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中午，齊青暉就開始忙活，從超市提了一大袋東西回來，進廚房洗菜切肉。我想幫他打下手卻被他攔下，仿佛我才是客人。即便如此，我還是執意在他周圍，偶爾遞雙筷子，偶爾收個菜籃。
他買了些牛肉回來，牛肉肉色鮮紅，紋理分明，被他片成大片下入鍋中。
“你刀功好好，是不是經常做菜？”
他毫不客氣地收下贊揚：“是，還挺經常的，我爸媽不在的時候我就自己做。無他，唯手熟爾。”
我有些心疼地問他：“你爸媽經常不在家嗎？”
他手上的活都沒有停下，嬉皮笑臉地答道：“是啊，有時候就我一個人還更自在。”
我了然他的故作輕松，也跟著笑了一下。
很快，他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那面聞來香氣撲鼻，湯底酸辣得勁，吃得我渾身爽快。男生吃飯大抵都快，他吃完立馬就去沖碗，還嗦著面的我連忙起身搶過：“我洗就好了，你去客廳休息。”
他先是被我嚇了一跳，然后開心地笑了：“洗個碗而已，你也不至于這么激動吧？”
“那怎么行，飯都是你做的，碗再讓你洗就太不好意思了。”
冬令營是下午兩點開始，無奈齊青暉做飯太早，現在也才十二點出頭，坐公交去學校最多只要四十分鐘。我們只能坐在客廳里無聊地刷手機。
“你家電視能開嗎？”他冷不丁問了句。
“當然能，你要看什么？”
“不良人吧，剛好我有會員，直接登我號就好。”
“你要看第幾季？”我舉起手機遙控電視。
“你，也看過？”
“是啊，第一季還二刷了呢，不過我只看到第四季，后面還沒看。”
“那就看第四季最后一集。你要一起看嗎？”他往旁邊挪了挪，留出了點位置。
“好啊。”我勉勉強強坐了過去，和他之間能再塞下一個人，“其實第四季我全看過了，大家都說這部直接扭轉了不良人的口碑，是最好看的一季。”
“前四季中，確實是的。你有什么喜歡的角色嗎？”
我兩眼放光：“有！蚩夢。我之前對她沒什么好感，但是看完第四季，真的很喜歡她。”
他了然一笑：“肯定是因為她對男主的態度轉變了。”
“對，但也不全是。你沒發現第四季對女性群像的刻畫更精彩了嗎？蚩夢的魅力到這里才完全展現出來。”
“你覺得她會回頭嗎？回頭看看真正喜歡她的人？”他突然很認真地看著我，眼里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當然會，她是個聰明的女孩。”我傻笑道，“我還是希望她能和尤川在一起。為什么要喜歡李星云？李星云哪有尤川好？”
“當局者迷，可惜你不懂。”
“我知道！”話音剛落，一陣不安的情緒襲上心頭，我立刻閉嘴，不敢再多說什么。
他動了動嘴唇，也沒再說話。
看到片尾的彩蛋，我心虛地轉移話題：“雖然目前看感情上有點遺憾，但她最后復活成了萬毒窟的王，繼承了她爸的衣缽，不得比談戀愛來得好？”
他笑著搖搖頭：“你們女生總喜歡抬高事業，貶低感情。”
這突如其來的嘲諷打得我措手不及，我瞬間無話，余光里他正做出一副后悔的樣子，偷偷賞自己嘴巴。
我思考了會兒，饒有興致地轉向他：“你說得對，那你覺得這是什么原因導致的？”
他似乎有意討好我：“因為男的不靠譜？”
我搖搖手指頭：“不不不，是因為愛情本身就不靠譜，或者說很多所謂的愛情，都是假象。女性不想寄希望于他人。”
他向前探探身子，認真地看著我：“那什么樣的愛情才不是假象？”
我剛想說自己的父母，可回憶起昨晚的事，臉瞬間冷下來。我曾經那么篤信的愛情，他們的愛情，難道也只是假象嗎？我皺皺眉，道：“也許都是假象。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句話，可能還真被那個歐洲家伙說對了。”
誰知他聽完笑了：“卡薩諾瓦？你會聽信一個渣男的鬼話。真正的愛情應該是即便不在一起，每次重逢都能喚醒本能的厭煩和甜蜜感。”
我笑道：“你是不是在說叔叔阿姨？他們要是知道你說他們相看兩厭，會不會想要揍你？”
“給他們機會，今晚吃完飯和我一起去一趟醫院。”
“去醫院干嘛？我不想去。”
他開始換鞋：“不去也得去，現在先收拾下包，我去拿車。”
“不是坐公交嗎？”
他搭在門把上的手停住，無奈笑道：“不識好歹。”
我摸摸手臂掉落一地的雞皮疙瘩，什么不識好歹，怪惡心的。一邊想著，一邊還是乖乖跟了上去。
“喏，接著。”我才剛下樓，齊青暉就丟給我一個頭盔。
他的電摩座位不大，堪堪坐下兩個人，我盡可能地在我們中間留足空隙，好像他的身子是火爐一般。他扭頭看看我抓住電摩邊沿的手，似乎是有些不滿地提醒我：“坐穩了。”很快，電摩飛馳起來，恍惚間發覺這一幕場景好熟悉，那天丁千黎也是這么載我的。他們曾經真的那么親密無間嗎？
他開得很快，我們準時到了教室。第二次冬令營明顯增加了難度，但還在大部分人的接受范圍之內。
“這些也太簡單了，沒挑戰性啊！”林嵐很快完成，在一旁輕松地說道。
“你做的也太快了！”我驚嘆道。
“沒辦法，這些題我大一都刷過類似的了。”
我暗自感慨大家的努力，無論多么自豪自己的能力，但總歸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正想著，身后傳來顧三瑾的提醒：“做完的同學可以去網站上刷別的題，不要交頭接耳。”
林嵐訕訕地扭回頭去，繼續乖乖刷題。
我抬頭看看幾乎滿座的機房，心想自己也不能輸，于是更努力地敲起了代碼。做到最后一題，有幾個用例出錯，眼看大家都已完成，開始竊竊私語，我急得額上都沁起了幾顆汗珠。顧三瑾看出了我的窘迫，忙過來幫我檢查代碼：“你看，這里i和j的順序反了，下次仔細點，多注意代碼邏輯。”
“好，謝謝老師。”我尷尬微笑。
“以后有什么不會的，可以多問我。”
“嗯。”
等顧三瑾走后，林嵐悄悄湊過來：“怎么個意思？這位帥哥老師要給你開小灶？”
我推推她：“哪跟哪啊？你們一個個的都那么厲害，還需要他教？”
談笑間，坐在斜前方的齊青暉突然扭頭看我，遞來了意味不明的眼神。我一陣莫名其妙，卻仿佛心有靈犀般地看向后門。丁千黎正朝著里面東張西望，手里提著三杯飲品，發現我在看她，興奮地朝我招手。我也笑著微微招手，卻轉頭用同樣不知所措的眼神回應齊青暉的背影。
集訓結束，大家都開心地離開教室，而我和齊青暉卻不愿邁開半步，仿佛門外有什么鬼怪在等著我們。終究是我先走出教室，丁千黎立刻嬉笑著迎上來：“喏，這杯給你。順路經過，就想來見見你們，今晚要不要再一起去打臺球？”
我為難地說道：“我今晚有事，去不了了。”
她笑道：“沒事，反正我也是來學校拿東西，那我們改天再約。”
我點點頭，旋即被齊青暉一把揪住：“再不走，自己走回去。”
丁千黎著急地問：“你們要去哪？我也跟你們一起吧。”
他冷冷道：“醫院。”
千黎的神情有些錯愕，我趕忙打圓場：“我們明天約吧，我明天有空。”但是一說完又有點后悔，我明明知道她真正想約的不是我。
往前走了幾步，能感受到背后灼灼的目光，我尷尬地回頭，她依舊怔在原地，手里提著兩杯奶茶。
“省省吧，你就這么喜歡討好她？”在電梯里，齊青暉突然開口。
“都是你說話那么欠揍，一點都不給人家面子，人家好歹……”
“喜歡我？得了吧，關我屁事。”
“喂喂喂，怎么說話呢？”
“起碼比你正常。”
“你為什么對她敵意這么重？”
“有嗎？”
“沒有嗎，難道你真的喜歡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