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紀家那雖然簡樸卻收拾得干凈利落的小院,林遇安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對紀晏如的“雞哥哥”吐槽和渾身的不自在。
她抬起臉,對著紀母露出了一個堪稱“乖巧懂事、楚楚可憐”的標準笑容,聲音也刻意放得又軟又糯,帶著恰到好處的無助和小心翼翼的祈求:
“嬸嬸,”
她看向紀母,眼神里充滿了無家可歸小獸般的無助,
“我…我和家里人走散了,現(xiàn)在也沒地方住…我能不能…先在您家借住幾天?”
她頓了頓,似乎怕被拒絕,連忙急切地補充,語氣帶著卑微的討好,
“您放心,我吃得很少很少的!我…我也可以幫…幫哥哥干活的!什么活我都能學(xué)著干!”
其實內(nèi)心不斷的瘋狂OS:嘔!救命!雞皮疙瘩掉一地!從來沒那么惡心地裝過小白花!還有…紀哥哥?嘔!紀晏如這混蛋也配?跟叫雞哥哥有什么區(qū)別?!為了活命我忍!
紀母的心瞬間就被這“可憐巴巴”的模樣融化了。
她本就對林遇安奇特又干凈的打扮和通紅的眼睛充滿同情,一聽這話,更是心疼得不行。
于是她連忙上前一步,熱情地拉住林遇安微涼的手,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可以!怎么不可以!非常可以!”
她連聲應(yīng)道,生怕林遇安反悔似的,
“傻孩子,說什么暫住不暫住的!快進來!瞧這小手涼的!到了嬸子這兒就跟到家一樣!什么干活不干活的,你好好歇著就行!”
那架勢,恨不得立刻把人塞進暖和的被窩里。
一旁的紀晏如:
“……”
他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看著林遇安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表演,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這兔子精…變臉挺快啊?剛才路上還炸毛想咬人呢!聽起來是挺可憐的。
不過…剛剛她叫我什么?哥哥?
紀晏如心里莫名地劃過一絲異樣。
晏清那小子叫“哥”的時候,是帶著依賴和親近的。
這穆南嘉叫的“哥哥”…怎么聽怎么覺得…透著一股子咬牙切齒的虛假和…嗯…嫌棄?
好像叫他一聲能少塊肉似的?有意思。
“你現(xiàn)在這兒坐一下,我去拿水,等我哦!”
說完不等林遇安拒絕,紀母就轉(zhuǎn)身進了里屋。
林遇安被紀母的熱情弄得有點懵,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目光掃過紀家不大的院子。
正房三間,旁邊還有一間明顯矮小些的偏房。
她心思一轉(zhuǎn),決定主動出擊,轉(zhuǎn)移話題也試探一下。
她看向紀晏如,努力維持著“乖巧”的表情,聲音依舊軟糯,但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紀同志,”她刻意用了這個稍顯疏離的稱呼,
【內(nèi)心:雅美蝶,以后不管是誰在我面前,都不叫哥哥了!】
“我可以問一下,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呀?”
紀晏如眉梢一挑,眼底的玩味更濃了。
喲,小兔子開始打探了?他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
“有啊。”
他盯著林遇安的眼睛,慢悠悠地問,
“不過…林遇小同志,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有個弟弟的呢?”
他刻意加重了“怎么知道”幾個字,帶著明顯的試探。
林遇安心里咯噔一下,暗罵自己太心急。
她迅速壓下慌亂,故作高深地環(huán)視了一下院子,小下巴微微抬起,努力模仿著“推理大師”的姿態(tài),指向那間偏房:
“喏,那兒啊!你們家一共就四間房,正房三間,叔叔嬸嬸住一間,你自己住一間,那剩下的一間…總不可能是柴房吧?那間偏房,看著像是有人住的。總不能是…給老鼠精住的?”
她說完,還努力維持著那副“我很聰明快夸我”的表情。
殊不知在紀晏如眼里,這強裝鎮(zhèn)定的樣子簡直漏洞百出,看得他手癢癢,真想捏捏她那故作高深的小圓臉。
紀晏如被她這蹩腳的“推理”和強撐的表情逗樂了,低笑一聲:
“哦~這樣啊,那你猜的真對。”
他往前踱了一步,身體微微前傾,那雙銳利的眼睛瞇了起來,像鎖定獵物的猛禽,緩緩靠近林遇安,聲音帶著點曖昧不明的蠱惑,
“說起來,我那弟弟晏清,年紀倒是跟你差不多大。怎么?林遇同志對我們家這么感興趣…是想認識一下他?”
那語氣,那眼神,充滿了危險的暗示。
林遇安被他突然的靠近和那曖昧的語氣弄得頭皮發(fā)麻,下意識地想后退,后背卻抵在了門框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氣氛微妙之際——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精準地拍在了紀晏如的后腦勺上!
力道之大,拍得他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進林遇安懷里!
幸好他下盤穩(wěn),關(guān)鍵時刻用手撐住了旁邊的門框,才避免了這場“投懷送抱”的尷尬事故。
“干什么呢你!”
紀母一改剛才對林遇安的春風(fēng)化雨,瞬間化身護崽的母獅,柳眉倒豎,對著自家大兒子怒目而視,
“一天天的沒個正形!就知道嚇唬人家小姑娘!這么大個人了,到年紀了也不給我領(lǐng)個兒媳婦回來!要你有什么用?!”
那變臉速度,堪比川劇絕活!
紀晏如捂著后腦勺,疼得齜牙咧嘴,委屈地大聲抗議:
“娘!我沒有!你少誣賴好人!隔壁我大哥不也還沒成親嗎?我著什么急啊!”
他試圖拉大哥下水分擔(dān)火力,隨即眼珠一轉(zhuǎn),立刻禍水東引,指向了正目瞪口呆的林遇安,
“娘!我知道您想要個女兒都想瘋了!您看!您看這兒不就有個現(xiàn)成的嗎?!白白凈凈,乖巧懂事,還要什么兒媳婦啊?您說是不是!認個女兒多好!”
他純粹是為了轉(zhuǎn)移他娘的怒火,隨口那么一說。
林遇安:“啊???”
她瞬間懵了,像個被突然扯到舞臺中央的提線木偶,茫然地看著紀晏如,又看看紀母——
這就成擋箭牌了?!
紀母的怒火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順著紀晏如的手指看向林遇安,眼神瞬間完成了從“暴怒”到“慈愛”再到“極度渴望”的京劇變臉式轉(zhuǎn)換!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唉呀!”
紀母一拍大腿,臉上瞬間陰轉(zhuǎn)晴,綻放出比剛才還要燦爛十倍的笑容,兩步上前,無比親切地、緊緊握住了林遇安的手,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瞧我這記性!光顧著罵這臭小子了!姑娘,剛剛沒嚇著你吧?”
她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跟剛才判若兩人,
“這小子啊,從小就嘴貧沒個正形,我和他爹愁了好多年了!我跟你說啊,以后就把這兒當(dāng)成你自己的家!千萬別拘著!”
她越看林遇安越喜歡,那眼神簡直像在看失散多年的親閨女,
“我呀,就想要個貼心小棉襖,結(jié)果生了兩個皮糙肉厚的混小子!好不容易遇見你這么個合眼緣的姑娘…”
她熱切地盯著林遇安的眼睛,帶著無比的期盼,
“要不…你就認我當(dāng)干娘?好不好?”
紀晏如:“!!!”
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娘!我那真的是隨口一說!是戰(zhàn)術(shù)轉(zhuǎn)移啊!您怎么還當(dāng)真了?!還…還直接上手認親了?!
他內(nèi)心瘋狂咆哮:
可我不想啊!…等等?為什么不想?…不過管他為什么!就是不想讓她成為我的妹妹!
這個念頭毫無預(yù)兆地、無比清晰地蹦了出來,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林遇安也被這神展開驚呆了。
看著紀母那無比真誠、無比熱切、仿佛閃著星星的眼睛,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而且一聽“認干親”,她的眼睛瞬間亮了!這簡直是瞌睡送枕頭!
有了紀家干女兒的身份,她在這陌生的時空就有了立足之地,行事方便太多了!
她壓下心中的荒謬感和對紀晏如的腹誹,連忙點頭,聲音帶著點受寵若驚的哽咽:
“同意的,嬸嬸…嬸嬸!我同意的!”
她乖巧地補充道,
“他們不同意也沒關(guān)系,我…我喜歡您就可以了!”
這話倒是真心,紀母的溫暖讓她漂泊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定。
紀母一聽,心花怒放,臉上的笑容簡直要溢出來: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她期待地看著林遇安,
“那…是不是該改口了?”
林遇安看著紀母殷切的目光,又瞥了一眼旁邊臉色變幻莫測、仿佛吞了蒼蠅的紀晏如,心中莫名升起一絲“扳回一城”的暗爽。她深吸一口氣,甜甜地、清晰地喚道:
“…干娘?”
【內(nèi)心瘋狂刷屏:我去!神速啊嬸嬸!您這認親速度是生怕到手的“女兒”飛了嗎?!】
“哎!真乖!”紀母喜不自勝,伸手就揉了揉林遇安毛茸茸的腦袋,滿臉的慈愛寵溺。
揉完了,她余光瞟到自己那個杵在一旁、身高體壯、一臉憋屈的大兒子,再看看手里這個香香軟軟的“新閨女”,心里那點對兒子的嫌棄瞬間達到了頂峰,忍不住又瞪了紀晏如一眼——更沒用了!
紀晏如看著這“母慈女孝”的溫馨場面,終于從震驚和莫名的抗拒中找回了一點聲音,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控訴:
“嗯?嗯!不是…娘!您這…您這一見鐘情并迅速下手的效率…是不是也太快了點?!”
他感覺世界有點魔幻,他尊貴的母上居然會認一個認識不過一天的姑娘為干女兒,雖然他不想承認聽到這一個消息是有那么一絲雀躍,但更多的是抗拒。
紀母正沉浸在喜得“閨女”的喜悅中,聞言頭也不回,中氣十足地懟了回去:
“用你說!快滾去劈柴!別在這兒礙眼!嚇著我閨女了!”
說完,親親熱熱地拉著還處于“我是誰我在哪”狀態(tài)的林遇安就往屋里走,
“走,乖囡囡,干娘給你找身干凈衣裳換換!瞧瞧這身,怪模怪樣的…”
林遇安被紀母拉著,暈乎乎地往屋里走,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院中石化的紀晏如。
只見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扛著那把無辜的鋤頭,俊臉上表情精彩紛呈:震驚、憋屈、郁悶、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懊惱?
夕陽的余暉給他挺拔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邊,卻莫名透著點…凄涼?
林遇安心里的小人忍不住叉腰狂笑:
哈哈哈!紀晏如!讓你逗我!讓你威脅我!讓你想“養(yǎng)”我!現(xiàn)在我是你“妹妹”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然而,這份暗爽還沒持續(xù)三秒,她腦中突然警鈴大作:
等等!干妹妹?!
那豈不是意味著…以后要跟這個洞察力超強、心思難測、還對自己充滿探究欲的“哥哥”,在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
笑容,瞬間僵在了林遇安的臉上。
這到底是…福還是禍啊?!
紀晏如看著消失在門簾后的兩個身影,尤其是那個“新晉妹妹”最后那一眼,后槽牙磨得咯吱作響。
他憤憤地將鋤頭往墻角一扔,發(fā)出一聲悶響。
行啊,小兔子,這就抱上大腿了?還成了他“干妹妹”?這游戲…好像越來越好玩了!