯盟,但我說的不是這種游戲,是以前那種街機游戲?!?p> 能看出她變得異常興奮,語氣中透露出一種特別的向往:“你是說拳皇,忍者棒球那種嗎?”
我平淡地說出邀請的話語:“對,我最近剛淘了款紅白機,剛好沒人陪我玩雙人的?!?p> 她回道:“那不錯啊,我好久沒玩了?!彼闶谴饝伺阄掖蛴螒?。
我沉浸在意料之外的喜悅中,本來打算讓她看我和楊唯打的,沒想到她居然也會玩街機游戲。我整個人有些飄飄然,直到家門口,才些許緩過神來。
飯桌上,大家都聊得很開心,說不出的和諧。
“叔叔今天怎么不在?”陶滿月問道,顯然她對我們家的情況還不甚了解。
“他基本住在研究所,有事才回來,上次你能看到他,是因為趕上過年了。沒辦法,大忙人一個?!?p> “叔叔好厲害,他是研究什么的?”
我趕忙搶答:“物理,具體做什么簽了保密協議的。”
陶滿月臉上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顯然我不該說出后半句,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繼續說道:“難怪我看客廳有那種物理模型的畫,看著很酷誒?!?p> 我媽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我當初差點把他那些畫丟出去,難看死了。”
陶滿月堅持道:“不會呀,物理也有物理的美。”
我媽笑道:“你們工科的喜歡,可能我沒法理解,但是看久了也就順眼了?!?p> “這就是愛屋及烏嗎?”
我媽一聽,樂得眼睛都瞇在一起,仿佛每天都要吐槽一遍這些物理模型的不是她。
飯后,楊唯和萬雪懂事地提早離開,楊唯走之前還給我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我當然是選擇無視。
我帶陶滿月來到客廳,用紅白機連接電視玩起了游戲。我媽收拾完餐桌,洗完澡,也給我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后就迅速躲回房間。
家里突然像是只剩我們兩個人,氣氛變得有些怪異,但陶滿月似乎毫無察覺,還在研究拳皇的連招。
她已經輸了好幾局了,她不服氣,說是自己對手柄的操作不太熟練,要是在電腦上玩,靠著胡亂操作還能瞎貓碰上死耗子贏一把。
我沒有拆穿她,因為任憑她怎么亂按,都不可能贏我。
“等我贏了再換游戲?!彼蝗贿@么說道。
這時候已經快九點了,按理來說我應該偷偷放水讓她贏,趕緊換游戲,但我卻心生一計。
又是一場膠著的比拼,她又輸了。
她笑著拍自己的大腿:“太可惜了,就差這么一點我就能贏。不行!再來一局再來一局?!?p> 我就這么故意放水,讓兩個角色的血量不相上下直至殘血,再放下一串連招打得她毫無反擊之力被我KO。這更激起了她的好勝心,跟我打到了九點半。
但是經常這么操作也有玩脫的一下,我把殘血量控制得越來越低,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她的角色先一步起身放出招式。因為血量實在太低,她只用了一招就結束了比賽。
她激動拍著手:“太好了哈哈哈哈,我終于贏了。雖然感覺你有點讓著我,不過我好歹進步了?!?p> 我看了一下時鐘,才九點四十二。我害怕她突然記起時間,趕緊切了一個游戲,說:“玩魂斗羅?!?p> 她專注玩著游戲,而我卻心不在焉地觀察著時間。我貪戀她待在我身邊,我不斷夸她,陪她聊天,害怕這期待已久的畫面轉瞬即逝。
我們把所有游戲玩過一遍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一點。她也有些累了,我媽順勢將她留下,讓她沖了個澡換上我沒穿過的衣服。
她有些難為情地進了我的房間,不自然地扯著寬大的衣服。水珠從她亂糟糟的發絲上滴落,我拿著吹風機繞到她身后,輕輕撩起她的頭發,隨著手中的觸感我心中不禁一顫。她轉身拿過吹風機,說自己來就好。我望進她如蒙上一層水霧的雙眸,問她,你不愿意讓我幫你吹嗎?她害羞地低下頭,臉頰浮起兩抹暈紅……
“吹風機在哪里呀?”她清脆的聲音將我一下拉回現實,我慌亂地指了指她身旁,隨后拿了衣服就逃也一般地出了房間。
浴室里,我打開最涼的水試圖按壓下自己那顆躁動的心,可一閉上眼,全是她蜜一般的笑容。當她的裸體浮現在我腦中時,只覺得腹股間一陣騷動,我嚇得舉起淋浴頭,往天靈蓋上沖,哆嗦得一激靈。我再也不敢胡亂想她,自覺玷污了她,她是那么干凈的女孩,即便在幻想中也不應該受到一點屈辱。
她總能輕而易舉地讓我亂了方寸。我在洗完以后才發現我剛剛走得急沒帶上浴巾,浴巾還晾在陽臺。我呆在浴室,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做,愣了半天只能用又想讓人聽見又不想讓人聽見的音量喊道:“媽!媽!”
喊了好幾聲,我媽一點動靜也沒有,正當我急得焦頭爛額時,門外突然傳來試探的聲音:“你剛剛有在叫人嗎?”
“對,那個,我的浴巾忘記拿進來了,在那個,那個陽臺那里。”簡單一句話,被我的混亂剪得七零八碎。我還想說點什么挽尊,但她答應了一聲就走了,沒過多久,她敲了敲浴室的門,問浴巾怎么給我。我將門開出三指縫,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抓住浴巾后又艱難地往回縮。能聽到她一聲淺笑,之后便沒了動靜。我的臉燒得通紅,又在浴室磨蹭了半天才回房間。
此時她已經躺下了,看得出她真的累了,聽到我推門進來,也只是微微睜開疲倦的眼。
“你怎么睡在地上?”
“啊,沒事,我……”
我趕忙掀開她的被子,拉她起來:“地上這么涼,萬一半夜著涼了怎么辦?聽話?!笨跉庀裨诤逡粋€小孩,陌生得仿佛是身體中另一個人說出來的。
她笑著喊好好好,配合地爬上了床。
夜深人靜之際,本該熟睡的我借著窗外的月光摻雜著城市的殘留燈光,欣賞眼前的女孩。長長的睫毛輕輕搭在臉上,高挺的鼻子繾綣出平穩的氣息,寓示著女孩已經進入夢鄉。那睫毛要是立起來,眼睛睜開來,望進去就不想再移開,哪怕是隔著厚厚的眼鏡片,也像一潭有魔力的清湖,勾引人跳進去。
我不自覺坐上床沿,床“吱呀”一聲嚇得我屏息,不再輕舉妄動。幸而她睡得很深,睡相也好。我俯下身湊近看她,那是一張安靜的、熟睡的臉龐,靜謐得像睡美人一般,肉嘟嘟的嘴唇微微翹起,是讓人欲吻的形狀。我用大拇指指腹輕撫她的臉頰,她還是和睡美人一樣,毫無動靜。我大膽地捏了一下她的臉蛋。這都是白天我不敢做的事,我像剛偷吃完蜂蜜的熊,舔舔嘴巴,偷跑回原處還咂巴著回味嘴里殘余的甜蜜。
第二天早飯結束,陶滿月就回去了,我媽堅持要我去送送她,但在她百般推辭下,在我猶豫之際,她已經走遠了。
后來暑假里的一天,我做了一個夢,她在我的夢里還是那么美,像睡美人一樣,但要去吻醒她的不是我,而是陸又承。我一下驚醒,望向天花板的眼神中滿是無妄的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