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外面傻笑什么呢?一會兒菜都涼了,還不快進屋吃飯!”
長風:“……”
阿遲:“……”
長風看了阿遲一眼,猶豫問道:“要不……還是先進去吃飯吧?”
阿遲連忙點頭道:“嗯嗯,再不進去嬸子怕是要罵人啦!”
今天晚上王嬸兒的菜做的格外好吃,特別是那道冰糖酥肉,甜甜的像蜜一樣,那味道好像直直地流進了心里,讓人怎么都吃不夠。
晚飯過后,王嬸兒并沒有讓阿遲直接回家,而是把她留了下來,說是有些體己話兒要和阿遲說一說。
回到屋里,阿遲把身上的新衣服脫了下來,整整齊齊地疊好,寶貝似的抱在手里,舍不得放下。王嬸兒見了笑道:“這衣服又不會長腿丟了,你把它看得這么牢干什么。”
“這是我第一次穿新衣服,以前都沒有人給我做過,我舍不得。”
王嬸兒看著阿遲,滿眼的都是憐愛與疼惜。“你呀就像小景爹一樣,每次看見新衣裳都稀罕不得了,捧在懷里不撒手。”
“小景的爹?”阿遲疑問道。
“咋了?你該不會以為小景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吧!小景和你一樣都是爹娘生出來的,只不過是他爹去的早了點。”王嬸放下手中的簪子,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自顧自地說道:“他爹活著的時候,最喜歡給我畫眉了,也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眉毛怎么畫得這么好。”
王嬸兒雖是在嗔怪,可眼神里流露出的是阿遲從沒見過的溫柔。
“我呀!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小景好好養大,再給他找個賢惠漂亮的媳婦。等以后見到他爹的時候也有底氣,讓他看看老娘沒了他照樣行!”王嬸兒的嗓門賊大,她拍著胸口,言語間都是驕傲。
“是啊!嬸子最厲害了,是我見過最了不起的人呢!”阿遲握住王嬸兒的手,馬屁精一樣地應著,好似全然看不出她眼里的辛酸與落寞。
這世間有的人活著是靠金銀,有的人活著是靠親朋,而這兩樣都不占的人,活著則是全靠不肯沉淪世俗,被人揉圓搓扁的驕傲。所以,阿遲要保護王嬸兒的這份驕傲。
“就你嘴甜。”
兩人相視一笑,雖再無其他言語,可心卻不由得靠攏了幾分。
王嬸兒看著阿遲,認真說道:“長風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說句偏心的話,這孩子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的孩子,是值的托付的人。”
王嬸兒輕撫著阿遲的手問道:“阿遲,嬸子看得出你喜歡長風,可喜歡卻有很多種,那在你心里究竟把長風當做什么人?”
阿遲低下了頭,不由得思索了起來。
什么人?
她究竟把長風當做了什么人?
以前的阿遲沒有名字,沒有親人,她只是一個被關在地牢里,每天被燒紅的鐵針扎,被帶刺的皮鞭打,是人就可以踢上一腳的小畜生。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日復一日痛苦活著的意義是什么。所以,她要從這個地獄里逃出去。
后來,她殺了看守,把之前自己遭受的所有痛苦都連本帶利的還給他們。阿遲把地牢里所有鐵針都刺進了那些看守的身體里,把那些尖刀化成鐵水,一勺一勺地灌進他們的嘴里……
看著他們哭喊求饒,嘶吼尖叫,她的心里真的是說不出的暢快。
不夠,還不夠!她把看守的尸體丟進犬舍,直到看著他們被獵狗分食,死無全尸,她的心里好似才得到了些許寬慰……
直到涂山覆滅,她如野鬼般游蕩的日子才得已結束。
地獄里太黑,阿遲也想抓一點光來看看,而那道光就是長風!
阿遲對著王嬸兒,一字一字地說道:“是我想共度一生,一輩子都不能放手的人!”
阿遲抓著王嬸兒的手,整個人變得激動起來:“我喜歡長風,是真的喜歡他。我想每天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我想把每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他,我想我的每一件事都和他有關。一見到他我就欣喜,見不到他又覺得害怕。我想多和他說話,可又怕他不想回應我。我想永遠陪在他的身邊,我想他的眼里只有我,他的好只對我一人。”
阿遲的眼里逐漸泛著淚光:“嬸子,你說我這是怎么了?”
“傻丫頭,你這是中了那個小子的毒了。”
“中毒?不會的不會的,長風不會對我下毒的!”阿遲急忙擺手向王嬸兒解釋道。
王嬸按住了阿遲的手,柔聲說道:“阿遲,嬸子知道你以前過得不容易,可長風也一樣,他也是死里逃生才活到了現在。長風小時候他娘身體不好,他就和他爹去山里采藥,可誰成想這山里竟會有走尸。長風的爹被咬死了,長風的臉也是在那時被毀的。”
“長風的娘受不了打擊,沒多久就走了,留下孩子一個人。起初的那一年,長風幾次都差點活不過來,是我們周圍的鄉親硬是一次次地把他從閻王那搶回來的”
“可是這些他從來都沒與我說過。”
王嬸兒笑著搖頭說:“有些事就像是附骨之疽,自己都不想再去回看,又怎么會與別人說呢!”
是啊!自己都不愿再去回想,又怎么能開口對別人說呢!
“有些事本不該我這個外人來與你說,可我實在是怕長風那塊木頭傷了你的心意。要知道緣分這事是最讓人捉摸不定的,一言則生一語則滅。往往傷人心的都是些細枝末節的瑣事,因為微不足道就都攢在了心里。像那白瓷瓶子上的裂縫,一條兩條的不打緊,可是裂縫多了,不漂亮了,也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可是……我若是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了他……他卻與我并無相同心意又該如何呢?”
“好比你們兩人站在一橋兩端,若是始終沒有人肯先踏出那一步,那便永遠不會有相聚的那一天;可若是你已經走了百步,他卻連一個回眸都沒有給你,那便也不必再執著了,大可直接走過,另尋一方天地就是了。”
“不!如果我走了百步他也沒有回頭看我一眼,我就一直站在他的身邊等他,直到他看見了我,直到他的眼睛里只有我,我再同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